《璇玑引》默语浅唱

25、赌情

　　“你怎么会来青丘？”

　　我还有好多好多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待会儿见到魅影后，我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把这些问题问出口。从无间地牢逃出来后，我和殇决定一起去找涂山魅影，带着箫伯伯的内丹，把曾经那段往事赤裸裸的再一次呈现在涂山魅影面前。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比喻的痛苦与折磨，我这个举动很可能会让我丧命。可是，我娘需要一个清白，更需要她爱的刻骨的那个男人的理解。

　　“那天你坐上马车离开后，我不放心你，便一直偷偷跟在你身后。所以也随着你摔下那个悬崖，来到了这儿。”殇很是自然地回答我道。

　　在我的印象里，殇总是寡言，无论在什么境地，都是一如寻常的沉稳，唯一一次见他落泪，便是那年他在九玄山脚下要与我分别时，我仍记得他转身离开后，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

　　或许，在他看来，一切的发生都是正常的，都是必然的，不必大惊，也不必大喜。

　　我不知是不是被这气氛同化了，心里竟然开始坦然起来。似乎开始觉得我将要见的不是涂山魅影，而是我爹。

　　“你早就料到我会回来了？”

　　看见赫然立于殿前的涂山魅影，我停住了脚步，淡淡笑道。

　　“不错，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但是，你身边的人……”他打量着殇，显然是有些意料之外。

　　我冷笑了几声，道：“不然我身边应该站着谁？箫竹吗？”

　　话音刚落，一声犀利的巴掌声止于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我侧过头，不依不挠地瞪着涂山魅影，缓缓说道：“如果你这是以父亲的身份，给我的这一巴掌，那我认；如果，你只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那么今天落在我脸上的痛，我定会千倍奉还。”

　　听到“箫竹”二字的魅影显然情绪失控，本就频频经历走火入魔痛楚的他，性情早已琢磨不定。魅影满脸阴霾，目放杀气。

　　殇面无表情迎了上来，将我护在了身后。

　　“他呢？”

　　“死了。”我满是讥讽地看着魅影，“你最亲爱的弟弟死了。”

　　魅影的目光极速地扫过我，身影如风，瞬间闪现在我身前，轻轻挥手，便将殇摔出几十米远。他侧对着我，随即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你再说一遍！”他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是极力的隐忍。

　　我的喉间被掐的死死的，难以呼吸，难以吞咽。我奋力地张开嘴，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声音，“他……死……了。”

　　“滚！”

　　听罢，魅影一把将我摔了出去，那一掌，霎觉粉身碎骨。

　　魅影的两眼开始发黑，内力控制不住般不住往外散，他发了疯般毁灭着周围的一切。

　　我捂着胸口，挣扎于地上，无力起身。却见涂山魅影又攻上来。

　　刚刚那一掌，早将我全身打散，看着他来势汹汹，除了闭眼，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是，我却始终没有等来那致命的一掌。

　　“殇！”我惊道。

　　殇正以他肉身做引，削弱着魅影掌中的力量。以他之躯，怎么承受的住涂山魅影的力量。

　　我攥紧着的手，终究还是渐渐松开。金色光晕慢慢扩散，逐渐照亮了整个殿前。

　　仿佛，一切都安静了。

　　魅影收回了妖力，怔怔地看着那颗正在缓缓上升的内丹，嘴里微微张动着。

　　可我看的出，他在叫“二弟”。

　　这个承载着他们三人记忆的内丹光芒万丈，给予着万千情感，将往事一幕幕回放，他们永远不会忘记的，也有他们一生都想忘记的。

　　……

　　“璇玑……”

　　这是我做梦都想听到的呼唤，真的就这样就实现了么，还是这一切只是一个棋局？

　　我紧紧抱着受到了重创昏迷的殇，防备地看着身前的魅影。

　　他似乎恢复了平静，那两池清泉里的悲恸，怕是不及心底的万分之一吧。

　　“你真的是阿忆和我的女儿……”此刻的他，就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父亲，睁着疲惫的眼眸，发出憔悴沙哑的呼唤。

　　这一刻，我真的承认，我确实是因为这个冷漠无情的妖王落泪的。我真的很想相信，他认我了，他认这个女儿了。

　　可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涂山魅影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爱过我娘吗？”我又一次问道，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充满期待。我告诉自己，只要他说还爱着，我便再也不去管什么玉玺,我愿意用自己一生，去帮父亲解脱痛苦。

　　这一刻的涂山魅影是脆弱的，在经历了刚刚那般情感冲击后，即便他再怎么强装镇定，也装不出一双柔情的眼眸。

　　他一直没有回答我的话，正如我明白，他已经给了我答案。我知道，这是他最诚实的一次，从今往后，我便再不用信他。

　　他当真以为我会被他那一句“璇玑”所感动，从而为他所用。其实，我真的不了解涂山魅影，我不知道他盘算着什么，但是，从无间出来后，我便知道，涂山魅影，是我永远也无法相信的人。

　　他最会利用的是感情，最会摧毁的，也是感情。他利用箫竹与他的兄弟之情，将箫竹永永远远困于那个出口就在前方的无间地牢。可是，当我说出“他死了”时，我也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舍，可是很快，一闪而过。

　　我决心赌一把，用他们三人的回忆赌一把，让这个赌的结果来告诉我，该不该相信他。可是在我松开内丹的那一刹，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我离开了青丘，涂山魅影也没有拦我。或许，他觉得，在这场夺玉里，要有一个亲生女儿作为宿敌才算有趣；或许，我现在正走在他规划好的棋局上，对于他还存在着利用价值。

　　但是对于我，我只知道，最后毁掉整盘棋的那个人，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