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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彼岸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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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酒红色的绳子编一条细细的脚链,中间串上银质的铃铛打个金刚结固定,在两边各打上几个如意结后再依次串上印有彼岸花花纹的银珠子和朱砂,最后的收尾处串的是一颗小小的银珠当作扣子。
脚链细细长长,银质的铃铛松松的垂在脚踝骨上,那苍白的皮肤和脚链上的朱砂将酒红色的脚链衬出了几分妖冶,就如同,阳台花盆里那一夜之间长出的三朵彼岸花……
她晃了晃带着脚链的左脚,铃铛在她的动作下发出了轻微却悦耳的声音。笑容在略显苍白的唇角边绽开,她换上了一双低跟鞋出门了。
她想,她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不过,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不变的呢?她爱的人不要她了,爱她的人也离开了她,只这两件事的其中一件也足以使她脱胎换骨了。况且现在……她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
她原是患了绝症,要在病床上耗上一年才会西去,但在某日的半梦半醒之间似是有人问她愿不愿拿这受尽病痛的最后一年换取可正常生活的三个月。她同意了,当她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住处,阳台上那空空的花盆里长出了三朵妖冶的彼岸花……
九月的夜风中已夹杂了一丝寒凉,她将买来的那一摞黄纸散开,拿出一叠点燃后扔进之前在地上画好的圈子里。火苗舔舐着黄纸,火星时不时冒出,又极快的消散,宛如流逝的生命。不知是不是被烟熏着的缘故,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也不去擦眼泪,依旧慢慢地把一叠叠黄纸添入火堆中。
“JOE,我又给你烧纸了。”她低声呢喃道,再过三个月她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不知在她轮回的路上还能不能遇到JOE。想想也觉得不可能,JOE都离开3年了,若是投胎恐怕也有三岁了。JOE也真是狠心,和那个人一样,先是宠得她离不开她们,然后又毫不心疼的扔下她一个人。她们还是狠心。
那个人……她想起那个人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嘲讽,当她们分别多年再次碰面时那个人脸都白了。呵,真可笑,那个人以为她会给她难堪还是怎么了?
“安宁。”有人在她身后小声地叫到。
声音很熟悉,哪怕分别多年她也能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谁,她没有回头,依旧缓缓地往火堆里添着纸,直到将最后一叠纸扔进火堆她才开口,“肖女士有什么事吗?”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她拿捡来的树枝拨了拨火堆,又缓缓开口,“你儿子在幼儿园里很乖,不过具体情况还请肖女士去问他的主班老师,我带的不是他那个班。”
“你在给谁烧纸?”身后的人突然问道。
“我给谁烧纸?”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身后的人,“肖女士,这与你何干?”
“安宁……”
看着肖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放心吧肖女士,咱俩之前的那点事还不至于让我在幼儿园里虐待你的儿子!全当是我安宁瞎了眼,白白为不值得的人付出了感情。”
嘴上的话再强硬再伤人,也掩盖不了心里的疼痛。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缠绵的拥抱,真心的付出,这些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被抹杀的?
她看过很多次星星,弹过很多首曲子,带过很多个幼儿,却也只在最好年华里爱过一个同样正值最好年华的人。
转眼已过去一个月,花盆里的彼岸花枯萎了一朵。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趁自己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去别处转转,可是去哪呢?她没有想去的地方,也不知该去什么地方。她的父母在她和肖潇交往时就和她断绝了关系,后来肖潇也抛弃她结婚了,要不是有JOE的收留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萎靡下去……可是后来,JOE也离开她了。
该去看看JOE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看看JOE。
她每次来天都是阴的,没过多久就会下雨。她坐在草坪上,擦拭着大理石的墓碑,在墓碑上镶嵌的照片中,JOE看着她静静地微笑。
“我来看你。”她轻轻抚过照片,有雨点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又下雨了。
她笑着将头靠在冰凉的石碑上,“JOE,我想你了。”
眼泪顺着变大的雨点滑落,她伸出手缓缓勾勒墓碑上的名字,“你一定在笑话我又哭鼻子了对不对?你要笑就笑吧,反正我也听不到。”
这处墓园建在山脚,开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在雨天显得格外的寂历凄迷。JOE和她一样很喜欢这种花,但是……彼岸花也是不详之花,一旦沾染就厄运缠身。
“你呀,有没有转世轮回?要是投胎了,我就去看看你。我带的班上有个小孩,她呀和你一样喜欢听我弹钢琴,别就是你吧!说来也巧的很,她出生在你走的那一天,而且她特粘我。”
从包里掏出了一瓶红酒,她先将半瓶倒在了地上,然后才对嘴灌下一大口。“还有两个月,不知道我死后还能不能见到你。若你去轮回了,那我们就碰不到了。”
其实,碰不到了也好,这样我就不会妨碍到你以后的生活了。我可不想和彼岸花一样,再次给你带来厄运。
安宁一仰头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尽,指尖又再次抚摸着刻在石牌上的名字,其实JOE有一个和她本人一样温暖的名字——陈曦。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可不知为什么,安宁就是喜欢叫她JOE。
似乎那半瓶冷酒全变成了热泪溢出眼角,她半醉半醒,用脸颊贴着冰冷的石碑缓缓摩擦着,仿佛JOE就身边听着她说话,时不时侧过头来吻一吻她的鬓角。她抱住墓碑,身上衣衫已被雨淋透,酒瓶和提包被扔在了一边。她不再言语,闭着眼似是睡去。
有人撑了一把伞,将她从雨中隔绝了出来。她迷蒙的睁开眼,眼前人影晃动的厉害,只依稀分辨出那披散的黑发和纤细的腰肢。
“JOE。”她拉住那个人的袖子,声音嘶哑泪如雨下,“是你回来了吗?JOE。”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这个人的怀里,紧紧抱住那纤细的腰肢,她怕自己松手一切就会消失。
若不是你,我走不出那段萎靡的时光,当我打算与你相守白头时你却离我而去,我还没来的及说句我爱你。
“安宁……”
不是JOE,她猛地将人推开,狠狠晃了晃脑袋后,视线终于清明了些。她刚刚抱住的不是JOE,是肖潇!
“抱歉,我晕头了。”她捡起丢在雨地里的提包朗朗跄跄的离开了,后面的人似乎一直在叫她,但她没有回头。
三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姑娘你又来烧纸啊!”
她抬起头发现一个老婆婆在旁边看她,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你似乎每个星期都来烧一次纸。”
“是啊,这一个月烧完就不烧了。”
“你烧这么多纸是祭奠谁吗?”
“我自己。”
看着老婆婆惊讶的表情她淡淡一笑,她最重要的人都舍弃了她,父母和她断绝了关系,肖潇抛弃她结婚了,JOE也死了。等她死了谁还会记得她呢?
风吹过,火堆中不时有火星冒出。那转瞬即逝的火星妖冶明艳,如同阳台上那最后一朵快要开谢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