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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喊得是掷地有声的全名,而不是两人私交已久的昵称习惯?这纯粹是被人抓了小脚,难堪和尴尬所致的本能逃避反应。
林萧寒尴尬至极,将手中可笑的毛边拖鞋用力一扔,歪七八糟的刚好砸在张家铭脚边。
张家铭被这人突变的表情和动作搞得莫名其妙,有些不知所谓。
林萧寒本是尴尬,等到定睛一看,看清了徐维铮手里拎着的果篮子脸上立即一大挂笑容,心里乐开了花,无异于看到徐维铮成了一大傻帽,适才的尴尬和掉面子也像找到了同行。
林萧寒不怀好意的迎面上去,截住徐维铮右手提着的果篮,揽一揽他半只肩膀,夸张的讲:“哎呀,怎么好让你破费呢徐三少爷!来,三月接好,可别掉了,叫徐少爷买果篮子的人可从来没有,赶紧的,哎呦我操,你躲什么!要不是他对你——”
徐维铮寒气逼人的冷冷瞪他一眼,把林萧寒到口的爆料话自己一拳打回噎在肚子里。
“臭小子,你嘴巴还能再臭点吗?尽想扒拉我。”徐维铮如同所有的损友情深的样子,挂上一记朋友抬杠的笑容,锤了林萧寒一拳,没少使劲。“你看看人小孩给你吓得,你哪来的公子少爷做派!”
余光里,张家铭惊疑不定的眼神脸色已经和柔,淡淡的,颇有些羡慕的投出眼光。
林萧寒自知理亏,揉着胸口,大大瞪徐维铮一眼,不说什么。
徐维铮毕竟头脑灵活,反应奇快,果敢有为,再深沉望一眼那张惊人的脸,在一瞬间拿了主意。心里有了计策,整个人越发的亲和向上,扬起美好温柔的笑容,怎么都一副俊朗乐于助人的邻家大哥哥形象。
这样一想,他不容张家铭过多的思考,笑意可掬的大踏步走上前,揽住张家铭的肩,往屋里带,说:“走,外头凉,萧寒讲你身体还差着,我们进去说。”
握在手里的肩膀过分的单薄和瘦小了,凸出的肩胛骨硌在掌心生硬的疼,仿佛一用力,就要折为两半。徐维铮自己不加察觉的皱了眉头,他心想或许是血缘关系在作怪,心里竟然不好受,想着这人过得什么日子,明明长着一副非贵族不能有的后续脸庞,却是用一具穷酸瘦弱的身体支撑着。
他的手不过刚接触上张家铭的肩膀,身前瘦小的人就僵硬的,却又故作自然的,转身急于逃离一般,和他拉开距离,掩饰一样的说:“徐先生,我,我给你倒一杯水。”
徐维铮沉静的看着这个人讨好的,唯唯诺诺的笑容,将他眼底难耐的厌恶尽收,不动声色的接过那杯水。看着这人连忙抽出手指,生怕和他有一丝接触。
“不用客气,叫什么徐先生。我比你大了几岁,我与你投缘,叫我一声徐哥就成。”他淡淡的抿下杯子边口,并不接触,再自然的走过去,把杯子放在床头柜。
张家铭磕磕绊绊的后退几步,苍白着脸,徐维铮故作奇怪的看他,他只好掩饰的爬上床去坐好,拉开距离。
徐维铮拉开椅子,好整以暇的坐好,一只手屈起来,有一无一的敲着床头的木板制成的小柜子。
既然这抹厌恶,同他的急切一样不可忽视,那么,这个纯良无辜的表情,会是假装的吗?这个披着和小阿姨同模同样的一张脸的人,既然认出是他做的恶,又假装是来认恩人,安得什么心?揣的什么诡计?
张家铭似乎被他看出了灵魂深处,又羞又愧的的举着被子蒙在自己脚上,不知所措的避开眼睛。
徐维铮平静的开口:“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张家铭微微红了脸,想起自己对着林萧寒的追问,无奈的胡讲了塘口下住着的一人的名字,三月。情急之下,电光火石的谎报了脑海闪现的独特名字,现在恩人问他,他一时之间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徐维铮讲实话。
轻咬下唇,想了一想,张家铭轻声回他:“我、我叫三月。”
“哦,”徐维铮拉长一个音调,意味深长的盯紧了张家铭:“全名吗?好独特。”
张家铭用力点点头,结巴着说:“是全名。”话已经讲出,他心里就一松,打定主意,用的这个假名继续明天。
“好个奇怪的名字。”徐维铮再次重复,半眯着眼看张家铭,试图看透这人拙劣的伪装意图。
“奇怪什么!”林萧寒大大咧咧的插进一句:“你不记得咱们初中,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就叫的二东东。哈哈哈,三月你听过没,还有人姓二的。他妈他爸可真是二货啊,哈哈啊哈。”
林萧寒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见张家铭根本不了自己,而徐三这王八,一脸大粪的鄙视他,当即火了。火什么?他恶意留下徐维铮的电话,叫他收拾自己的烂摊子,谁想这家伙回去之后,压根不闻不问。
林萧寒担着个心眼,那天夜晚,也许有人在监视他俩也不一定。于是硬着头皮,抱着为徐少爷擦屁股的心情,来医院视察一番。
这一视察,顿时惊天动地,第一眼叫张家铭勾去魂魄,第二眼才想起,这张绝美的脸,怎么这么熟悉?
这两天他都上这来,张家铭对他若即若离,爱理不理的态度已叫他窝火,烧着一团火,非得干点什么。可是做来做去,做出的事,都是围着这个柴米不进的美人瞎转悠。
张家铭对着徐维铮展开笑脸,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使林萧寒大大生了闷气。他突然十分后悔自己报的电话,怎么是那王八孙子的!
现在讲个笑话还得不到回应,林萧寒立时沉下脸,伸手去抓张家铭。
张家铭不知他要做什么,大惊,身上的杯子滑落也不顾,往后就退。一副同样的羞愤欲绝,拒绝碰触的抵抗神情。
男人在体内捅下的的肮脏,在怎么想要摇头忘记,还是不能。留在身上的污秽,张家铭觉得自己很脏,一生洗不净的脏。他的心里,还是没有逃开那道魔影。
徐维铮了然,顿上一顿,才起身,挡住林萧寒欲扑上去的爪子,余光里看到“三月”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流露出小小的感激。
小狗一样的,水水的对着他点点脑袋。
徐维铮怔了一怔,收回余光,将林萧寒的咸猪手丢回去,醇厚有力的说:“别闹!人家许你碰了吗!”
“哎,”林萧寒不乐意了,心中的火团烧的更旺,口不择言,张口就说:“怎么许你碰就不许我碰?人都□□过了,还有哪里不能碰!”
话一出口,林萧寒立刻就后悔了,急匆匆的去看三月,那边已经抖着唇,脸色白了一圈,唇角毫无血色,张惶的紧紧咬着嘴。
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林萧寒张张口,想说道个歉吧,又拉不下脸。瞪眼半天,好友递来的冷冽眼神也只有接刀子一样接着。
“得,我不说话了,你们聊,你们聊。”
林萧寒郁闷的走到一边,拉黑了脸,掰扯开果篮包装纸,捡了一个美国黑美人苹果,用力的咵嚓啃咬起来。
徐维铮心里暗骂一声,温言出声道:“别在意,这家伙从小口无遮拦,专挑不好的捡彩头,但是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是我们一块送来的,他也算救了你。怎样,别再怪他了?”
张家铭闭上双眼,长的扑落一片阴影的睫毛似乎合盖着满腔的泪水。徐维铮私下里其实很烦这一类动不动就淌泪水的娘炮,见着这样的人,他决计是要没事找事,狠狠让对方哭个够。
可是今天,在看到张家铭欲落不落的眼眶,他心下三寸之地,竟然生出柔软,继而有些烦躁,然后想起自己就是让他流露泪水的人,又很是复杂。
更多的,是冲动。冲动的想立即丢开这个摊子,大步离开现场,抛开自己的假意温言,用力撕扯什么,什么都行,只要不是“三月”。
可他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用力压下情绪,徐维铮知道,自己必须赶快,落实这个少年的身份和来意。
张家铭再次陷入了消沉,陷入浓重的悲伤,不可自拔。拒绝来自好人的善意碰触,使他觉得自己神经质,表现如同黄花少女,可笑而每种。
可他想自己却是再也纯洁不去了,满身的污秽,浑身的肮脏!哪怕用力给自己放了血,伤口一结痂,还是堵住了脏血的流出。
来自同性的施暴,对他而言,那强行塞入后口的器官,捅进来,就把自己的人生捅没了。而他一想到,如果不是这样,也将被无声无息的卖到风月场所,真把这个事当成职业,那他宁愿死!
张家铭模糊的看着徐维铮高挺英俊的脸,恍然想到,是这个人拯救了自己,是这个人把他从深渊拽回来。
他用力打起精神,一搭没一搭的机械式的回答徐维铮的家常询问,思绪越走越远。
从今而后,自己就是一个人了,一个人。没有家人束缚,逃开了那日夜的担忧,不用千方百计寄钱回家,不用夜夜忧心,挂念家中弟妹,忧苦母亲。他甚至可以重新上学,重拾梦想。
昨日之事,譬如生死,死过一趟,他今后该怎么走,都是自己的事了?
张家铭恍恍惚惚的想,自己会长成恩人这样吗?阳光俊朗,优雅高贵,平易近人,活的必定精彩。
等到徐维铮对着他说了好几句,他听到有人叫“三月,三月”,这才回过神,看恩人不耐的皱着眉,羞愧的低下头,问:“你说什么?对、对不起,我没听到。”
“没什么,我是想说,你看起来很糟糕,需要按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