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间乃是指间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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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在灼热中睁开眼的卡兹还有些茫然，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有些无法掌控，在一个侧目的瞬间，他看见了围绕着那颗星球的光晕，它蜿蜒如蛇一般，形如少女发间的缎带，卡兹微微有些失神，只因为那是一抹纯正的祖母绿。
没错，严格说来卡兹是被烫醒的，在他那微微失神的几秒间，他已经到达目测距离地面约479KM处，以每秒30公里并且持续上升的时速，朝着那颗蓝色行星坠落。
他无法估算自己体表温度，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柱）人生中，这样的高温他只体会过一次，那是在被某个绿眼睛人类用飞机撞击之后，在他掉进金黄色的岩浆之时。
被撞进岩浆虽然总体来说并无大碍，但卡兹并不喜欢高温。
如果要举例的话，晨曦的光热就很不错，1000℃的高温还是留给需要的人（？）或生物吧。
受到牵引的卡兹身体还有些僵硬，但逐渐，那种僵硬正在褪去，与他一同坠落的那些陨石在大气层中化为了一颗颗炫目的火流星，它们的体积越来越小，有的已经快燃烧殆尽。
卡兹即不会着火也不会变小，因为他身上仅有的布料和可燃物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烧尽，而他自己貌似还没有达到燃点。
所以卡兹很淡然地跟着那股莫名的力量，陨落星空。
坠落的速度很快，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他在降落之前张开了翅膀，那股强大的牵引力以及巨大的势能让他听见了自己骨头迸裂的声音，但对于一个柱人来说，连太阳都不成问题了，骨头断裂也并非大事。
然而他依旧需要时间调整自己，至少他两翅膀上的羽毛要长好，还需要点时间。
他立于穹顶之上，俯视下方种种。
身为柱中人，卡兹的嗅觉让他捕捉到了一丝令他厌恶的味道，异常稀薄却又无法忽视。
三颗陨石从他身边擦过，飞向下方那鲜血淋漓的人类女性。
——令他厌恶的气息，从那些流淌的鲜血里蔓延至空气中。
她会死的。
那人类正处于陨石坠落的轨道之上，滚烫的陨石会在她身上贯穿出一个空洞，皮肉组织将变得焦黑，还会散发出有机物被燃烧的恶臭味。
她将死的很难看。
卡兹不打算出手相救。
第一，他没有这个义务，第二，他目前有些走神。
站在高处的他想起了自己在太空中俯瞰的水蓝色星球，那是无边辽阔的行星，但与他所见宇宙相比，却又显得那般渺小。
在此时此刻，卡兹依然是茫然的，沐浴在日光之下，他万年的愿望已经达成，现在，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或者说，去往何处。
他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有什么事被他抛之脑后。
当然，也仅仅是此时此刻，他总能想起。
那个人类并未死去，不知使用了何种方法，陨石改变了轨迹，飞向他处。
那人类的神色漠然，眉宇之间，卡兹似乎看见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几乎瞬间，卡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是什么？
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记忆之书上被翻开。
陨石再一次飞至，火光与烟尘中，那人类轻声喃喃。
“两个囚犯站在铁窗前向外眺望，一个看着泥土，一个仰望星辰。我算哪一个呢？”
那双眼睛骤然抬起，它们直视前方，那瞳孔中似乎有东西在灼烧，它们比陨石的温度还要滚烫，它们是那般坚毅，它们仿佛由钻石铸成。
那个神情……
“乔瑟夫乔斯达……”
下
找到他。
找到那个男人。
卡兹不担心那个男人是否会在下落途中死去，能打败他的男人，不会死的那么可怜，他只会死在战斗中，因为他是一名强大的波纹使者。
飞离了建筑物的卡兹，花了七天多时间，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其间他被不断飞来的□□攻击了无数次，出于对自己羽毛的爱护，最后他选择了坐火车。
说真的，卡兹觉得自己真没有好好的自由的在天上飞过。
如今乘坐的交通工具也和之前不太一样，只能说人类社会的潮流进化的太快。他一如当年的扮相，如今被各种人类指指点点，他不得不杀死了一个人类，使用对方的衣物，然而，各种诡异的视线依旧常伴左右。
果然，人类这种麻烦的生物还是灭绝了比较好，他们总是有时间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时，他们的生命明明如此短暂。
但不得不承认，人类是精于改造事物的，他们的大脑中存有无边的智慧，人类的智慧也是他能如此迅速获得讯息的原因之一，仅仅在某个物件中输入了一个名字，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乔瑟夫乔斯达，纽约房地产大王的一生。（详尽的一生，除了二十岁之前的某一段历史没有记录在案，连有两个私生子的事都清晰地写在上面。）
在时隔七十二年之后，卡兹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躺在白色的床上，老态龙钟，奄奄一息。
卡兹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忘记了，人类是寿命短暂的生物，他们的巅峰状态不过十几年，他们或许能活够百年，但他们的身体一直在衰败。
不，或许他记得，只是他潜意思里认为，那个曾经打败过自己的人类，还会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可是一名波纹战士。
但他想错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类，满头的发色已经变得灰白，色泽再不似当年那般鲜活。他的面部被岁月镌刻上了抹不去的痕迹，那些痕迹比衣服上的褶皱还要深重。凹陷的眼眶、皮肉松弛的颧骨，这个伟大的波纹使者，也抵抗不了时间，他老了。
卡兹站在床前，他的耳边是那人类不规则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时而轻浅，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时而沉重，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来获取氧气。
这样的状态，他已经不能再使用波纹了。
“你是谁呢？”
这具老朽的皮囊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
“真可悲，你身上蔓延着死气和灰败。”
站在床前的远古生命体轻语着，他讨厌这样的气息，即便是柱人，也会选择充满活力的食物。
同时，他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悲哀，以及无由而生的愤怒。
无论曾经多么年少俊秀，光彩夺目，终究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凋零。
所有人类都无法抗拒时间。
这个男人曾经的血气方刚，曾经的年轻有为，曾经的壮志凌云，如今都慢慢地退场。从一个豪气万丈的英雄沦为一个普通人，而今，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他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生命垂危，如同风中残烛。
世间最可叹之事，莫过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他唯独不希望在看见这男人如此。
“我那个时候就该杀了你。”
“在你最强大的时候，了结你的性命，也好过你如今这般苟延残喘之象，至少那个时候的你，是完美的。”
“现在或许也不迟，把性命交给我吧，乔瑟夫。”
卡兹将手伸向病床上的老人，只需要不到三秒，他就会被卡兹融入身体，成为卡兹的一部分，直到永远……
“咔擦”一声，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这足够卡兹看清来者何人。
那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穿着蓝白色的裙子，手里抱着一个难看的娃娃。
察觉到房间里的第三人，女孩愣了一会。
“您是财团新派来的男看护吗？”女孩问。
卡兹没有说话，他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这个女孩。
女孩似乎也不需要答案，径直坐到了离床最近的椅子上。
女孩将娃娃放在桌子上，翻开了桌子一本陈旧的笔记本，那笔记本虽然陈旧，但被保养的很好，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女孩用清脆的声音轻轻念到。
“刚开始的几天，手腕处很疼，有时候一夜都无法入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金发的友人，以及那可恶的柱人，他带走了我一只完美的手。”
……，明明一点都不完美。
柱人在心底如此吐槽道。
“岂可修，我现在只能单手握棒球棍了，该死的柱人，不顾意愿送了我两个婚戒，还拿我的手当聘礼，我又不想和你们结姻亲。”
……，你想太多了，谁要和你结姻亲，那只是我们一族的传统好么，照你这么想，那瓦姆该嫁多少波纹使者。
“今天看见一个新闻，生物学家发现了一种罕见的紫色霞水母，我只想说，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恶心颜色的水母，恶心程度简直和那家伙的头发有的一拼。”
……，你当年挂脖子上的围巾是什么颜色的，你才恶心。
“当然，我天生适合各种颜色，我是特殊的。”
……，我活了十二万年也没修炼出你这么厚的脸皮，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
……
女孩读了好一会，有些累了，把笔记本递给了卡兹。
“今后也请每天在这个时间段读一到两个小时哦。”嘱咐完，女孩抱上娃娃下了椅子，随后拍了拍椅子：“过来这边坐着吧。”
“父亲如今时常陷入沉睡状态，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唤醒父亲了。”
“父亲醒来之后一定要唤医生过来看诊，剩下的交给你了，哥哥晚一点会过来。”
女孩离开了。
卡兹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张陌生的面孔，皱巴巴的，只剩下鼻梁有一点记忆中的形状。
卡兹没由地开始完成女孩留下的任务，一条一条念着，然后在心底默默反驳，然后，他感觉到心烦，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只会告诉卡兹，这个男人时如何一步一步老去的，他不想看见这些，他将笔记本丢到一边，他再次向那年迈的老者伸出手。
金色的波纹从手掌中溢出，渗入老人朽木一般的身躯，不断充盈那具波纹枯竭的身体。
卡兹无法解释这行为，但他持续了良久，直到他听见不规律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直到他看见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那是唯一的，与记忆中一致的物体，虽然它如今浑浊不堪。
卡兹感到兴奋，就像是时隔七十二年再次降落在地球上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沸腾。
会震惊吗？还是恐惧？
卡兹勾出一个恶意十足的笑容。
那双眼睛如他所料落在了自己身上。
瞳孔毫无波动。
氧气罩下的嘴唇在颤动。
卡兹看见了，他模仿着老人的唇形。
“西撒……”
“……波纹……”
浑浊的祖母绿看着卡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并无恐惧，但对于那充满生命力的波纹，他依旧记得，一同记住的还有早已死去的友人，该说记得吗？还是纯粹记住了一个符号，其实早就忘记了这个名字的含义，也忘记了这个名字的主人为他所做的一切。
“你忘记我是谁了对吗。”
那双眼睛里只有平静与安逸，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年老的波纹战士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他的记忆力衰退了，他在逐渐遗忘一些东西，重要的，不重要的，一视同仁地被清除了，这个强大波纹战士，在老了之后也无法幸免，成为了败给病症的贫弱人类。
“真是不甘心，我在有意识的时候，无时无刻不默念着你，一直一直一直，无法忘记你，我在心底咒骂你，你的名字在我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被拼写。而你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远古的生命体捂住单手捂面，他的瞳孔中透着疯狂与不甘。
他被自认为最重要的死敌遗忘了。
卡兹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这名人类的无能，作为一个打败过自己的强者，此时的他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他什么事情都无法去完成，他只能躺在一寸土地之上苟延残喘，一无所知地步向死亡。
“既然如此，让我们继续吧。”
冰凉的手穿过老者的胸膛，那颗心脏缓慢地跃动着，曾经有多么高大，此时这具身体就有多么的瘦小，萎缩的肌肉再无当年的弹性，年迈的骨架也显不出当年的健硕。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他说：“永别了，JOJO。”
卡兹轻声喃喃，以从未有过的温柔，为乔瑟夫送上悼词一般的告别。
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卡兹，眼睛的主人露出了一个虚无的笑容，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一个紫发的死神。
刹那间，卡兹感觉到有什么在扭曲，空间、时间、还有他自己。
所有东西都在发生变化，乔瑟夫的身体在疯狂跃进的时间中消失了，卡兹陷入了一个全黑的空间，他一直坠落一直坠落，就如同七天前重回地球时一样，晕眩与急速的旋转围绕着卡兹，这个运动一直重复、重复、再重复。
当一切回归平静之时，卡兹的眼前，是浩瀚的宇宙。
他依旧是宇宙中的一颗小行星。
‘是梦么？’
卡兹感觉十分疲惫，就像当年屠戮全族之后一样，由内而外地感觉到脱力。
‘是梦吧……’
不知时日的远古生物这样想着。
‘那个男人……’
‘他很强大……’
‘他打败了我……’
‘他的性命是我的……’
‘他……’
‘会活着……’
‘比谁都要长久……’
远古生物，重新陷入了无法预期的沉睡，在睡梦中，也无数次地默念着死敌的姓名，让那个名字在唇间辗转，在心中刻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时间乃是指间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