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余生》承宏先生

38、故事结束

　　我骑着当年的白马离开了山寺，十分奇怪途中竟然没有围追堵截。也许是那一战后已经没有人敢来挑战我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师傅曾对我说在南方的一座小岛上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你的一生，去看看吧！对你有好处。
　　我问，师傅，我要走多久。
　　师傅说，翻过三十三座山，跨过三十三条河就能到了。余生，此番路途艰险，并且再也没有人陪伴。
　　我说，师傅，我不怕。
　　师傅说，那就好，那里有一位老僧和他的儿子，他们家世代在那里守候着石碑，你到达之后，他会解答你所有的问题。
　　我将小师妹挂在了脖子上，她与我的玉佩碰撞叮叮作响，四周竹树环绕，泉水叮咚，听着实在妙不可言。我说，你好好看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途中我们遇到了许多座山，许多条河，白马已经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它突然跪下来流下了眼泪，我抚摸着它的鬃毛说，你已经尽力了。白马闭上了眼睛，我们将它留在了这里，因为路途遥远，已经不好再带着它上路。
　　此时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数着山，数着河往前走，风餐露宿。对我来说这就像是一场修行，比任何的战斗都要苦，都要孤独。我盖着树皮，喝着喝水，面容很快就苍老了十岁。但是我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我的一生，以及五百年前，一千年前的一生。其实我是个拥有求知欲的孩子，只不过那些尚有争议的事情无法引起我的兴趣。但是这样板上钉钉的东西能够让我心醉沉沦，然后思考着是否能够改变。
　　途中我遇到了游行的僧人，他们头戴斗笠，身披雨簑，一副高人的样子。
　　我问，大师，你可知道在南方的海上有一座小岛。上面世代住着僧人，守护着一个传说。
　　僧人说，我从未听说过南方有什么小岛住着僧人，南无阿弥陀佛没有听过吗
　　我拜谢大师，然后离去。在这段日子里没有人知道那座小岛，但是我不会认为是师傅头脑不清，在我的一生里他从来没有出错过。
　　终于我找到了那座小岛，但是雾气朦胧，海途遥远，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过去。不一会，从朦胧的海雾中缓缓的划出一条小舟，上面站着一位老人。他向我挥了挥手说，年轻人，看你的样貌，想必是从北方来的，为何千里迢迢来到此处啊！
　　我说，不满老人家，我来到此处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他笑了笑说，你看那世间万物悲欢离合，最先感受到的是你的心，没有什么比你的心更加明白透彻，所有的答案都在你的心中，何必向外求呢？
　　我看着这位老人家，弯腰对他说，大师，在下余生，还望赐教。
　　老人脱下斗笠，露出光头对我笑了笑说，来来，我载你过去。
　　我们驶动了船，周围立马有浓浓的雾气包围过来。
　　大师说，这里常年海雾缭绕，加上人烟稀少，极少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我问，大师，你就不问我是谁？
　　大师说，我一看到你就明白了，何须问东问西。
　　我们登上了小岛，发现这里桃花遍布，是一处世外桃源。他将我拉过来说，走了这么久想必渴了吧，来，跟我来。
　　大师将我带入一间小房子，里面有个男孩，他看到我笑了一声然后熟练的为我泡上一壶茶。我闻着茶香，心情安定了许多。
　　大师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个登上此岛的人。
　　我问，那这位孩子是？
　　大师说，他是当年的一位好友所生，因为家道中落，又遭奸人迫害所以寄养在我这里，这一放就是八年。八年来我一直将他视如己出，他似乎也对这里有着感情。
　　我说，那这座岛很快不就没有后人看守了吗？
　　大师说，不会的，你是最后一个了，这个故事到此就这样结束了。那时我带着他云游四方。来，我带你去看看你一直想看的东西。
　　大师将我带到小岛的隐密处，那里藏着一块石碑，上面青苔遍布，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了，但是字迹却还清晰可见。我看着上面所写的东西不由得放声大笑道，没有想到我这一生，竟被这小小的一块石碑给看破，许多以为是我的违逆之举竟然也被写到，就是命运中的一环而已。此时我想到师傅说的不认命，也是命。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意思。笑着笑着我的眼角流出了眼泪。我想我自以为是了那么多年，其实也就是别人眼中的故事。
　　大师说，怎么样，看完自己的一生有什么要说的。
　　我说，只是突然感觉人是这样的无能为力，原来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师说，是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的违抗，其实也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来，我在五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你的来临，今天是我在岛上的最后一天，我们在此别过吧！
　　说着大师将我带上了岸，他牵着男孩对我说，余生施主，我们后会有期。
　　我说，大师，天下之大，你真的什么都不带就要这样去云游四方吗？
　　大师笑了笑说，你都说天下之大，我能得到的都在这天下里，我得不到的都在我的心里，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着他便离开了。我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个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既然未知的都已在心中，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想，如果我能够早点看穿我的一生，那会不会少一些痛苦呢！石碑上将我所有经历的事情都写得一清二楚，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但是我想，即使我早就看穿也没有什么用，大不了就是早一分难过，早一分痛苦。该难过的还要难过，该痛苦的还要痛苦。我从来没有觉得伤害会减少多少。只是我也可以装作一位先知高人，下山入世，普渡众生。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哭泣，不像样子。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周围花草枯萎，冷风阵阵。我卷起衣服，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出发了。那个时候我将魔剑留在了这里，留在了石碑旁，它离开我的时候放出了阵阵红光，然后陪着石碑一起暗淡，被人遗忘。我想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提起这把剑，以及它的英雄事迹。就算人们找到了它，却也没有那个能够担得起这个传说的人。
　　我拿起小师妹的骨灰，暗淡的月光夹杂着即将破晓的黎明将她照耀地十分亮眼。在一片闪耀中我仿佛看到了小师妹的笑颜。她说，余生余生，你还好吗？余生余生，我好想念你啊！
　　我说，你不要这么闹，你要好好的。
　　很快笑颜就消失了。一阵强烈的日光直直的照射下来，让我流泪张不开眼。我想，我真的没有多少日子，但是我愿意在我剩下的时光里都喜笑颜开，即使余生草木，却还要这样去度过。那些你没有机会实现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去一一完成，五百年后，我们再次相见。
　　（完）

作者有话说

　　故事终于结束了，但这还是个开始，我的笔不会停下，我们后会有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