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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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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有多少女人会在生日这天去相亲，我不知道。但是这就是我的28岁生日了：对面是一个五官标致的男人，皮肤微黑，身材挺拔，如果不是眼睛看起来没什么神采的话，算得上相当英俊了。不过我想，如果我做了五年的外科医生，眼睛里也不会剩下什么神采了吧。
“这么算你也工作五年了？”他的声音很有特色，像老电台里播音员的声音，只是这样的音色会让人不自觉的紧张。
“加起来三年半了，不算生病的那一年。”说完我举起叉子把盘子里最后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好像是在有意说明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良好。
“这样啊。”
像我和许多人的对话一样，一提到我得过的病，就陷入短暂的沉默。不过和其他人不一样，对面的这个男人应该没有什么好奇心吧，发病机理，症状，甚至用药也许都是他学生时代考试前熬夜苦背过的。也许他现在就在下意识地使劲回想呢。我想到这一点，笑了。
看到我莫名其妙的笑，他也跟着有点傻的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气氛一下子变的舒服了许多。我想无论什么人，笑起来都会变得亲切。我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上一任男友，他就笑的很灿烂，虽然是因为电话另一头的什么人。在地铁站一脸严肃的压抑的黑色人群里，他就好像崭新的金色五角硬币在揉皱的零钱堆里闪闪发光。虽然后来我知道那通电话是打给他当时的女友的，而且他最后对我冷漠甚至厌烦的表情远远比笑容多。如果再偶然遇到他，我想他也只会是黑色人群中的一个影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再回忆起他的脸还是笑着的，温柔亲切，像打了柔光，这顽固的印象让我感到挫败，只好努力不再回忆。
舒服的气氛让我想叛逆地说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今天正好是我生日。”
“啊，是吗。”
他有点慌乱，垂下眼睛，好像欠了我一份生日礼物一样。他的睫毛很长很顺，温柔地打着卷。我喜欢观察别人的睫毛。他好像忘了说生日快乐。直到送我回家路过一家蛋糕店，才突然说“对了，我给你买个生日蛋糕吧。”
“已经吃过了，谢谢你。”我笑着说。
按电梯按钮的时候，我忽然有点后悔撒了谎。从来没有男人给我买过生日蛋糕。奶油的，冰激凌的，水果夹心的，都没有。一共谈过四次恋爱，每一次都在第一年生日之后开始，第二年生日之前结束。
我记得18岁生日那天，和初恋男友已经冷战了一个星期。一直到深夜，我还在幻想他会在23点59分发来短信，写着简单的生日快乐，然后我们就和好如初，好像之前的争吵和猜忌都没有发生过一样。0点01，0点02，一直呆到1点整，我才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场，删掉了他的号码。
电梯门开的时候，我决定不去接着回想更多糟糕的生日，回到家开一瓶冰镇啤酒，听一会儿音乐就睡觉。走到隔壁门口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
邻居是一对新婚一年的夫妻，妻子禾是妇科医生，有一双细长含笑的眼睛，身形娇小，喜欢盘起发髻，讲话很轻，气质古典。丈夫江是外科医生，身材高大，为人热情。家里养了一只叫拉拉的金毛猎犬，聪明，温顺。有时候两个人去旅游，就把拉拉托我照顾。拉拉的眼睛很像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的一条小狗，像夜晚一潭安静的湖水，给人莫名的安全感。平时晚上下班从门口经过，拉拉总会叫两声，今天出奇的安静，倒让人感觉一丝不踏实。我抬起手腕看表，11点整，我的确很少这么晚回家。
也许是为了感谢我照顾拉拉，江热心安排了这次相亲，对象是恺，他不在同一个医院的大学同学。江这周去了外地出差，等他回来，免不了要问这次相亲的结果。想到这点，我有一点烦躁。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恺的短信。他问我愿不愿意下个周六去看乐队演出。
我回复周六有安排了，可能脱不了身。
恺很好。在回来的路上我回想今晚的约会，其实觉得难得的愉快。可是在回短信的瞬间，我感到深深的疲倦，我只想回家，倒在我凌乱的床上，戴上耳机，日复一日，我不想改变。
突然我身边的门开了一半，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迈出门来，四目相对，很重的眉毛，睫毛又浓又杂乱，就好像画着眼线，这样的眉眼安在白皙的皮肤上，非常惹人注目。穿着一件对于现在的天气有点薄的风衣，身材瘦削，微皱着眉头，用戒备的神色打量了我一眼。同时我听见了禾在屋里的低语。
我慌乱走到家门前，以最快速度进了屋。
只有回到我的卧室，戴上耳机，我才感到彻底的放松和安全。我把音量调大，耳机里放的是Vance Joy的Georgia：
I could easily lose my mind
The wayyou kiss me will work each time
Calling me to come back to bed
Singing Georgia on my mind…
我感到一丝伤感，从来没有人喊我回到床上，在我耳边唱某首歌，哄我睡着，就像没有人给我买过生日蛋糕，关上灯，让我吹熄蜡烛，在黑暗中吻我。也许永远都不会有。
半梦半醒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打开，是恺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时间23点59。
像是整整迟到了十年。
我回复：周六我们去看演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