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你后悔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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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西蒙出海的那一刻。
渔船飘飘悠悠，驶入海域深处。西蒙坐在船头，用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雪白的汗巾擦掉因烈日产生的汗渍。
他现在完全不像是金发的优雅贵族，某些形象简直是轰然崩塌——真不希望学校的那些可爱的小猫咪们看到这一幕。
他实际上并不打算参与所谓的成人礼——这种仪式早就过时了，只有老头子才经历过这些。但，为了圆谎，他不得不做个样子。
赶快打完一篓，就立刻返程吧。
他抹去额上源源不断滚落的汗珠，费力地把渔网撒下去。
太阳无遮无拦，毒辣的光线大把大把地洒在他裸露着的皮肤上。他甚至能感到那一层组织在缓缓地变红，蜷缩，逐渐起皱。火辣辣的痛感在脑海中渐趋清晰。
他任命地钻进船舱，找出一瓶东西涂在皮肤上。不得不说，大姐还挺有先见之明。
干粮吃了小半，但他只打上了寥寥几条小鱼。抬头看着依然火热的太阳，西蒙有些不耐烦。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几天？
终于，在干粮所剩无几时，西蒙装满了鱼篓。他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成果，扯起帆，让船调转方向，向岸边驶去。天上的云开始逐渐堆积，近期大概要有一场急雨，他必须赶在天气恶化前回去。
渔网还在水里，他扯着一头，手上用劲，想收回网。
拉了几回，这个重量……西蒙郁闷，不会吧，这种时候运气这么好作甚！
再次使劲，这次力气大了不少。
……还没拉上来。
他一甩胳膊，心下一横，尽全力扯着渔网。奇怪，要是里面是捕到的鱼，这种反应未免也太安静了些……西蒙开始怀疑，他打到的，应该是一块石头才对！
水中的东西露出一点小头，红色的……布料？
西蒙，十二岁，在几十年前就不再举行的旧习俗成人礼的过程中，捕到了一篓鱼——外加同岁傲慢大小姐一个。
“克里斯！扒着船！我快没力气了，你别给我松手！”
“这话我说才对！我在水里泡了快一天了！”
“算了……拉着我的胳膊，对，我拉你上来——见鬼的，你怎么这么重！”
一阵鸡飞狗跳，半晌，两个少年少女趴在船上，喘着粗气，浑身透湿。
“呼……你……真是……重……”西蒙上气不接下气。
克里斯蒂安早就精疲力尽，但仍然飞来一记恶狠狠的眼刀。
两个人都再次缓过神，西蒙深呼吸：“你——”
“你——”
两个人不自在地对视，映在眼中的，均是对方的尴尬。
“说来话长。”克里斯蒂安抢先一步说道，“所以你先说。”
“……”西蒙只好认命，“好吧，其实我早就不用参加成人礼了，这就是几十年前的旧习俗。不过，我叫你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哈？”克里斯蒂安一脸难以置信，“你骗我？”
居然让她白白经受了莉莉的魔鬼训练！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还遭了这份罪——
“抱歉！”西蒙站起来，鞠躬，标准的九十度角。因为用力过猛，站立不稳，踉跄几步倒栽过去。
克里斯郁闷，但偏偏，刚被他救了一命，也不好说什么。
“你呢？”西蒙问。
“在海滩上，看到了葬礼——”克里斯蒂安一万个不情愿，“有些在意就去看了看，被抬出来的，竟然是莫谦。我脑袋一热就跑上去了，结果被绑在了船上。他们本想把我丢到海里，听到我自报身份又有些犹豫，所以我趁机给岸上的小个子打了暗号……缠斗时，被掀到海里了。”
尽管只是寥寥的三言两语，但当时情况的惊险，决不是可以用语言描述的。西蒙不知道，在自己出海的时间，岸上竟然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这么说，诺拉在和人打架——她一个人？”西蒙忽然想起什么，急急追问。
看到金发男孩眼中难以掩饰的焦急，大小姐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你倒是也关心一下我啊！”
“你又没事。”西蒙翻一个白眼，什么人！一点也分不清轻重缓急，“对手的情况呢？诺拉的对手是谁？”
克里斯蒂安有点理亏，她其实也挺担心那个小个子：“祭司。可能是大魔法师吧。”
“什么？”西蒙的音量顿时拔高，“你让她，越级，去打一个大魔法师？”
虽然诺拉没有明说，但以平时的对战看，她不过刚到魔法师境界……怎么可能挑战大魔法师？！
克里斯蒂安出离烦躁：“是啊！吵什么吵！不打我们都死！”说完有些后悔，因为西蒙的眼神有些可怕。
“傲慢。”他突然道，“诺拉死了，我们也别想独活。”
克里斯蒂安一个哆嗦，海水……好冷啊。
天空中突然一声炸雷，仿佛宣告了什么。两个人都是一惊。
“快回去。”西蒙的脸色很不好。诺拉生死不明，他实在很难乐观。
克里斯缩起脖子：“暴风雨……”养在温室的花朵，从未经历过惊涛骇浪。
乌云翻滚，天气变差了，低沉的雷鸣，是风暴开始的前奏。风渐起，贴着海边，卷起半人高的水墙。与温泽卷起的水流不同，自然的力量更加暴虐，不加掩饰，不可预料。船很快在水流的冲刷下支离破碎。
“快！抱着木板！”西蒙说完这句话，海水灌入喉咙，他开始剧烈地咳嗽。
克里斯蒂安不知道了哪里。他闭上眼睛，脸上已说不出是水还是泪，就这样结束，也好……
脚踝处突然有一阵拉力，他来不及反应，就被扯入了漩涡。
无数气泡冒起，聚拢，消散。半刻钟后，风暴结束了，海面复归平静，仿佛不曾吞掉两个惊慌失措的小孩。
西蒙睁开眼睛，很奇怪，他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和另一个人挤在一起。他的手臂动了动，似乎……戳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这个形状，是……
“下流，无耻！”凭空一声吼，西蒙脑袋一嗡：“克里斯啊……”
“咳咳……都怪你，氧气现在严重不足了。”黑暗中，女孩的声音充满嘲弄。
“这是我用土做的空心体，现在应该顺着水流在漂吧。在它被水浸透之前，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活。”她顿了顿，“当然，如果不被憋死的话。”
西蒙简直没工夫吐槽不怕水的土，还有它居然能浮起来，现在，保命要紧。
土方块撑不了多久。当那些土像冰一样融化在海水里后，两个人幸运地踏上了真正的土地。
躺在沙滩上，克里斯蒂安连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任海浪一遍遍冲刷过躯体。西蒙挣扎起身，把她拖到干燥的沙子上。
“活过来了……”大小姐的声音虚弱。
西蒙默然，伸出手，挡住刺目的阳光。
这里还不知道是岸上还是岛上，尚有余力的西蒙站起来四处走走，可惜，这里他并不熟悉。
很可能，是流落在孤岛上了。
他想起诺拉，突然心口一阵刺痛。他双手紧按左胸，一下子颓然地跪下，扬起一片海沙。
他后悔了。把克里斯牵扯进来，还让诺拉……
“喂！”腰被狠狠踹了一脚。
转头，克里斯蒂安神采奕奕，一脸嘲讽：“肾不行啦？弱鸡，还不赶快想想办法？”
西蒙也懒得追究，索性和她对着干：“什么办法？像刚才那样，躺着，等死。”
克里斯不耐烦：“我是认真的。”
看起来这位大小姐恢复不少，他看一眼热带丛林：“总之，先去找找人家。”
他们都很狼狈，深一脚浅一脚，总算是走了几步。丛林中的路异常难走，更糟的是，没有任何人家。
天色暗下，克里斯蒂安愈发焦躁，黑暗的丛林让她接近崩溃的边缘，各种声响都被放大，成为恐惧的源头。她再一次抱怨：“怎么还是树……”更重要的是，黑魆魆的丛林幽深莫测，似乎，随时会出现某种东西。
西蒙的指尖燃烧着一小簇火焰，这是他们唯一的光源，光影明暗，而他似乎也变成了克里斯眼中的某种“不明生物”。
克里斯索性闭上眼睛：“我不走了！”
“光。”西蒙冷静道。一整天的高度紧张，让他的五感逐渐麻木，静寂，如同死灰。在看到了一直期盼的食物，也如同无风的湖面，而激不起任何波澜。
克里斯犹疑地睁开眼睛，良久，轻轻舒出一口气：“真的是光。”
他们肩搭着肩，勉强移到光亮处。那里是一块空地，以及一个小小的村落。
接着，两人看到了可能这一辈子都让他们无法忘怀的神迹——
一座座低矮的房子上，许多长着翅膀的人在盘旋飞舞。斑斓的彩色羽翼，被火把的光镀上温暖的橙红。
西蒙和克里斯并肩而立，远处的熙攘与他们格格不入，他们只是就这样站着，似乎下一秒天崩地裂也不会动摇。
克里斯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她轻声道：“你后悔吗？”
西蒙知道她在问什么，而他，给出了如今的回答。
“不。”他的眼神闪烁着狂热，“从不。”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你后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