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姑娘GL》唐不洁

8、认亲贰

　　陆商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站也站不住，任着宋茹颤抖的手一遍遍的抚上自己的脸。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迷茫的往沈合欢的方向看去。沈合欢被陆商无助的眼神刺痛了心，连忙过来攥住陆商的手。林岚也从座椅上起身，拽着宋茹向后退了一步。

　　陆秉文见此状况，长叹一声。让沈合欢扶着陆商坐下。而宋茹也在林岚的安抚下坐了下去，只是还用着急切的眼神看着陆商。陆秉文呷下一口茶，缓缓开口：“商儿，你不必惊慌，这位...的确是你的亲生母亲。”

　　“师父可不要骗徒儿。自小徒儿便知，我是师父从城外山上捡来的孩子，何来的娘亲？就算是，师父您又如何确认就是她呢？而且她既然当初生下我，为何抛弃我而不养我，多少个日夜我思念她、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在哪儿？我被别的孩子指着喊野种的时候，她又在哪儿？为何等到今日才出现？这个娘，我不认！”陆商愤愤说道。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泪水滚滚落下。沈合欢在一旁，心疼的用绢帕为陆商拭着泪。

　　“不得无礼！这是你亲娘……！”“陆师傅，您别怪她。桦儿…我可以这么叫你么？说起来这还是你娘怀你时我偏要给起的。你听我说，你娘确实是有苦衷的。这些年来一直是我在她身旁陪着她，也是我最知道她心中苦闷…”林岚柔声打断了勃然大怒的陆秉文。

　　陆商偏过头，紧紧攥着沈合欢的衣角，不语。林岚顿了顿，覆上身旁一脸痛心疾首的宋茹的手，递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沈合欢恰巧目睹了这一小动作，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稍纵即逝。

　　林岚顿了顿，缓缓开口，讲述了陆商的身世。

　　二十一年前，宋茹还是一个对美好姻缘充满憧憬的无忧少女。父母双亡的她早早的拜师学戏，只求有一口饭吃，勉强过活。因着她生的颇有几分姿色，腰若细柳身段又好，加之苦练的功夫较之常人深了不少，所以很快就成了小镇上几个戏班子里数一数二的名角儿。宋茹哪里又满足于呆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她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远方，渴望一只无束缚的鸟儿，于是甘愿抛弃短暂的名利随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几年下来，宋茹也见识了不少男人。纨绔子弟、穷酸书生、英雄好汉，只是这些男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无不掺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轻佻、蔑视。这时的宋茹憧憬的不再是待自己视若珍宝的人，而是一个能真真正正把她放在心里的人。

　　初见吴起，是在他父亲的六十大寿上。年轻气盛，吴起点了一段游园惊梦。当台上演杜丽娘的戏子第一句还没唱完时，吴起便从中打断，指着杜丽娘身旁饰演小丫鬟的宋茹，要她亲自出演杜丽娘。宋茹正欲拒绝，吴起便已经将她推进了后台。人不风流枉少年，吴起竟亲自替宋茹描起了眉。看得原本的“杜丽娘”气得发抖。宋茹既有些羞愤，更有些受宠若惊，红烧云笼上了她的面颊。一曲唱罢，吴起在台下抚掌大笑，带头叫好。刻意避开吴起在台下的公然调笑，红着脸的宋茹仍是没有注意到台下另一双带着痴迷的眼睛，那便是林岚。

　　第二次遇见吴起，便是他强要她做自己的妾。不等宋茹有所表示，轿子已经扛进了戏班子。颤巍巍哀求留下宋茹的老板被轿夫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将宋茹推进了轿中。宋茹深知，自己反抗不了吴起。饶是这时，宋茹对吴起也是报着期望，希望吴起能和自己好好的，举案齐眉，地久天长。只是当轿夫们带着讽刺的语气谈论到“妾”这个字眼时，宋茹的心仿佛被硬刺扎了一下，血淋淋的疼。
　　宋茹被吴起安置在距离吴宅有一段距离的规模不大的小院内。新婚后一月吴起百般温声细语，对待宋茹也是变着法的好。不久，宋茹有了身孕。初为人母，宋茹自是欣喜，吴起更是欣喜若狂，二十三岁还没有一儿半女，外面关于自己不举的传闻已是满天飞。宋茹肚子里孩子的存在，无疑给了外面那些人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吴起自作主张，将有些紧张的宋茹接进了吴宅，自己倒先坦荡荡的到吴老太爷那里主动请罪。可怜吴老太爷到中年时才有了吴起这个大儿子，尽管火冒三丈，生气自己儿子纳戏子为妾，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此事。吴老太爷那里虽松了口，可吴府总有几个多嘴的下人，私下里对着宋茹冷嘲热讽，说吴二少爷已有了三个儿子，二房又怀了一个；好不容易吴起终于眼看要当爹了，若宋茹这胎是个女儿，吴起可不好看。每次听到诸如此类的议论，宋茹只是抚着肚子叹气。大房那里也经常派下人来挤兑自己，存心不给自己好果子吃。幸好吴起待自己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好，否则自己，真的不知道如何撑下去了。

　　怀胎到四月时，吴起性情有些变了起来，经常酗酒不说，经常留宿府外，对宋茹新鲜了没几天，便又去做那眠花宿柳的勾当去了。听下人们讲，吴起在外面与青楼女子有了首尾。听到这事时，宋茹难免心痛，没想到那人变心竟是这样快。不过自己已有了身孕，没有能力服侍吴起，吴起无处泻火才会去青楼，想到这，宋茹也默认了。只是自从吴起夜不归宿以后，林岚便一天六次的往自己这里跑，有时从早晨到晚上一直陪着自己，甚至连晚上也不回去，在自己这里住下。一开始时，宋茹感到怪怪的，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林岚活泼爱闹的性子，在宋茹怀孕的这段阴云笼罩的日子里不知驱散了多少不开心的事情。一提起林岚，宋茹嘴角总是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

　　直到宋茹半夜临盆在即，吴起仍在外面与别的女人厮混。是林岚红着眼冲着旁边没眼力见的下人嘶吼，几个下人才知道去找稳婆。宋茹攥着林岚的手，在床上挣扎呻吟，林岚也只能是边心疼的掉眼泪边安抚宋茹，甚至送上自己的胳膊让宋茹一咬为快，宋茹当然不肯，尽管疼痛的死去活来，指甲也嵌入了肉里。

　　折腾了大半宿的功夫，宋茹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婴。生下孩子还未看一眼，宋茹便昏了过去。

　　“表小姐，眼看就要天明，您也操心了大半宿了，要不要备下轿子您先回府？”“不要，我要在这陪着表嫂。”“可是...表小姐，您再不回府府上要担心的...”“不要，我要陪着表嫂。”“可是表小姐...”“你哪那么多废话？”吴府的下人噤声，不敢再言语以免惹怒表小姐。

　　“小姐，起哥马上就要回来了，您还是回府吧...”说罢向正逗着孩子的林岚递了个眼神。林岚可以不听吴府下人的，但这个知晓自己所有事情的小丫头的话不能不听。考虑片刻，林岚犹豫的对宋茹的几个贴身下人说道：“你们几个照顾好表嫂，千万别有闪失。否则我...起哥不会放过你们！”
　　“是，表小姐。”

　　林岚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之后，方才几个大气不敢出的下人才敢凑在一起议论道：“刚才表小姐那架势，跟自己娘子生产了似的...”“是啊...表小姐跟夫人感情真好...”“胡说什么，表小姐怎么会有什么娘子？多嘴！”“开玩笑的么...”“唉...生个女娃...夫人命真苦...”“可怜了夫人啊...”

　　待到第二天宋茹悠悠转醒，已是下午了。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后，方才挣扎着要起身抱孩子。几个下人支支吾吾，宋茹听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儿方才觉得不对劲，脸色大变，喊道：“孩子呢？孩子在哪儿？”吴起闻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酒气，衣衫不整，因着昨夜酗酒的缘故脸有些青肿。将几个下人赶了出去，对宋茹嚷嚷道：“你吵什么吵？”“孩子呢？抱来让我看看！”“孩子？不就是个女娃么，也值得你这么宝贝？”“你把孩子送到那儿去了？”“让来福带着几个小厮给扔了。本来是想找牙婆给卖到窑子里去，可那个老不死的老鸨非是不要，咳！”“吴起！你是不是人！她是你亲生闺女！你怎么能...怎么能...”“你有完没完？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让我有多丢人？啊？二弟马上添第四个儿子了，你这时候给我生个女儿，你不存心让我抬不起头么！想要孩子是么？来啊，咱们再生一个！”丝毫不顾及刚生产过的宋茹，说罢就要扯掉宋茹的衣衫。

　　气血上涌，宋茹只觉眼冒星光，头痛欲裂，竟再一次昏了过去。而邪笑着的吴起被身后的林岚闷棍一击，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