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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疑 ...

  •   陆商瞪着这被墨染似的天空,脑袋里回响着昨个儿邻居谢大娘说过但自己并没有听信的话:“日落胭脂红,无雨必有风。”一脸呆滞。

      天边出现了一道利剑似的闪电,划破了天空。忽然大雨铺天盖地的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狠狠地打在地上,溅起尘土。

      “晌午还大太阳呢,一会会儿天就阴沉了,还下这么大的雨。啧啧啧。都九月了,这天气还说变就变。瞧这阵势,得有多少人挨淋呐!”小伍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医馆门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道。

      “小伍!帮我看着医馆,我回家一趟就回来!”陆商不似小伍那般闲情逸致,也不管他忙里偷闲了,急匆匆地就往外冲。开玩笑,他家里还晾着唯一的一床被子呢。

      “欸!回来!陆商你拿——!”着伞。小伍还没来得及说完,陆商已消失在雨中,一步一个脚印儿。雨水迷了眼睛,还不及用袖子抹干净,突然地踩到小水坑,浑水溅到路人身上。路人生气地刚要发作:“欸——你这人——陆大夫!”听到由生气转到欣喜的声音,陆商并没有停下,只慌乱的扭过头冲路人歉意的一笑连同一声“姑娘对不起啊”,轻轻松松就让路人满脸开了花:“哎!陆大夫你慢点走!”

      路人同伴的姑娘见路人笑得灿烂,便问道:“陆大夫?谁啊?喂!春花!”名唤春花的姑娘还在笑,并且愈发笑得花枝乱颤,面容扭曲。同伴看不下去,给了春花一个爆栗。

      陆商原是孤儿,某日被在山中采药的郎中陆秉文捡到,于是俩人暂时居住在这临开城中,五岁时陆商便拜了陆秉文为师。据陆秉文说,那日他在山上采到了一昧叫做“商陆”的药,正兴致冲冲时,听见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婴儿的啼哭声。闻声找到陆商后,陆秉文将他一把捞起,见这孩子与自己有缘,又是个孤儿,便让她随了自己的姓,叫作“陆商”。

      之后,陆秉文便和陆商在临开城住了七年之久。待陆商稍微大了些时,陆秉文便在临开城人的叹息声中,关了自己的医馆,带着陆商“云游四海”。终于,在陆商十六岁那年,陆秉文把陆商扔到临开城中,重开医馆,由陆商坐镇,自己则继续“云游四海”。

      不论如何,陆秉文永远是陆商最最亲的人,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陆商是...女子的人。

      十六岁的陆商的相貌在临开城中并没有多么出众,只是身材高挑,与正常男子无异。可自打陆商在临开城中落户,过上了稳定的日子、不必跟着陆秉文在外风餐露宿,脸越发白皙了起来,竟是比男子还要白上三分,眉宇间透出着一股子英气。凭着还算姣好清秀的相貌以及为人称道的温良恭顺在临开少女的诸多梦中情人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切~陆商不就是长得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么,一点点而已!”小伍比着手指头,酸溜溜地说道。

      “轰!”外面一个炸雷。

      小伍面色一滞,接着不以为然的说道:“没准这临开城里,喜欢我的黄花大闺女比喜欢陆商的还多呢!”

      “轰隆隆——”又是一个炸雷。

      这回小伍被吓懵了,再不敢说他认为的“事实”。

      小伍呆在医馆里,这大雨与他丝毫不相干,而他也只是坐在门口笑看一副“行人湿衣图”。而陆商可就遭了殃。她顾及不了已经被雨水浸湿的紧紧贴在身上令他难受的衣服,冲进家门,发现院子中用竹子搭的简易晾衣架上空空的,只剩晾衣绳上的一溜小水珠。陆商傻了眼,自己难道没有晒被子?走进屋一看,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与陆商起床不整理被子的作风一点都不同。陆商迷糊了,莫不是谢大娘好心?可谢大娘一家明明去走亲戚了;难道是进了小偷?可哪有不偷东西还帮叠被子的小偷?莫不成是春花?

      陆大夫打了个寒颤。

      陆商正欲多想时,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扰乱了她的思绪。虽然已是九月,可淋了场大雨可不是说着玩的。而且她是大夫,若是她自个儿病了,小伍不得一天三次的嘲笑她。于是陆商起身,想去烧一锅开水沐浴,顺带煮些姜汤暖暖身子。当陆商走进厨房时,她再一次傻眼了——桌上平白无故多了一碗姜汤,而且冒着热气。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不成真的闹鬼了?想到这,陆商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可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这碗暖暖的姜汤,实在是在陆商所能解释的范围之外,太过诡异。陆商沉吟了片刻,翻箱倒柜找出一根银针,擦干净后放入姜汤内。良久以后,见银针还未变黑,陆商便放心的把银针拿开,咕嘟咕嘟的将一碗姜汤一饮而尽。

      “想不透就不要想,推不开就不要推,管他呢,没有毒就行。”陆大夫小声嘟囔道,心却被这一碗姜汤熨帖的暖暖的。

      挑了几根还算干燥的柴火,陆商烧了一大锅开水,倒进沐浴用的大木桶中。将大门以及卧室的门锁好后,陆商便迫不及待的脱下了湿透的衣服,扔到一边,解下发带,急急地钻进木桶中,享受着初秋里的温暖。陆商低头瞧着胸前的一马平川,不禁苦笑。她这样男不男、女不女,又算作什么呢?

      当初陆秉文深知世道艰难,女子难有一席立足之地,若自己去了之后,能够留给陆商的除了医馆,别无其他,归根结底还是要靠陆商自己去求生存。于是在陆商很小的时候,陆秉文就将她扮作男子。起初陆秉文对陆商有些愧疚,但渐渐的他发现已经懂事的陆商也乐意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于是陆秉文便放下心来。

      慢慢地陆商长大了。她以为,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一个纯粹。但自己连性别都无法公之于众,这算什么纯粹呢?这是不伦不类!自己若有一天不慎被他人揭穿身份,即使她时常的义诊为她博取了许多好名声,但背后难免有人会戳她脊梁骨、说些风言风语,说不定会落个“心术不正”、“妖怪”的名称,又会有谁真正感叹女子的艰难、懂得自己的难言之隐、体恤自己的不易呢?

      想到这,陆商不禁悠悠的一声叹息。木桶中的水已慢慢失去了温度。她缓缓起身,擦了擦身子,便直接更衣。一切准备完毕后,陆商将水桶提进厨房,临走时瞥到了院中小水缸里大的不合常理的田螺。这田螺是两个月前她从一个自己曾经医治过的病人手上讨回来的,当初只觉这样奇的一个田螺被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于是便一直放在缸中,并不在意。如今看到这田螺,再细想想家中的反常,陆商心念一动。

      待陆商到达医馆时,雨小了几分。两人看着从天空飘下的一丝丝萧瑟的细雨,不禁觉得凄凉。

      “小伍,你说这世上真有田螺姑娘么?”陆商不经意的问道。

      “嗨,这可难说。”小伍盯着陆商,不一会儿凑近了些,神秘兮兮的问道:“怪不得你一回来就心神不宁的,莫不是思.春?都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正常,我理解~”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别想多了。”陆商脸上一红,别过头,继续赏雨。

      “我觉得田螺姑娘跟七仙女那样的人物吧,应该是有的。一时眼睛出了毛病,也是有可能的。”小伍似乎对这个话题有兴趣。

      “哼!不可能!就算有那田螺姑娘,人家好好的一姑娘,凭什么就下来跟这些凡夫俗子了啊?都说谢端是老实忠厚,我倒觉得他是个恶人,让人好好的一神仙姐姐一心为他下凡来,为他忙前忙后、洗衣做饭生孩子,为生计而操劳,久而久之,神仙姐姐不再是姐姐了,倒成了神仙婶婶了。要我说,这田螺姑娘的故事一定是那些个最最俗、穷、又懒得上进的男人编的,娶不到媳妇就幻想得了个神仙姐姐,还不用忙于生计了,想得美!”

      陆商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了,田螺姑娘是神仙姐姐,风姿绰约,倾国倾城,难免不会被别的男人虎视眈眈。若那谢端真是个“老实人”,又是个最没有能力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眼睁睁瞅着自己老婆被个比自己有能力的男人惦记着,自己心里怎么想?想多了,自己能做什么?找人家拼命?得了吧!他配不配田螺姑娘都是两说,到底还是委屈了神仙姐姐!”陆商说完,义愤填膺一般。

      陆商一口气将一大段话说完,一点都不像平时缄默寡言的她。小伍撑起下巴瞧着陆商,戏谑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为田螺姑娘报不平?照你这么说,田螺姑娘该归你?”

      陆商面露赧然,瞪了小伍一眼,说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人家神仙姐姐凭什么归我!”

      小伍笑嘻嘻的,并不接话。陆商却为刚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陷入了沉思。是啊,田螺姑娘岂是能为俗人所有的?更何况自己是个女子,又有什么能耐能娶得田螺姑娘?陆商再一次苦笑,笑自己下午不切实际的痴念。于是二人便不再言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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