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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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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上这么热闹,沈夜却是不知道的。
他向来不参与这些事情,今日清风拂面,月朗星稀,他提了壶果酒寻了处空地,仰躺在大青石上一边赏月一边小酌。
林中鸟兽窜动,虫鸣悦耳,伴着略带咸味的海风,很是惬意。
他酒喝了一半,已经有些醺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许久未有如此安闲的时刻,只是这样什么都不想地躺着,便轻轻松松入了梦,梦里一丝阴霾都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液体流动的声音,酒香扑鼻,沈夜眼睫动了动,感觉到身边有人。
这林子平时只有他一人居住,来问事的祭司鲜有夜间拜访,今日是怎么了?
他正准备睁开眼,却发觉不对。
来人的气息很陌生,带一点清幽的茶香,这茶香沈夜闻过,是屿上的船队从陆上带来的碧螺春。
龙兵屿少有碧螺春,有些人家留着一些,大都用来招待贵客。此人身上泛着茶香,定然常饮——龙兵屿可还未见过如此奢侈的人。
“兄台醒了?”
一声清冽甘醇、微带笑意的声音入耳,沈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睁开双眼,霎时撞入一双褐色的瞳孔中。
那瞳里有明月星光,有笑意融融,令人呼吸一窒。
沈夜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缓缓开口:“你是何人?”
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来。
此刻,他才将此人仔细端详一番。
长发束带,眉目如画。
虽是盛夏,此人身上却穿着红白相间的外袍,宽袖长摆,手腕与腰间皆有金属木饰……非文非武,看上去倒有些像偃师打扮。
来人任由他上下打量,笑容不变,从容开口,验证了他的猜想:“在下偃师谢衣,见过兄台。不问自入,多有打扰,还望兄台见谅。”
沈夜不说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谢衣略有些尴尬,却还是继续问:“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沈夜没回他,低头看了眼手边,原本空置的小盅已被添上了酒——绝不是自己手笔。
谢衣干咳两声,解释道:“在下初入贵地,不识路,也不知怎么绕进这林子里,看到此处有人,便上前准备请兄台指个明路,未料兄台小睡正酣,在下不敢打扰……”
“不敢打扰,却敢偷喝我的酒?”沈夜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如愿看到来人脸上一窘。
谢衣握拳微咳,坦然承认:“酒香出半里,不喝已微醺,许是被这醉意迷惑,才斗胆斟上一杯,虽未入口,亦是在下唐突。谢某这里赔罪了。”
沈夜失笑:“无妨,一杯酒而已,你想喝便喝。”
他主动将酒盅递给谢衣,又道:“不过,我这酒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你。谢公子不是龙兵屿此地人,不知是何来历?”
谢衣也不客气,接过酒盅后便解释道:“我随一位广州的朋友乘船到访……”
如此这般一说,沈夜便明了。
谢衣说完,一口气将酒喝下,赞道:“果香清甜,酒味甘冽,好酒!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
沈夜摇头:“自己随意酿的,哪儿来的名字?”
“咦?”谢衣惊讶,有些可惜,想了片刻,笑着说,“你我萍水相逢,自是有缘,不如取名‘金风玉露’,合酒香清甜之味,兄台觉得如何?”
“金风玉露?”沈夜含在嘴里念了念,“随意吧。”
谢衣又主动斟了一杯,双手举起:“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沈夜再一次无视了他的问题,而是抬手点着青瓷小盅,开口道:“这是在下的杯子吧,阁下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谢衣被调侃的次数多了,从容得很,笑眯眯地表示:“君子不拘小节。”
沈夜:“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
“……”谢衣被他噎了一下,改口道,“在下勉强算醉了酒的君子,很是不拘小节。”
沈夜无语半晌,有些无奈:“一杯酒而已,怎会醉到这个地步?”
“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谢衣笑着,干脆从腰上解下一个木筒,鼓捣了片刻,一个小杯子便被塞到沈夜手里,“既然我用了兄台的酒杯,这个就当还礼了。”
沈夜抬手观察,只见这木杯不知是何材质,通体褐色,上下贴着一圈浅金色的金属环,杯壁还嵌着个偃甲纹章,想来是个偃甲工具改造的。
沈夜觉得这纹章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烈山部祖先里也有精通偃术的人,屿上许多工事、家具都是历代传下的古老偃甲。只是百年已过,族中精通偃术的人越来越少,以他所知,现在族中称得上偃师的人已经不足十人。
据闻两百多年前,烈山部遭心魔入侵,彼时任流月城破军祭司一职的高阶祭司乃天下第一偃术大师,其偃术造诣之深已非常人可比,从神殿流传的只言片语中,可窥得一二分那位偃师举世无双的才华。
因此,流月城永无破军祭司一职,这一规定沿袭至今,龙兵屿亦只有七杀、廉贞祭祀在大祭司身侧,而破军一职已然撤销。
若不是生灭厅乃族中禁地,非主事不能入内,沈夜当真想见识下史册里是如何记载那位偃术大师的。
他曾偶然问起其人相关,大祭司却不肯透漏一二,只说那代大祭司与众位祭司实乃族中肱骨,心血尽付才换得龙兵屿百年安宁,并非众人口中面目可憎其心可诛。那位叛师弟子,只怕也未必没有苦衷。
沈夜被他的话整糊涂了,再细问,大祭司却不肯细说了。
许是受到当初那件事的影响,祭司们和族中长老们似乎有意避忌那位曾叛逃部族的偃术大师,加之大劫之后活下来的城民祭司于偃术之途并不精深,偃术在烈山部便逐渐衰落。时至今日,已远不如陆上诸国。
据沈夜所知,外界已有数位知名的偃师,其天赋、才能、功业远胜于族中偃师。
说起来……那位偃术大师叫什么来着?
“来来,喝酒。”谢衣十分自来熟地给木杯也倒了一壶酒,示意他举杯。
沈夜失笑,明明自己才是酒的主人,这人却招待起自己来。
不过……许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沈夜这样想着,便抬手与他碰杯。
青瓷与木杯上的金属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围的虫鸣似乎都静了静。
举杯对酌,清风明月,夜色温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