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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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我来给你道歉的，怎么变成你给我道歉了。”说着，奇犽走到小杰旁边，拍拍小杰的肩膀，小杰才坐了下来。我也回到了桌子前。
“勒妮……”小杰紧张地盯着我。
我瞥了一眼那面屏风：“你刚才无意间多瞟了几眼屏风，你一般和人说话的时候，不会看向别处的，我猜屏风后面有人。”
“原来打算先让小杰帮我安慰你的，谁知道这家伙一上来就打破了计划，合盘托了出来。不过那段音频里不全是假的，诺布确实不信任你，他提出要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你和帕里斯通。我当然是觉得没有必要试探，但是要让他对你完全放心的话，也就只好同意了。”
“不过不管什么理由，勒妮，对不起。”奇犽认真地向我道歉。
我当然会接受这份道歉，可不禁疑惑地问道：“可是像你们俩这样，马上就来找我道歉，诺布先生就看不出这次试探的结果了吧。”
“诺布已经对你放心了。上次和你说过庞姆，凭借她的能力，你和帕里斯通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到了。这几年修炼下来，她也能听到一部分你们的对话。”
“至于我们的事情，”奇犽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有点沮丧。到底是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我呢。”他埋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睛。
我低声说：“抛弃希望，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管控风险的方法。”
“你们两个，想问题怎么都这么复杂，相互喜欢的话，交往下去就好了。”小杰不解地看着我们。但无论是我还是奇犽，都不是小杰这种直截了当的人。
“小杰，我给了你一个小时，你能也借给我一个小时吗，”我看向奇犽，“你也能吗？”
抚摸着白瓷杯，思绪飘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的朝阳会从树林的尽头升起，群鸟振翅高鸣，它们的黑影落在金色的太阳上，仿佛是炽热的恒星流下泪水。
“我想讲一个故事，也许是个很无聊的故事，但请听我讲完，对你们俩都会有意义的。”
那是个关于茫然与仓皇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听起来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一位逃跑中的少女在岔口前停了下来，是左边还是右边，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条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儿去，她失去了记忆，但无疑这个闭塞贫穷的小村子不是自己的家乡，少女满脑子都想着要逃出去，从那对人贩子手里逃出去，其他的一概没有想过。
少女并没有为选择哪条路而为难，因为饥饿，她晕倒了下去。村里人就找到了她，把她抬了回去。少女醒来的时候，她想干脆不要救她让她死在那里，就好了，回到人贩子手里，老板娘又要责罚她。
所谓的责罚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狠狠瞪一眼，锁进仓库里，饿上几顿罢了。除此之外，老板娘从来没有打骂过她，老板娘的丈夫，更是怕惹老婆不高兴，都不敢正眼看少女一眼。但他们不会允许少女逃跑的。
少女需要帮助，于是她想到了善良的村里人，他们对她很友善，少女替老板娘买菜的时候，邻居大婶会塞一块面包给她，可是很快少女绝望了。村里人不会帮她逃走的，不会的，只要人贩子一声令下，全村人都会出动寻找少女，她逃不出去的，没有人会帮她。
一次一次的失望之后，少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大笨蛋，可她还是决定放手一搏，再试一次。她再次逃到了岔口前，她胡乱选了一条路，接着她碰到了更多的岔口，她胡乱选了一个方向，继续逃跑。
跑着跑着，少女听见了读书声，前面的小树林里，一男一女正在给几个小孩上课。他们看见了少女又饿又累的狼狈模样，那两个好心人送给少女水和食物，他们聊了起来。
那一男一女夫妇俩是村里唯二的老师，村里人都管他们叫校长夫妇。他们俩在城市里念过书，早些年回到家乡，守着老父亲留下的破旧校舍，安贫乐道地教着书。
少女觉得夫妇俩和愚昧的村里人不一样，他们有知识有教养，他们去过外面的城市。少女向他们打听起离开这里的路，但少女刚转身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是那个男的，也就是那个校长，他拿木棍打晕了少女，少女再次被送了回去。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少女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校长夫妇找到人贩子，他们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他们要把少女买下来，给家里那个智障的儿子当老婆。人贩夫妇嫌钱太少，但校长夫妇在村里极有威望，双方说定让少女在人贩子家里多做几年活，再把她交给校长夫妇。
少女被拖着见到了校长夫妇的智障儿子，那个傻子冲她呵呵直笑，胸前的衣襟上全是口水。少女真的要崩溃了，她宁可死掉也不要嫁给一个傻子。刀子就在她的手里，只要刺向胸口，少女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死去，只要死了，她就自由了，就不用嫁给那个傻子了，然而她哆哆嗦嗦个半天，根本就下不了手。
校长夫妇发现了她，他们夺下刀子，校长的妻子，哭着央求少女不要死。他们所有的钱都已经给了人贩子，少女要是死了，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人贩子从不把手里的女孩子卖给自己村里的人，通常都是卖到更远的地方去，夫妇俩好说歹说才买下了少女。
他们恳求少女宽恕他们，他们需要一个人能够在他们死后，替他们照顾儿子。他们千方百计地对少女好，教她读书识字，教她数学记账，讲给她听在外的经历。两个人轮流看着少女，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来。
其实他们多虑了，少女不会再寻思的。手里刀子被夺下来的那一刻，少女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在那时候，她明白了，自己想要活下去，她就是个惧怕死亡的胆小鬼，连自sha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为了活下去，少女抛弃了希望。她不再逃跑，每天按部就班地乖乖做事，不惹人贩子生气。她想只要能活着，怎么样都好，他们要她嫁给那个傻子，她就嫁，少女甚至还想着这样也不坏，校长夫妇，救过她，不会虐待她的，他们的儿子，那个傻子，欺负不了她，就像校长夫妇说的，等他们死了，少女还能继承一份薄产，家里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勒妮……你……”小杰迟疑地开口了，他可怜我，而我早就不需要同情或者怜悯，说是悲哀也好，在小杰来到村子前，我本已做好了打算，大不了嫁给一个傻子，草草了此一生。
即使说了出来，我依旧很平静：“我说这些，是有用的，和现在有关系。在那五年里，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人类的恶意并不是什么抽象的东西，是每个人身上一点点微小的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只是帮着找人而已。在那个村子相对封闭的系统中，所有人都在无意识的过程中，成为了最邪恶的帮凶。”
“小杰，总部大楼前有时候会有人出来闹事，你见过吧，我也遇见过。她是和我同一批被拐卖掉的女孩，她的丈夫被猎人杀了。”
“猎人协会也和那个村子一样，不管是不是亲手做过坏事，你们猎人都是邪恶的帮凶。”
“猎人协会一直被人怨恨着，以后也会被继续怨恨下去。小杰，请抱着这样的觉悟。”
“我和奇犽都相信你会成为会长。所以拜托了，未来的会长先生，请承担起来自无数人的怨恨吧。”
“觉悟不够的话，绝对不可能赢过帕里斯通的，帕里斯通……”
声音沉闷如击石，奇犽低声打断了我：“够了，勒妮。帕里斯通的事情，以后再说。还没有意识到吗，你的心很痛，痛到快没有知觉了。我们走，我先送你回家。”过来拿起我的包和袋子，和小杰打了声招呼，他拽着我就走。
夜色渐浓，川流不息的汽车从我们旁边轰鸣而过，华灯初上，路人们行色匆匆，急着赶回家人的身边，几个女高中生围在卖可丽饼的店前，见我们路过，她们兴奋地偷看了几眼，小声地议论起来。
然而我们缄默着走过整洁的街道，走过一家家店铺。
在僻静的小巷里，奇犽突然停了下来。“一开始我就说过，你不需要任何改变。很简单，既然你是容易悲观的类型，那么你来找出所有的不确定性，我负责解决那些不确定性就好了。”
温暖的明黄色灯光照亮了俊朗的面容，朦胧的光中，微微斜侧的轮廓线条模糊而美好。就像在说一件众所皆知的事情一样，他似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可他的眼眸里却盛满了一个女孩诧然的神情。女孩慢慢低下了头。
“我预想过所有可能的结果，最糟糕的也想过。”
“按你这性格，肯定想过解决的方法吧。”奇犽笑了笑，“难道我就只有执行的份了。”
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低着头，无措地咬了下嘴唇。
“我想不出来。因为我想让奇犽永远在我身边，两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说的很慢，很认真。寂静的巷里，一团团白雾从路边小摊的灶头上飘向夜空，犹如这片水汽，我的声音悠悠然然地飘荡开来，消弭在深秋的萧索晚风中。
下意识里摸了摸挎包的背带，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一无所有，所以我有一颗强大的心，可是现在我变弱了，我的心变弱了。”
“我重新有了希望，我得到了很多，我竟然还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我已经变得不像我自己了。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彻底地抛弃希望，那么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你给我的希望太大，我抛弃不了，仅仅能把期待降到最低。好害怕，如果希望再次幻灭，我该怎么办。”
“你呀，老是胡思乱想，”奇犽无奈地叹气，他俯下头，紧紧抱住我，“那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我也和勒妮一样，想要永远地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