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艰难生存录》揽流光

75、苏府

　　赵雅刚一出门，苏少陵就在屋里不断转圈，他让小二打了一盆热水，把自己的胡须刮了个一干二净，可是刚刮完又悔的不成，在外面风餐露宿将近一年，面皮早就晒黑了，这甫一刮掉胡须，半面脸黝黑，半面脸雪白，整个一个黑白罗刹拼在脸上，怎么看怎么吓人。

　　扔掉匕首，苏少陵摸了摸了脸，越想越不舒服，又打开赵雅的首饰匣子，找出脂粉，慢慢地往脸上抹。可惜铜镜看着不太清晰，而苏少陵又实在手笨，虽然说早年常乐城男男女女都爱敷粉，但是苏少陵仗着自己肤白貌美，从来没有用过，这猛然一用，白粉簇蔟往下掉。这不仅没有把脸抹白，反而一片白一片黑，更面目可怖了。有些跳脚地把脸洗干净，可是这泾渭分明的脸色实在让人不爽，苏少陵又扒拉了一下手中的脂粉匣子，竟然找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镜面，能把人照的纤毫毕现，不过脸上的色差也就更加明显了。

　　打开小镜子，苏少陵又开始折腾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可惜手没有一个轻重，不是惨白就是黑白交加，总不能如愿。

　　一遍又一遍的要水，连客栈的店小二都满腹疑虑，每次送水的时候都不经意地探头一看，想知道屋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待苏少陵第十次开门要水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已经严阵以待了，各个面无表情，放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

　　掌柜的一边指示店小二把热水送过去，一边眼瞅着门口，也不知道派去报官的人有没有回来。以掌柜多年开店的经验来说，这人肯定不正常，不知道在屋里干什么，千万不要是杀人，要不然这客栈怕是要完了，出了命案的地方，多晦气谁敢住啊。

　　且说苏少陵试了一遍又一遍，连画眉的黛粉都没有放过，依旧没能如愿，反倒是脸，涂涂擦擦洗了一遍又一遍，有些红肿，最后只能无奈放弃。这一停下，又想到了今天的正事，也不知道赵雅有没有找到人，这么一发散，各种想法扑面而来挺逗停不下来，忍不住又开始在屋子里转圈。

　　“掌柜的，那人不要水了，好像在屋里转圈。”特意把两边的房间空出来，小二在两个房间里听了一会，马上走出来上告掌柜。

　　“难道这人是个神经病，刘五办事真磨蹭，报个官现在都没有回来。”嘟囔了几句，掌柜的也不管其他的客人了，只盯着苏少陵那一间房间，就等着一有风吹草动就闯进去。

　　“您说，他是不是奸细？”店小二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他们和一些个胡人一起住进来的，不过那些胡人在西市租了铺子，我还见过呢，就是这两人一直没有走，还提到了武威戎族什么的，掌柜的，我看八成错不了，就是奸细。”

　　“唉吆喂，你怎么不早说！”鸡毛掸子敲了一下店小二，掌柜的笑得眉眼开花，“要是真的，我们可要赚了。”

　　从亲仁坊到西市，只短短半个时辰，却让赵雅如坐针毡，大汗淋漓。

　　苏大人不断地问话，从赵雅的籍贯身份到和苏少陵的关系，一字一句问到了回京的路程，巨细无遗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苏少陵不在，赵雅也不敢回答太多，大多语焉不详，因为问的太细致，以至于前后颠倒有些混乱。

　　“苏大人，有些事情无法说不能细说，还是等见到了苏少陵，让他亲口告诉你比较好。”稍微斟酌了一番，赵雅还是提点了一二，“这一路，苏少陵吃了许多苦，那些苦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也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他许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所以，所以性格方面变化很大，希望看到他的时候，多担待一下。但是有一句话说在前头，你可以生气甚至责怪打骂他，但是万万不能同情甚至怜悯他。”

　　“同情？怜悯？”喃喃自语了一番，回首往事，苏大人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母亲生下阿陵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父亲又长年累月地生活在边关，当年自己已经十二岁，理所应当地接过了照顾小弟的任务。从牙牙学语到幼年开蒙再到学有所成，如弟如子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又寄予了多少厚望，哪怕后来他一言不发远走边关都不曾放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陷入北地，生死未知。这么多年，每提到小弟，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更让自己痛苦难忍，只能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及早地发现小弟的想法，更是在任离开后只想着锻炼锻炼人而没有想过及时叫回。这些年，愤怒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了自责以及无穷无尽地担忧。

　　“其实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夸张，你也不用太担心。”瞅了瞅苏大人，赵雅笑了笑，安慰道，“你看，我一个女人都好好的呢。”

　　“大人，到地方了，要不要属下去清场？”苏桐敲了敲马车的门，轻声问道。

　　“不用，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苏大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攥了攥不断颤抖的手指，才慢慢地推开门，“赵姑娘先等一下，还是上去？”

　　“一块上去吧，我要去收拾一下东西。”跳下马车，赵雅先行一步走进客栈，却看到小二吓的一跳，掌柜的也很是不安。看了看客栈，也没有返现什么不对，赵雅就把人领进了苏少陵的门前。“苏少陵，开门，人来了。”

　　啪啪敲了几下，苏少陵一直都没有开门，赵雅扭头看向店小二，“小二，这屋里的人出门了？”

　　“没，那个不是，他，他，掌柜的！”小二尴尬地咧了咧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能向掌柜求救。

　　“小，小娘子，里面的客官，里面的客官被官府抓走了。”一张面皮涨的又紫又红，掌柜的一梗脖子，终于说了出来，低下头不敢再看赵雅的脸色。

　　“抓走了？”蹬蹬蹬地跑下楼梯，赵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为啥呀，官府为什么抓他？”

　　“他，他这人不正常，是奸细。”嗫喏了几句，店小二回答道。

　　“抓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苏大人也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身份，“我是户部尚书，他被哪里的人抓走了？”

　　“大人，小的不是有意的，他被金吾卫陈大人抓走了，刚走没有多久。”听到户部尚书的名字，掌柜以及店内的小二等人噗通跪了下来，挥着手急急忙忙地解释。楼上楼下本来想要出门的住客也咚地一下把门紧紧地关上，生怕扯上是非。

　　“苏桐，你送赵姑娘回府，让夫人安排一个院子。其他人，都随我去成参军府。”根本顾忌赵雅的意愿，苏大人迅速安排好了事宜，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赵雅和苏桐面面相觑，彼此大眼瞪小眼，倒是客栈里掌柜的和店小二等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大嘘了一口气。

　　“小娘子，这房费就不算了，算是跟您压压惊，在苏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等小人绝对不是有意冒犯您和那位大人的。”

　　本想开口拒绝跟随苏桐回苏府，可是这掌柜的态度，赵雅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住下去了，就很自觉地上楼收拾好包袱，扔了一角银子给小二，懒得看他们喜笑颜开的表情，跟着苏桐离开了客栈。

　　由苏桐带路，赵雅去苏府内院的路畅通无阻，但是遇到的每一个仆人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瞧着赵雅，放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等到了苏夫人的院子，这种眼神已经化为实质，虽然她们很自觉地瞄了一眼就不动声色地低下头，但是赵雅还是很敏锐地扑捉到了她们的不屑。

　　“夫人，大人让卑职带赵姑娘回府，让您安排一个住处，最好是一个院子。”

　　话音未落，苏夫人的茶盖轻轻地碰了一下茶杯，很清脆的声音，等赵雅抬起头，苏夫人已经恢复了正常，和颜悦色地看着地上的苏桐，“你们大人呢，怎么今天只有你自己回来？”

　　“下衙之后，大人遇到了一些事，去了陈参军府上，卑职就先带着赵姑娘回来了。”面上恭恭敬敬，内心却不断叫苦，大人安排的这叫什么事，夫人肯定是认为赵姑娘是大人从外面带回的小妾，可是没有大人的吩咐，苏桐又不敢胡乱解释，只能少说不说，免得说多错多。

　　“好了，你下去吧。”只开苏桐，苏夫人现在最关心的是眼前这位姑娘，不对，应该是妇人。

　　这妇人一身胡服装扮，身材瘦削，面色发白，唇色略紫，一看就不是一个康健的人，而且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因为年纪轻轻头发却有些枯黄，莫说细细保养，怕是连发油都没有抹过，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能入了自己夫君的眼？

　　“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夫人一眼，赵雅不太喜欢被人这么看，放佛在打量一件货物，好待价而沽。

　　“你！”苏夫人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冷，这么硬，比宫里的贵人还要寒三分，因为宫里的贵人就算再不高兴，眼睛里都是带着笑的，而眼前这个女人，眼睛里带的是利箭。

　　“来者是客，姑娘有什么忌讳吗，府里有一个梅园，每年冬季腊梅盛开，十分热闹，若是不嫌弃，那里可好？”

　　“哪里都无所谓，谢谢夫人了。”俯了附身，赵雅跟着那个叫青兰的姑娘去了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