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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相思相见知何日 ...

  •   夜色渐深之时,文依进了勤政殿的大门,这里平时是皇帝来东宫议政的宫殿,因为明天一早便有加封的仪式,又有些劳累,王路特别安排了皇帝歇在这边,明早可以起来的稍晚一些,不必从寝宫移驾过来。
      少了周折,孟绍濂自是满意的,文依来的路就不免长了些。及到了勤政殿,孟绍濂竟披着明黄寝衣在殿后饮茶,身边伺候的人只两个小宫女。
      王路吓了一跳,赶着就骂小宫女们:“你们作死啊,就让皇上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坐在风里,皇上要是赶明儿咳两声,你们还活不活了?”
      小宫女吓坏了,及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文依站在一边,没有言语。
      孟绍濂倒是先笑了:“罢了,朕自己要这样的,不冷。”
      “哎呦,皇上啊,您是不知道,这些个人啊,奴才一眼瞧不到一嘴说不到就不知道动弹,白冻坏了您!”王路道,又指着小宫女,“还跪着干嘛?还不去拿件衣服?”。
      小宫女忙爬起来去取衣服。
      这里孟绍濂看到文依,目光略有些凝滞,王路看了二人这情景,便告退了,打算远远站着,正碰上赶来的小宫女,王路便指了指文依,宫女忙走过来跪下,双手将衣服捧给文依。
      文依点头,取了过来。
      众人退下后,文依拿着衣服有些尴尬,正在犹豫要怎样,孟绍濂起身走了过来。
      及走到跟前,文依本能地退了一步。
      “你怕我?”孟绍濂道,神色微倦。
      文依摇摇头,向前一步展开披风,为孟绍濂披在了身上,又回到身前,系好明黄缎带,落在远远站着的王路和两名宫女眼中,极是自然而然地亲密。
      “不怕我,为何要退后?”孟绍濂道,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
      “臣妾不曾学习宫中礼仪,不知如何应对,还请皇上恕罪。”文依道。
      孟绍濂笑了笑,道:“我若想治你的罪,恐怕你死罪都难逃。”
      文依不能否认。
      孟绍濂继续道:“许寒池也是。”
      文依心中猛一震,道:“文依确实与许庄主相识,且落难之际多蒙庄主相搭救。”
      “于是,英雄救美,互生情愫……”孟绍濂没有看着文依,注视着院中一棵很大的杏树,杏花本就姿态高贵,月光下影影绰绰,极是有皇家气象。
      文依想否认,但是否认有何用?最能招致帝王不满的便是欺骗。
      “许庄主很聪明……”孟绍濂道,目光定定看住文依,冷极:“胆子也够大。”
      文依声线轻柔,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道:“文依不知许庄主和皇上说了什么,但是皇上见到文依之时,我与许庄主已经互不相欠,嫁娶无干了。”
      “是吗?”孟绍濂一笑。
      “是。”文依道,语气坚定。
      孟绍濂看着文依,半晌道:“许统领可向你提及了他出使的原因”
      文依自然地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至今我尚没有机会向许庄主相问。”
      孟绍濂的神情不可察觉地一松,文依看在眼里,只作不见。
      “王路。”孟绍濂道。
      “奴才来了……皇上喊奴才?”王路快步走了过来。
      “去请许统领来,朕有急事要见他。”孟绍濂道。
      “是。”王路道,说罢,急急忙忙地就要去了。
      “公公稍停片刻,我尚有话与皇上说呢,许统领来了,我又要回避了,这才见到皇上呢。”文依道。
      “这….”王路依言站下,目光寻到皇上。
      只见孟绍濂极其宠溺地看了文依一眼,道:“你这个丫头,在这里便罢了,回到宫里,当着太后和皇后可不能这样。”
      文依心中一动,知自己从现在开始就要扮演一个宠妃的角色了,便道:“这不是太后和皇后娘娘不在吗?皇上也不许吗?”
      孟绍濂一笑,知她聪颖,上来搂过文依肩膀,便对着王路道:“你没听见衿妃娘娘吩咐吗?
      “是……”王路忙笑着退了下去。
      这里,文依从孟绍濂怀里略一挣扎,却被孟绍濂揽住,动弹不得,他凝视着她:“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说了,朕不想再见你处心积虑为保护许寒池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文依,朕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文依点头,微风拂过文依头发,有一缕飘到了孟绍濂的脸上,孟绍濂伸手为她抿在小小的绿幽灵环鬓里。手在她发间停了片刻,语气凝重道:“于天下,我孟绍濂从继承大统那日开始,便背负着大陈列祖列宗的期望,天下是朕的,谁都不要妄想抓走一把大陈的土。于父母,孟绍濂是先帝与苓妃娘娘的儿子,谁害了朕的母妃,朕势必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孟绍濂停了下来,俊雅的脸上说不出的坚毅,月色中充满了男子的张力,属于帝王特有的魅力。
      文依安静地听着……
      “于你……朕从来都不知道,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如此的无用……朕……”孟绍濂的脸上有稍纵即逝的痛,手缓缓放开了文依。
      月色萧索……杏花天影。
      寒池将鲍威送入天牢之后,奉命赶到,见二人立于院中,行过礼之后便不再言语。
      孟绍濂道:“顾文依、许寒池听命。”
      二人见皇上郑重,不敢怠慢,一齐跪下。
      “今日之前你二人与朕一样,身负血海深仇,但是从此刻开始,朕郑重地告诉你们,你们要肩负的不只是或亲或友的仇恨,还有大陈江山的归属,还有朕千千万万子民的安危,朕已然没有退路,即使朕不动手,敌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孟绍濂停了一下。
      文依和寒池皆知皇帝说的是白天遇刺之事。
      “行刺于朕,要的不止是朕的命,更是大陈万里的江山,列祖列宗将大陈江山交给朕,朕就一定要守得住。不管你们之前所谓何来,现在你们和朕已经在一条船上了,船行巨浪,若倾翻,不会有一人能得生还。”说罢转头看着二人,目光凛然,更多的是期许。
      半晌,寒池面色平静,抱拳道:“皇上放心,臣知道。”
      孟绍濂含笑点头,伸手扶起寒池,道:“许庄主侠义盖世,虽素来淡泊名利,但是朕相信,朕不会看错人,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朕就知道,许寒池必会成为我大陈江山的肱骨之臣,是朕万千子民的希望所在。”
      寒池声线极稳,道:“皇上过奖,臣当尽全力。”
      孟绍濂深深点头,道:“至于朕的衿妃娘娘,待到许统领凯旋之际,也就是你我功成之时,衿妃娘娘就会华年早逝,庄主欲和许夫人浪迹江湖,归隐山林,朕乐见其成。”
      文依不期孟绍濂竟会有此一想,几乎是陷在震惊之中,古来帝王能成为天下之主,必然狠绝,何况孟绍濂如此年轻,怎会容得下隐瞒,甚至是欺骗,尽管自己一直以来对着孟绍濂的隐瞒或者是谎话都是情非得已。原来孟绍濂才是三人中最明了的人。
      文依不禁转头看着身边的寒池。只见寒池神色从容,并没有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文依知他会意,亦道:“臣妾……谢皇上。”
      孟绍濂紧了紧披风,笑道:“你二人明日还有册封大礼,尤其是文依,明日大典之上必然要端雅从容,气度超群,需要平息众人之口。回到宫中……会有诸多阻挠,你需要一个高贵的身份作为保护。”
      文依深深懂得,也感激孟绍濂苦心,自己的身份于妃位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何况是一举封妃,可以说这个身份在天下人看来就是孟绍濂的一意孤行,就是皇帝对一个女子迷恋到无以复加。自己如果是个才人或者美人身份入了宫,孟绍濂是难以顾及的,太后想打发掉她怕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现在有妃位护身,谁想治罪于她,必须是孟绍濂亲自下旨才行。
      当然,文依也知道,孟绍濂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她,也是能迅速让她成为太后眼中钉肉中刺的最好办法。
      见两人均是沉默,孟绍濂苦笑道:“刚才还说不冷,这会儿还真是有点,也罢,朕也乏了,许统领肩负皇宫安全之责,衿妃回晓月馆有段路,许统领便护送爱妃回去,也好让朕放心。”
      寒池称是。
      文依亦揖下送孟绍濂。
      王路忙打老远跑来,看了三人一眼,低头随孟绍濂走入寝殿。
      青宁走到文依身边,见寒池也在,见了礼,寒池道:“几日不见,青宁倒是有礼多了。”
      青宁道:“过去您是庄主,是我家小姐的朋友,青宁自然是随便些,现在您可是许统领,青宁怕一个不小心治罪呢。”
      寒池一时不知怎么回,并未答言。
      文依瞪了青宁一眼:“话这样多。”
      青宁也不相让:“娘娘从不为旁事说我,唯独庄主。”
      “青宁。这样的话不要再说。”寒池道。
      青宁从不见寒池如此肃然,一时不知所措,紧紧咬着嘴唇,自己绕道凤鸾车对面躲着去了。
      “她还不惯宫中生活……我自己也是。”文依对寒池说。
      “她要尽快习惯,不然,必会为你和她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你……也需快速适应。”寒池背对着文依,月光映着他的身影,因着内力深厚,微微生风。
      “寒池,我……”文依想向寒池解释她入宫的理由,又不知如何开口,心中苦极。
      “我知道……幸亏我早就知道,若是不知道......哪还用的着一批又一批的刺客?只是有些懊恼,我终是留不住你。”说罢一笑,向门外走去。
      他果然知道,文依想,应该是父亲临终前说的吧,他原来一直知道。
      “寒池,你很担心我是吗?”文依的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到。
      寒池没有说话,只望着远远的西边,那是长安的方向。
      “寒池……”文依几乎要落下泪来。
      寒池正望着宫墙,不经意笑了:“不要担心,没有什么比你活着等我回来重要。”
      “嗯。”文依郑重地点头。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凤鸾车旁,早有内监听皇上未留衿妃侍寝,准备下了车辇。
      “衿妃娘娘请上车。臣护送娘娘回宫。”寒池道。
      文依望着寒池,寒池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有劳许统领……”文依道,说罢便抬脚步上上马石,想是石头经常被踩,加之刚才飘了几星雨,边缘便有些滑,文依一个走神,刚一落脚,便摔了下去。
      文依曾得寒池亲传踏月之步,一惊之下急提真气,还没来得及自己站稳就被寒池稳稳扶住,听得寒池用极轻微的声音耳语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人知道你会武功。”
      随即提高声音道:“娘娘当心。”又回身对内监道:“你们去再抬一块上马石来。”
      驱车的两个内监见差点滑倒了娘娘已是一身冷汗,好在没摔着,忙忙去再搬石头。
      这里寒池已经唤来青宁,语气也因不忍温和了下来:“扶好娘娘,宫中当差要小心。”
      青宁正担心文依有没有扭伤,见寒池这样说,只顾低头,眼泪落了下来。
      文依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道:“没伤着。”
      寒池也不再言。
      片刻,只见去而复返的内监回来道:“娘娘恕罪,勤政殿内没有上马石了,这里一向不许车辇靠近,不曾备得,这块也是奴才带来的。这会子周围宫殿的人都歇了,娘娘是否可等奴才一会儿,奴才去别的宫里借来。”
      寒池略皱眉,道:“不必,夜太深了,明日还有大典,娘娘要尽快回宫休息。”说罢回身,因为背对着内监,文依清楚地看到了寒池的笑容,那样寂寞而不易察觉的笑容。
      只听寒池道:“不知娘娘是否允许微臣恭请娘娘上车。”
      文依几乎踉跄,轻呼出声,在别人都会以为是刚才脚扭伤之故,青宁忙扶住相问,赶车的内监也是吓得跪了下来。只有文依自己明白:“寒池……是在这样的方式……与自己道别吗?”想到这里,眼泪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拼命控制住自己,文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声的:“有劳大人。”
      寒池微笑点头,伸手将长襟拉起别入腰中,单膝跪于地上,缓缓伸出左手向上车的位置。
      文依离寒池的手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只觉得自己像走了一辈子,及走到了,文依竟一时不知该抬起哪一只脚,便望向寒池,只见他目光温和而坚定,便似初见那日,迷乱中听得他道:“姑娘,醒醒……”
      文依从怀中拿出了一方绢帕,放到了寒池手上:“莫踩脏了统领的手,有劳了。”说罢轻抬右脚,只觉寒池之手如石筑一般,丝毫未因自己的重量而略有下沉,一瞬之间已经站在了车上,身后寒池站了起来,道:“娘娘,手帕。”
      文依手抓住车棱,几乎要回身过来,硬生生停在原地,道:“丢了便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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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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