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少年，算命伐？》清琭

100、少年，算命伐

　　这个答案当然不是苏妩想要的，苏妩微微一笑，听着马车缓缓启动的声音，对郭嘉危险程度的评价不知不觉间又上了一个台阶。

　　马车又行了半个多时辰，越驶越远，最终停在了一荒僻之地，车夫勒马停住，原本闭眼小憩的郭嘉立时睁开了眼，在沉黯的车厢中，他双眸如两点鬼火一般点亮了瘦削的脸。他极利落地翻身下车，荀彧紧随其后，最后才是坐在最内侧的苏妩。

　　她下来望了一眼，见这里荒无人烟，只简单扎着几排营帐，仿佛行军之处，门口立着几个卫兵，见有马车停下，一脸提防地行了过来，等到看清几人面目，又作出极恭敬地神态：“小人见过郭先生、荀侍中。”

　　郭嘉微一点头，问道：“里面情况如何？医师可来了么”

　　为首的兵士答道：“大部分人只是头痛，又有七八人呕吐，一炷香前来了军医，现在正在为张都伯看诊。在下马上通报刘都伯来拜见长官。”

　　“不必了，我进去寻他便是。你在这里好生看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郭嘉面色倒没什么变化，只伸手将那人挥退了，迈步匆匆就要往里走，苏妩缀在两人后面也跟了进去。门口守卫这会才瞧见她，不明长官为何要带着一少女来此，不觉露出些惊怪之色，苏妩也不理会，坦然入户，顺便打量着里面的情景。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里扎得帐子参差错落，大致分做了三块，最中间的有四五个，偏北的地方则是中间的数倍，粗一看便有十来个，南边则被远远隔开，只寂寞地立着两个帐子，旁边的郭嘉引着两人往北边走去，边走便道：“西北营出事的都安置在这了，这边是症状最轻的。”

　　他极简单地交代了一句，接着便闭口不言了，只瞥了一眼苏妩，似笑非笑：“下面就要劳动东坡散人了。”

　　苏妩笑答一声“好说”，看着他随意走进了一个帐子。

　　帐中有个汉子正坐着不知在打磨什么东西，听到有人脚步声，胡乱将东西往怀里一塞，匆匆站起，嘴里念到：“刘都伯……”

　　他话刚说到一半，抬头撞上郭嘉的脸，忙改了称呼道：“郭先生、荀侍中。”他倒是瞧见了苏妩，但下意识将她划作了跟着大人贴身服侍的婢女，便也没放在心上。

　　他后面铺着的毯子上原本大咧咧躺着几个人，一听他话，也马上起身拜见，独有一个懒懒未动，郭嘉走近了些，瞧那躺着的人。这兵士身边的队友，忙推他起身，可他面上透出虚软之色，手在毯子上来回磨蹭半天也不能将身子支起，旁边一人干脆要将他架起，可刚将他胳膊抬起来就被郭嘉制止了，他淡淡道：“挪到中营吧。”

　　那为疾疫所摧残着的人身上彷如过电一般战栗两下，手指抽动，瞪大了眼睛：“先生，我是伤寒，还能好的！还能好的啊”

　　他身边人仿佛听到了极可怕的事，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各异，有的似是不忍，有的人则显出放松的样子，苏妩一一收入眼底，正暗自思量，却听到一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撇头一看，见一蓄着短须的四旬男子快步进帐，躬身向郭嘉荀彧施礼：“属下来迟，二位大人见谅。”

　　郭嘉不置可否，只瞥着那躺在毯上的人道：“正好，这里有人要移到中营，刘都伯你吩咐人尽快办了。”

　　刘都伯唯唯称是，指着那原先坐着的汉子呵斥道：“王奇，你身体强壮，就由你去！”

　　那汉子耷拉着脸，闷头应了声是，挤到床边，在其他人的扶助下将那病人背到了身上，走出了帐子，刘都伯满脸赔笑，对郭嘉道：“属下失察，有负长官信重，该死，该死！”

　　郭嘉挥手止住了他的作戏，面色冷淡：“张都伯如何了？”

　　刘都伯忍不住做出苦态，摇摇头道：“现在仍是腹泻不止，一时辰前开始呕吐，刚刚医师过来看过，只怕是不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瞧着郭、荀二人面色，又道：“中营又有几人开始呕吐，下官正准备将其搬到南边……”

　　郭、荀知道这疫病的厉害，料到感染的人十之七八都是有死无生，但听到恶讯，心中仍有些闷闷，这疾疫仿佛阴云一般笼罩在这帐中，只待一阵恶风，就会将整个许都卷入灾难中，可现在的许都，以及其后正在和袁绍角斗争雄的曹操，哪里又经得起这样的一场灾祸呢？

　　苏妩忽而开口，打断了这沉闷的静默：“几位大人，这受了疫气的轻症兵士，可曾服药吗？”

　　听到苏妩说话，刘都伯下意识望向郭荀二人，见他们不以为忤，便也不敢多问，只道：“军医开了方子，只是用过后也不见好转……”

　　苏妩点了点头，一边打量帐子一边问道：“这些病人平日里就待在帐中么？”

　　刘都伯小心答道：“平日里大多是在帐中，造饭时方才许他们出来，当然，偶尔也有些特殊时候，比如……”

　　他支支吾吾道：“比如这个如厕的时候。”

　　苏妩没有理会他的纠结，倒是留意到他所说的吃饭的问题：“饭食以什么为主？可有肉食？”

　　她这问题又难倒了这位刘都伯，他摸不准苏妩这话的来意，更不知道她是否出于长官的授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方才能讨得上司的欢心，左思右想半天方道：“军中现以黍米为主，偶尔么也会杀鸡宰猪……”

　　苏妩又问：“这些家畜的来源可安全吗？”

　　刘都伯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道：“这……是从旁近村中买来的，想是安全的。”

　　苏妩这才罢休，交待道：“家禽染瘟后，人若食了，同样会染病，采买时要千万小心，若是见了瘟猪瘟鸡，千万要尽快处理，否则人也有感染的危险。”她想了想又道：“平日里用的水，可投麻子赤小豆，饭食忌生冷，早饭时，可以将豆豉与新米酒渍一起熬煮，亦有辟疫之效。”

　　“至于这帐中……”她沉吟片刻，道，“取雄黄三两，雌黄二两，矾石一两半，鬼箭一两半，羖羊角二两，以布裹一刀圭，在帐中熏蒸，可除病气。”

　　她说话的语气神态，自有种令人信服的神气，刘都伯本来不知她来历，见她年轻面嫩，还有些轻忽之意，听她头头是道说完这一通，顿时对她大为改观，态度恭敬了许多，郭嘉在旁冷眼看着，此时方道：“这位东坡散人精通道术，刘都伯，方才散人所说，你牢牢记下，下去便安排人置办。”

　　刘都伯听了苏妩这个随口胡诌的别号，微微一怔，一时想不到这是哪位高人，只讷讷应下，倒是苏妩朝郭嘉那望了一眼。

　　若说名声，哪怕她初出茅庐，但顶着左慈的光环，这些兵士也绝对不敢不信，可郭嘉却偏偏只字不提，他是有意，还是无心？难不成，是怕她借着救疾借机生事，收拢人心？

　　察觉到苏妩投注来的目光，郭嘉侧头微微一笑，神色仍是从容，就在两人各怀心思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荀彧忽然开口：“散人，我欲往南营一看，阁下意下如何？”

　　苏妩联系自己方才所见，心知南营大抵就是重症病人隔离的地方，她本就为治病而来，听到荀彧的要求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头应下，郭嘉与荀彧私交甚笃，方才郭嘉发号施令，荀彧就默然旁立，不觉自己受到怠慢，如今荀彧开言，郭嘉亦是从善如流，刘都伯与荀彧地位相差太远，又见他矜持清贵，一副世家子弟做派，不比郭嘉散漫，不由得更是紧张，惶惶在前引路。

　　几人鱼贯而出，苏妩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个小绣包，却是将几人叫住：“列位且慢。”

　　她将绣包打开，里面存的却是一粒粒小药丸，她笑着对几人道：“我这身上正巧带着些避瘟丸，佩戴在身上，可作预防。”

　　刘都伯只是个下级军官，听到她说可以避瘟，马上欢天喜地去拿，他拿了一颗，又恋恋不舍地往绣包里瞅了几眼，最后也没敢说什么，只小心地将药丸放在自己腰间的布袋中收好。

　　郭嘉是第二个取的，他将这药丸拈在手中，目中带着些兴味之色，见荀彧也取过了，郭嘉有些好奇地问苏妩道：“这药丸只能佩戴，不能服用么？”

　　“服用当然是能的，只是服用佩带效用都差不多，又何必一定要服用呢？”苏妩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得却并非如此——服用的效果自然是要好得多，可是我一个来历不明的方士，我拿出来的药，你们可敢吃么？

　　她正这么想着，却见郭嘉直接将那丸子放进嘴里吞了——“既然能吃，那就不必费事了。”

　　郭嘉含笑，意味深长对她道：“我对散人，又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防疫的内容参考宛小燕《道教防控瘟疫的方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