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心》南苑狐狸

1、第 1 章

　　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当时正是秋冬交接的日子。狂风在大地上肆虐，风刮在人们的身上，如同当时的时局一样撕扯着人们的灵魂。清政府腐朽无能，外国列强虎视眈眈。诺大的中原大陆似乎变成了一块肥肉，正等待着人们来瓜分，来品尝它的美味。
　　霍先生在街上走着，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他和街上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留辫子，皮肤偏白一些，眉毛浓黑，眼睛也不是传统东方人的琥珀色而是一种如天空般澄澈的蓝，眼角眉梢带着一些细碎的笑意，淡色薄凉的唇，难得好看的一张脸，只是好看的不像真的。
　　霍先生快步走进前方的一处宅子，刚进门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的男子便迎了出来。
　　“霍先生，您可来了，里面请里面请，您是出了名的风水师神算子，您快帮我看看，这形式不出一年就要打到北边来了，我这生意该如何做啊？”
　　霍先生在心里冷笑一声，眸子里尽是杀意，暗道:“生意能怎么做？把没用的铺子都收起来留几家卖粮油布匹的，内积外薄，把货物囤积起来做出个断货的把式，来年真打到这里来保证赚个脑满肠肥。这样的道理张老板焉能不懂，只怕这生意不是明面上的。哼，发国难财，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被小爷盯上了也算你活该！”霍先生将眼里的杀意掩去，对张老板笑道:“我一个跑江湖算命的哪里懂得怎么做生意，不过您最近倒是要小心了。”
　　张老板心下一惊，诚惶诚恐地请霍先生坐了，推开上茶的小厮亲自将茶端到霍先生面前“怎么个小心法？先生，我可是要招灾了？”
　　霍先生心下的不屑愈发浓了些，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这些富贵人倒是比寻常人更加相信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算命算命，就是真算到又能如何？该来的总是会来，企图靠那么一两个风水阵富贵竹来驱灾避难简直是笑话。但这张老板的大劫确实是要来了，而且好巧不巧的正是他霍先生。不过这老财主死肥猪，死之前也得让他出点血，还算是为他积点阴德。
　　“我观您印堂发黑，面目青紫，隐隐带着一股子邪气。怕是有血光之灾的兆头。”
　　“这，霍先生可有破解之法？”张老板急忙问到。
　　霍先生笑笑，挑挑眉毛，不语。
　　张老板急了伸出手抓住霍先生“先生，您倒是说句话呀，只要您能帮我破了这血光之灾多少报酬我也给您。”
　　霍先生不漏痕迹地挣开张老板，伸出手擦擦自己刚刚被抓过的衣袖，像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低下头皱眉厌恶地看了那衣袖一眼，当头抬起的时候脸上已是一片笑意，只是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张老板您说笑了，我是修道之人，寡欲清心为上。您的报酬霍某事万万受不得的，不过……您若是开个粥棚，再加施舍这城里的老百姓一人几个铜钱倒是大功德一件。不止可以解了这血光之灾，还可以积些阴德。毕竟，您也知道您下面的生意，委实有些……”
　　张老板听后退回到主位上坐下，沉思片刻。他那私下里的生意确实不干不净的，可是这么个年头，做些正经的生意的人哪里有活头。这霍先生有些门道，前两日为他卜的卦确实让他小赚了几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生在这乱世啥能比命更重要，命没了啥也就没了。大不了就当破财免灾，血光之灾，听着便吓人。“霍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刚刚我真是折煞先生了。不就是个粥棚么，我一会儿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弄。”
　　霍先生点点头起身便要告辞，推了张老板让他留下吃饭的请求独自一人往城外租的院子走去。接近黄昏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冻的人身上直哆嗦。“呵”霍先生冷笑一声，天气冻的是人的身，这世道冻的恐怕就是人的心了。那张老板也是个可怜人，被金钱迷了眼，被贪欲蒙了心，被世事冷了情，最终还要丢了命。哎……下辈子做猪做狗都好就是别做人。罢了罢了，他想这些做什么？有什么可怜的，魔由心生，没有心魔哪里能招来他，张老板，终究还是太爱钱了。霍先生揉揉自己被冻红的鼻子，开始想念那租来的屋子中的炉子，还有屋中的小丫头。想着脚步忍不住快了几分。
　　刚推开院门那小丫头便跳了上来扑进他怀里。那丫头穿着一件白色的袄裙，外面罩着红色褂子。长长的头发高高挽起，笑的眼儿成了一双月牙，俏生生的好看的紧，只是脸上带着些和常人不一样的苍白。“事儿办妥了？咱啥时候走啊？”
　　霍先生捏捏丫头的脸，用鼻头去碰她的鼻头“过几日吧，我结果了那老肥猪咱去北京，你不是早想去那里听戏了么，等咱们过去了就快过年了，也好讨个彩头！”
　　丫头从霍先生身上跳下来“好咧，我还要吃驴打滚和艾窝窝，除了北京哪里做的都不地道，做不出那一股子甜味。不过咱们这谋财害命的主能讨到啥好彩头？”霍先生但笑不语，拉着丫头进了屋子，还是屋子里好，暖和。
　　几日之后，张老板收了粥棚，在他家的院子里大摆宴席。霍先生带着他家小丫头去赴宴，张老板脸笑的跟开了花似的，拼了命地讨好霍先生。饭后还邀霍先生和他家小丫头去后院赏月吟诗。
　　小丫头跟在霍先生身旁小声说道:“我呸，就他还懂赏月吟诗！个死肥猪也不怕月亮看见他吓得躲起来！”霍先生失笑“看见他躲起来，那看见你呢？你这么漂亮它可不得上杆子往外跑。”小丫头轻轻掐了霍先生一把“没正经！”那一下不疼，就是掐的人心痒痒的，霍先生摸摸鼻子，要不是眼前还有这尊弥勒佛要解决他早就抱着他家小丫头亲热了。
　　“霍先生，您看我这粥也施了，钱也发了，这血光之灾……？”
　　霍先生笑笑，还是那种笑意到达不了眼底的笑容。“当然是破了，还为您添了不少阴德呢，保佑您来年投个好人家！”
　　霍先生的话倒是好话，就是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霍先生这是何意？”张老板皱眉问道。
　　霍先生轻轻笑笑“字面意思。”说完将手指咬破，带血的指尖往小丫头的眉间一点。那丫头啊一声由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变成了一个纸做的傀儡，就是那种俗称的玉女，给人下葬做祭品用的。霍先生从纸人的心口抓出一个还在彭彭跳的东西扔在地下，然后笑着向张老板走去。那一对儿蓝眸一双带血的手使他宛若一尊修罗，让人不寒而栗。
　　张老板吓得腿肚子直发抖，空气里传来一股子骚臭气。“你……你……你……你个怪物，你……千万别过来，我……我……我……叫人了啊，叫了啊！来……来……来人啊！”
　　霍先生好整以暇地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告诉您吗？这里是我的结界，不会有人听到您叫的！而且，在下不过是向张老板借个东西而已，张老板又何必吓成这样？”
　　“什么……什么……东西？”张老板声音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我家丫头的心啊，原来的那个不中用了，想借张老板的来用用呢！”说完将手伸进了张老板的胸口。
　　“啊！”这是张老板听到自己最后的声音。
　　……
　　“我们真的要去北京啊？驾驾驾，马儿马儿你快点跑，哥哥啊，为什么我觉得这车比平时跑的慢呢？”
　　“那是因为你心急，坐稳了，话说张老板的心脏怎么样？好用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纸人哪里会不舒服，不过那颗心我不喜欢，油太多了些！”
　　“什么油多油少的啊，人的心不是都一样？就你矫情，有的用就不错了！”
　　“是是是，我矫情，走喽，去北京喽！驾驾驾……”
　　一匹马拉着一辆车载着一车欢声笑语向远方驶去。城里死了个张老板？呵，死就死吧，那做鸦片生意的死一百遍也不够。呵，做过好事？他施的粥只怕比水还清！妖鬼作祟？妖鬼哪有这吃人的世道恐怖？好了好了，这年头关心自己的命还来不及呢，谁还管得着别人？
　　“爷爷啊，真的是妖怪掏了那张老板的心啊？”
　　“或许吧，小虎子，爷爷告诉你，以后看见胸口有一片红的人一定要离他远点。”
　　“为什么啊？”
　　“因为那胸口一片红的，都是上辈子缺德被人掏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