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本木棉》林本沐

5、远航之死

　　一天晚自习前，木棉刚到教室，听到同学议论纷纷，木棉没有问。自从远航开始帮木棉补习后，班上所有女生，除了林静，都孤立她。而现在林静，也走了。

　　木棉隐隐听到远航，远航怎么啦？

　　晚自习远航没有来上，木棉一直看不进去书，她在想，远航呢，他去哪里了？她多么想找个人问一下，可，她实在是害羞，而且，别人会怎么看呢？上学期老师都找妈妈谈话了，虽然没有说早恋的事儿，但，那就是变相的敲打着木棉。虽然远航没有跟自己说到以后，但木棉知道，想要有以后，唯一的办法是忍耐，耐过寒冬，春天自然会到来。

　　第二天，远航来上早自习，看到满脸担忧的木棉，他对同桌说“哎，昨天从单杠上不小心摔下来，可把我摔坏啦，不过今天就好了，没事了，咱身体素质就是好！”

　　同桌说：“是吗？行啊，挺不错，我看你昨天那一下可真够呛，真的没事了？”

　　“真的没事，一点也不痛了，我是谁，我是铁人王进喜！”

　　木棉松了口气，没往心里去，远航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一万米长跑下来都轻松。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4月下旬，校春季运动会开始了。远航报了三个项目，跳高，铅球，一万米长跑。学校规定，每人只能报三个项目。木棉不热爱班集体，什么都没报。

　　万米长跑开始时，远航一直保持在前四位，木棉站在跑道外看着，她知道，远航要保存实力，不知道为什么，木棉觉得很热，心里特别不安，她觉得远航今天跑起来特别吃力，他似乎很累。

　　最后冲刺的时刻到了，远航开始加速，加速，加速、、、、、、

　　场外加油声，呼喊声震耳欲聋，木棉在心里拼命的喊：远航，加油，远航加油、、、、

　　远航在飞奔，他终于第一个冲过了终点，他看到了终点人群里的木棉，摆了个胜利的手势，对木棉微笑，然后，倒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一片尖叫，惊呼，慌乱、、、、、木棉觉得耳朵轰轰隆隆响，她什么也听不见，她的世界里一片空白。

　　远航马上被送到了校医那里，接着又送到了镇医院。

　　听说，他醒了，镇医院让他到C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他不肯，说自己是太累了。休息下就好。学校破例给他放一周的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木棉在想，他一定是为了省钱，因为远航家，真的很穷。

　　五一要到了，学校准备放一天的假。

　　木棉想去看远航，况且，五一是远航的生日，木棉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他一下。

　　木棉找到远航家，门外的院子里堆满了远航父亲收来的废品。木棉喏喏地对远航父亲说，伯伯，我是远航的同学，我来看一下远航。

　　远航爸爸连连说好，进来，进来说。

　　木棉推门进远航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其余的，全是书，堆了大半个房间，大部分的书就堆放在地上。

　　远航正半靠着在看书，见了木棉，惊得跳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惊喜，满是深情“木棉，你怎么来啦？你，你快坐”

　　木棉心头一酸，心想，担心你这么多天了，你也不知道。

　　“你好些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木棉担忧的问。

　　“真的没事，我觉得就是累了点儿，木棉，你别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木棉小心把自己的书包打开，一边说，“我有东西送给你”

　　从书包里小心翼翼的捧出来，是一束花，栀子

　　木棉说“远航，生日快乐，我们一起远航！”

　　远航接过这束美丽芬芳的栀子，觉得它是自己此生见过最美的花，最香的花，是纯洁的花。

　　“木棉，太好了，这是我18年来收到最好的礼物，”又放轻声音“木棉，它真美，和你一样美。”

　　远航小心翼翼的把花擦到桌上唯一一个纸折的笔筒里。

　　“是你上山摘的吗？”“没，我种的”。两颗年轻的心，在温馨中绽放。

　　五四青年节到了，远航告诉过木棉，他会在那天回学校，因为他有节目，而且他是节目主持人，他没有来。

　　远航病情恶化了，远航被送到了70公里外C市第一人民医院。听说是肝肿大。

　　期末考试来了，木棉第15名，远航没来，远航不是第一名。

　　暑假，远航还是没有回来。没有远航的消息。

　　9月1日，木棉高二了。学校宣布两件事：
　　一、高二所有学生必须住校。
　　二、为宋远航同学捐款。

　　木棉回到家，把存零钱的罐子全部掏出来，数了三遍，一共有89块伍角零三分。妈妈给了木棉50元生活费，这是木棉一个月的菜钱，饭是可以拿米去交的。木棉问妈妈要了30块，说是要为远航捐款。

　　木棉用猪油炒了一大碗咸菜，又拿了个瓶子装了一瓶豆辨辣椒酱。带到学校。

　　木棉一共捐了169块5角3分。

　　木棉吃了一个月的咸菜和辣椒酱。

　　木棉准备下个月还继续吃咸菜和辣椒酱。

　　国庆节快到了，一天，文老师来找木棉。木棉，远航回来了，你去看看远航吧。假，我已经帮你请好了。

　　木棉告诉自己，见到远航不许哭，要让他看到自己美丽的笑脸。

　　木棉来到远航家，远航爸爸走出来，几个月不见，他的头发全白了。伯伯，我是远航的同学，我来看看他。

　　尽管木棉心里有准备，但见到远航时，她还是吃了一惊，几个月远航已经完全变了。那个18岁的阳光少年呢，他去哪里了？瘦，眼眶深得吓人，皮肤黄，木棉鼻头一酸，不停的告诉自己，要笑，要笑、、、、

　　远航看到木棉，眼中闪出闪亮的光芒，脸上惊喜，轻呼“木棉，木棉，是你吗，是你吗？你来了吗？你终于来了吗？”

　　木棉奔过去，握住远航的手“远航，是我，木棉，我来了。”

　　整整一天，木棉没有离开半步，连饭都是木棉喂的。远航精神很好，他们一直轻声的说话，远航累了，木棉说，木棉累了，远航又开始说。他们说了整整一天，仿佛要把一生所有的话都说完。

　　远航说，他已经把高三的课自学完了，考大学一定没问题，他要考清华，木棉也考，木棉说我考不上，远航坚决说她一定行，怎么也要考个北京的学校，和他在一起。

　　远航说，他喜欢爬山，等他好了，一起去爬山，爬到山顶，他要大叫三声“木棉，木棉，木棉。”

　　远航说，他要和她一起去看真正的木棉！木棉家乡并没有木棉，远航说有个城市的市花是木棉，你一定不知道。

　　远航说，我喜欢的花是你的名儿，木棉。但我没有见过。栀子，我见过的，也最喜欢，你看你送的，都还在。桌上的笔筒里果然还在，只是已经干了。远航说，它还香，真的，你闻闻。真的，它还香。

　　远航说木棉，为什么你才16呢，班上大部分已经17了，远航甚至都18了。木棉说，5岁读幼儿园时，妈妈为了省一年的钱，直接送到了一年级，老师居然收了。难怪？

　　远航说，他也喜欢古筝，以后他要去学古筝，弹给木棉听。

　　木棉要走了，木棉说过几天就再来看他。过几天十一到了，要放一天假。

　　国庆前一天，文老师来找木棉。递给她一封信。

　　远航呢，远航呢，

　　木棉：

　　木棉，绵绵，我喜欢你。

　　木棉，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木棉，别哭，别流泪，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我喜欢你笑。

　　木棉，你不知道，我用了多少心思接近你，当你撞到我的怀里时，我多么幸福，当你找我补习数学时，我有多高兴，当我抓住你手时，我多么激动，当我吻你时，我拥有了全世界、、、、、、木棉，我多么想永远下去，但是、、、木棉，我的木棉。

　　虽然我一直告诉你，我会好起来，我不想死，但是我知道，自己不会好起来了。我有好多的愿望，好多的理想。木棉，别去北京，那里太冷，没有我，没有人帮你暖手。你去南方吧，那里，有木棉。

　　木棉，原谅我不能陪你度过一生。会再有男孩像我一样爱你的。你要好好珍惜，我希望你把我忘了。可我真的很自私，木棉，我不想你忘记我。木棉，原谅我，我并不伟大。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幸福。

　　木棉，木棉，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木棉，我爱木棉。

　　1996年7月10日，高考结束。

　　1996年8月5日，木棉收到南方G市一知名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