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本木棉》林本沐

2、宋远航

　　致橡树 舒婷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也不止象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象刀象剑也象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象沉重的叹息，
　　/又象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宋远航呆呆的看着木棉跑开，手烫得吓人，那软软的触感，好像还在，远航脸悄悄的红了。

　　宋远航其实很早就知道到木棉了，木棉小学曾和自己同班。那时的木棉疯得像个儿子。经常被老师据批评。总是咬着嘴唇，不说话。后来上中学就不同校了。虽然是一个镇上的，但两家离得远，学校也不在同一条路上，远航读的是住校，竟然再也没有见过她。

　　高一，刚开学帮王老师整理档案时就看到了：艾木棉。远航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觉得无限温馨。木棉，远航只在一首诗里听过它，木棉，现在是什么样子呢？还是被批评时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的小姑娘吗？

　　宋远航再见到木棉本人时，只觉得木棉的眼睛，尤如山里泉眼，幽绿幽绿，像是跌进去就会爬不上来。班上女生只有20个，男生确有近40个，农村大部分女生都不会选择继续读高中的。木棉话很少，几乎不爱说话，唯一和班上有接触的，居然是林静，那个城里花钱进来的。

　　有几次，宋远航在学校的图书馆遇到木棉，学校的图片馆是最漂亮的新楼，是本地一个因打仗逃到台湾后回来的人捐款修建的。足足捐了20万，还捐了各种各样的书，学校高兴坏了。

　　木棉要借雨果的《悲惨世界》，老师说：学校规定，高中生不可以借与学习无关的书。木棉急了，怎么会与学习无关，我是为了写了作文才专门来借的。

　　远航笑了，觉得这理由还不错。老师说，那你借高考作文300例吧，木棉说，那国外民著不比300例更好啊，借给我吧，我考大学全靠你了。

　　老师又说，小小年纪看什么《悲惨世界》啊，木棉回答，老师，看了《悲惨世界》才会知道考不上大学有多悲惨啊。老师笑了，终于同意。

　　远航没有想到，木棉居然会开玩笑。原来木棉也不是那么内向。原来木棉爱看书。远航家有很多的书，他多次在班上故意大声的说有书找他借，可惜，木棉好像从来没有听见过一般。

　　木棉是乎有点讨厌他？这种感觉让远航有些沮丧。远航不明白，班上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喜欢围着他转，引起他的注意，可木棉从来不理他。每天远航晚自习开始前踢球时，总有女生从操场边上走过，不停的张望，可木棉，从来不往操场去。教室里，有时，他都竖着耳朵听着木棉和林静低声的交谈，木棉的声音，细不可闻。

　　木棉的成绩好像不是太好。她严重偏科，文科成绩都不错，可理科，数学，物理都不好，化学勉强。虽说可以读文科，可数学成绩太差了，影响会很大。远航的数学非常好，曾经参加过多次C市奥林匹克数学竟赛。远航真希望木棉问他数学题怎么解。可木棉从来不问。

　　木棉过了好一阵才悄悄回到了教室。林静问，”没事儿吧，怎么去了那么久？

　　木棉摇头，但胸真的很疼，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胸疼得厉害，一撞更疼了，木棉想问林静是不是也这样，想了想，没开口。

　　裤子弄脏了，真难为情，不过要上自习，没敢回家换，否则老师发现没上，肯定要叫家长。

　　木棉回到教室时，宋远航正偷偷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手放在背后，想遮盖住弄脏的裤子，远航脸又开始发热。

　　周五开班会，宋远航跟班主任王老师说，坐在后面眼睛看不清楚板书，要换个位置，王老师问他想坐哪里，手一指，木棉吃了一惊，难道他想和我换位置？木棉坐的是教室第三排。可自己本来成绩不怎么样，坐后面岂不更麻烦。王老师问，你想坐艾木棉这个位置吗？“不，老师，是她前面的那个”

　　宋远航于是坐到了木棉的前面。

　　一日，林静问木棉，

　　“班上好多人喜欢宋远航，你觉得他怎么样？”

　　“喜欢”木棉想，林静真的是跟自己不一样，城市里的女孩子直接与大胆。

　　“没觉得怎样？”

　　老师不是说他很优秀吗？说我们学校两年后会有人考上青华，北大，不就是说他吗？

　　“你喜欢他吗？”林静眨着眼睛，妩媚的问。

　　木棉摇头，喜欢他？宋远航，远航，一听就是要远航的人，木棉，木棉就是一棵树，树离不开泥土，木棉注定是要与泥土为伍的，大学，木棉觉得自己是没有希望了，虽然父母希望她能考上。

　　“那你呢？”木棉问。

　　“我，我要嫁的是大款，其他的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中，说实话，宋远航确实不错，人长得帅，成绩又好，又有运动细胞，可他家穷，你知道不？”林静摇头，“我喜欢钱，喜欢钱。呵呵”

　　木棉无语。

　　林静神秘的对木棉招手示意靠近点儿“我觉得宋远航喜欢你”

　　木棉愣了，“不可能！”木棉想，我和他，一个在天，一个在泥土里

　　“你不相信，真的，我发现他总是偷偷看你。我觉得就是这样的。”林静说。老师来巡堂，谈话结束。

　　宋远航家里确实是非常差的，比木棉家更穷。木棉不止一次听妈妈和几个邻居大妈婶婶谈到他家。他和木棉是一个镇，但不是同一个村。他父母不是我们县的人，是四川邻县的，两人虽青梅竹马两家却是世仇，他们只好私奔到我们县，生了一对儿女。由于是外地人，容易受欺负，集体的活也都让他们做最差最苦的，后来分的地，一家四口，只分到两个人的地，地少，宋远航的爸爸只好找别的出路，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收破烂儿的。其实主要出名儿的原因是因为宋远航。他是整个镇上孩子学习的榜样。比他大五岁，小五岁的人，都会拿来跟他作比较。偏偏他家又最穷。邻居王婶婶常说，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吗？那宋家比哪家都穷，偏偏生个儿子，长得又高又俊，人聪明读书也好，又勤快，真不知道是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我家小胖，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不成器的家伙，能有别人指甲尖尖那么点能耐，我都阿咪陀佛了。

　　很快的，期中考试来临了，班上58个学生，木棉排第31名，林静更离谱，55名，宋远航全班第一，年级也是第一，而且超出第二名很多。

　　木棉脸色很难看，不知道回家怎么向妈妈交待。林静倒是很宁静，没有半点不高兴。

　　林静看到木棉一脸沮丧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说“你气什么呀，我都倒数第四了，幸好不是倒数第一”

　　木棉叹气，“这下完了，我妈得用黄金条子抽我。”

　　黄金条子是木棉家乡特有的产物，有句俗话叫黄金条子下出好人，就是说的这种植物，那玩意打人，疼到骨头里去的。

　　“要不你找个人补习下吧，其实你的成绩也不差，就是数学稍差了一点点儿，拖了不少分。明年读文科，只补数学一门就可以了”林静建议.

　　“哪里是稍差了一点点儿，数学才42分，历史新高，再说我家哪请得起老师来补习？”木棉十分沮丧。

　　林静轻笑，“我帮你找一个，免费的，你怎么谢我？”

　　木棉不信，睁大眼睛，“你妈帮你请的？”

　　林静说，“我妈才不会给我请补习数学的，以我的成绩，每科都得请一个才行。她现在正在给我跑关系，想给我进个艺术类学校，就我这成绩，想考大学，那不是作梦吗？”

　　“艺术学校，是什么呀？”木棉不明白。

　　“其实就是培养些能哼哼几句流行歌曲，能扭来扭去跳几下，加出极少数乱七八糟的不出名的小明星一类的，我妈的男人有钱，不花白不花！”

　　“你妈的男人？那不就是你爸吗？”木棉不懂为什么林静会这样讲自己的爸爸。

　　“那个，他不是。”哦，是的，木棉想起林静父母离了婚。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没事，我都没感觉，”林静不在乎地挥手“离了还好些，两边都给我钱花，多好啊！”

　　“好了，别扯远了，跟你说呢，给你找个免费的补习的，要不要？”林静用眼神示意前面的宋远航。

　　“他？”木棉用眼神问。

　　“没错”林静点头

　　“不可能”木棉抿嘴。

　　林静说：“看我的。”

　　林静用一把直尺，捅了捅前面的宋远航

　　“班长大人”

　　宋远航回头，并偷瞟了木棉一眼。“什么事啊？”

　　“班长大人，作为班长，你是不是应该要关心同学，帮助同学啊？”

　　“是啊，什么事？”

　　“你看我和木棉，数学差得不行，能不能麻烦你，”

　　宋远航看了看木棉说“行啊。”

　　木棉没有想到宋远航会答应，林静得意的笑着，悄悄地说，“我厉害吧，看你怎么谢我？”

　　从此以后，每天中午，宋远航都会留在教育里帮木棉和林静补习数学。说是帮助她们俩补习，实际上是帮木棉一人补习，林静不到两分钟就趴到桌子上打瞌睡。

　　宋远航很高兴，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木棉说话，现在终于可以了，木棉的数学是很差的，往往比较简单的代数她都不明白，远航要讲得非常仔细木棉才能听懂，可远航并不恼。倒是木棉，对远航说，宋远航，你别对我浪费时间了，我考不上的。宋远航说，没关系，帮助同学应该的，更何况跟你讲，我又复习一遍，记忆更深刻。

　　其实远航更想说的是“木棉，跟你讲，怎么会是浪费时间，我情愿每天都跟你讲。”但远航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