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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艾斯嘉大陆,这座与世界同名的大陆是三大陆中最大的一块,在新纪元以前的创世历,一直是由五大城分别治理,同属于这里的唯一国度魔导国。到了创世历末年,格局曾一度被打破。东城伊维尔伦接连并吞了北城埃特拉、南城梅迪和中城卡萨兰的东境,并在与中西联军的战斗中稳占赢面,最后却因为城主罗兰福斯不明原因地暴毙,恶魔大举入侵而陷入混乱,被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一统全境,新国王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忍辱签署了投降协议。幸而魔皇的目的只是强迫各国接纳部下,形式上的服从即可,对于干涉内政毫无兴趣,下面有什么狗屁倒灶的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于他无损。倒是他的女儿,性烈如火的二代女皇卡塔瑞亚结结实实把臣服的诸国首脑都刮了一顿,过足太上皇的瘾。
      冰雪初融的北城,早起的人们纷纷推开木格子窗享受清晨的新鲜空气,偶一抬头,惊讶的呼喊此起彼伏:“龙!是龙啊!”
      自从白银之谷被冰封,这还是第一次有真正的龙族飞过北地,人们不禁欣喜地猜测是不是守护龙银龙王麦先苏醒了。
      一个主妇吓得掉了盆栽,她一对双胞胎女儿兴奋地挥舞小手,口齿不清地嚷着:“龙龙……”
      飞翔于九天的古代龙瞥见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让风精灵带去晶莹美丽的冰花,换来一片惊喜的欢呼。几乎在同时,他背上响起一个比雪花更冰冷的声音:“哈玛盖斯,别做多余的事。”
      “……是。”龙神脖子一缩,半晌忍不住解释自己的动机,“主人,那两个小女孩各戴着一颗琥珀,就和您以前的眼睛一样,我才……”
      “哼,你眼睛倒利。”依旧对他的浪漫思想不以为然,魔皇捂着胸口低咳,“琥珀是孪生子的守护石,如是而已。”坐在他旁边的大法师感兴趣地道:“咦,你以前的眼睛颜色是琥珀色?很漂亮嘛。”
      “丑死了。”
      “主人,请不要把您对肖恩先生的偏见转移到自己的人身攻击上。”
      “说到我那傻徒弟,还在后面死命地跟吧,你们这对兄妹真成问题啊。”蕾诺雅看向后方,说出席恩麻木,哈玛盖斯屡教不改的称谓。
      为了防止奥路贝亚修得到机会提早破土而出,魔法神命令艾斯嘉大陆的玛那精灵全部停止魔力活动,所以众人只能用不同的交通工具赶去。肖恩就坐在神圣器「天杖」幻化的圣十字剑上,御风而行,速度倒不慢。杨阳一行和众长老领头的志愿军还落后他一步。
      “哇——飞船!飞船耶!”昭霆兴致勃勃地在广阔的流线型空间里东奔西跑,杨阳一脸惊叹地按着透明的壁面:“真想不到。”
      当他们正在为要不要同行争论时,小莎抛出总是抱在怀里的企鹅布偶南极,那只玩具居然变成了一艘足以容纳上百人的飞艇,大白肚还拉出一扇门,邀请他们进入。
      据说这是席恩和基连一起设想制造的仿生飞行器……这两个令人咋舌的男人。
      一路上小莎都没搭理他们,杨阳也不见怪,明白是自己这方理亏,她却没想到女孩有着更险恶的居心。
      瞅了个空瞬移到飞船上面,小莎基于安全起见又布下三道障壁,吩咐已化身成最牢固监狱的宠物:“南极,看住他们。”
      “泰哩!”企鹅布偶回了声坚定的应和。女孩坐下检查法杖,又张开挡风结界,一一确认随身携带的法器。
      感到身下传来的震动,她轻轻一哼,继续保养器材:我不会让你们置身事外,也不会让你们妨碍外公。
      魔法神的抵达解除了无形的禁令,元素们欢欣鼓舞着,围绕他构筑出层层叠叠的防壁。辽阔的中部平原上,两条交错的宽敞公路突然耸立起无数金属音叉,强劲的魔导力在两个分叉间来回窜流,共振出气势宏伟的协奏曲,传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听到的人们面面相觑,不安地伫立着。
      席恩从龙背滑下,稳当当地悬坐在浮盘上,手握象牙短杖,仿佛一个指挥家检阅着自己的乐队。
      抬手,法杖「乌洛诺斯之影」勾绘出闪亮的五线谱和跳跃的音符,顶端的深黑色晶石中,一条璀璨的星河流转着辉光。这一次,共鸣的旋律响彻寰宇,无须歌词,无须语言,所有的生物都沉下心静静聆听,睡梦中的浮起微笑,醒来的闭上眼,感受这宛如永恒的安详一刻。
      “空间坐标复位,次元断层修复。”
      幽冷静谧的宇宙深处,存在之树尤格拉西尔从根部泛起明亮的湛蓝丝线,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弹奏着一般,互相交织蔓延,一直伸展到一望无际的深绿树冠,豁然爆开,散射的光粒子汇聚成一条条极光洪流,填满了整个次元壁,融合成无远弗昔的光之茧。
      没有停止,挥动的法杖连接出数不清的立体魔法阵,一个清脆嘹亮的嗓音加入了精灵们的合唱:
      “揭开第一印记,守护南方之位,奔放的烈焰,火精封气;
      揭开第二印记,守护西方之位,自由的疾风,风精封气;
      揭开第三印记,守护北方之位,圣洁的水流,水精封气;
      揭开第四印记,守护东方之位,慈爱的大地,土精封气;
      揭开第五印记,守护中央之位,净化的雷光,雷精封气……”
      苍蓝色的灼热雷柱从天而降,将法师包裹在内,八道白炽的细长闪电如同咆哮的长龙疾冲而下,在地上击打出深深的刻痕;以此为中心,淡黄的光芒四溢;在遥远的地平线卷起千层浪,水墙升腾;惊天动地的海啸被气流搅碎、冲散,化为湿润的龙卷风;地火喷涌,绚烂的红拂过的地面沃土肥厚,岩石闪现出七彩的结晶……一阵不可避免的磨合后,五大元素在雷柱的顶端交汇,编织出遮天盖地的瑰丽光幕。
      “……缘于世界创生的混沌之间,最初也是最后的封印;
      揭开第六印记,始于创造,孕育万物的光明,光精封气;
      揭开第七印记,终于毁灭,包容一切的黑暗,暗精封气;
      以魂为凭,许下守护的承诺——宁静领域!”
      咒语完成的刹那,结界内部安静下来,只有祥和的安魂曲持续回荡着。席恩垂下手,长舒了一口气,朝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养子回以安抚的浅笑:“不要紧了,刚刚心口是很闷,不过随着修补,界元之锁的压力减轻很多。”
      接下来就是收拾奥路贝亚修留在这个宙域的那部分神识,但这并不是轻松的活。事实上,他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毕竟次元壁无法隔绝降临体与本神之间的维系,有关星幽界的不确定因素也太多,而且……
      “可是主人,您用自己的灵魂凭记——”哈玛盖斯忧心如焚,一旦养父的灵魂印记被抹消,那将是彻底的神灭!
      “没办法,奥古诺的权能和我不相上下,如果奥路贝亚修冒充,元素精灵会混乱,得让他们记住我。”拍拍龙首,席恩温言道,“不必担心,这只是一小部分意识,即使毁灭了,本体也没有根本性的损伤。”哈玛盖斯咬了咬牙:“不要把自己当成市场上可以随意切割的猪肉!”
      “?”这孩子想哪儿去了。
      “席恩,你为什么不用绝对领域?”蕾诺雅插口,“这样胜算大得多吧。”魔皇讥嘲地勾了勾唇:“我说过了,对于高低维度,我不过是相对而已。奥路贝亚修的降临方式之一是侵蚀,神明之间能够互相吞噬,而神之领域就相当于神格的具象化,我不敌他,会被他吃得连点渣也不剩。”
      “哦。”蕾诺雅摸摸后脑勺,下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她刚没入地面,一青一白两个光团飞了出来。
      “席恩奥古诺希塔,你这个罪人,又做了什么好事?”白色光团里的丽人——生命女神秦蒂丝怒声喝问。而她的丈夫,冥神普路托的表情则有点复杂。伪神格期间的记忆他完全没有,但依路珂是抱着极大的眷恋、失望和悲痛去世的,所以对于这位“父神”,他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席恩没奇怪秦蒂丝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他的魔仆们正在下头布置,看起来是像在搞什么大阴谋的样子,弹指切断两神与本体的联系,将从杨阳那儿抢来的福音之戒抛给他们,让贺加斯去解释说明。
      “席恩——”一道流星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划了个弧线停在半空,正是骑着天杖的肖恩,“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回去。”
      “不!”
      “那去干你最喜欢的事。”虽然想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但是未免他第三次撞见哪位前辈法师,席恩指着不远处的中城首府里那,“——保护那边的人。”以为兄长良心发现,肖恩惊喜万分:“是!”
      化为人形的哈玛盖斯朝他的背影补了个抗魔之环,挨了养父一记白眼:“又做多余的事。”
      不是多余的事,他如果死了,难过的还是你啊。哈玛盖斯在心里偷偷地反驳。格兰妮用能量晶环置换出拥有魔法和物理双重防护效果的全身铠甲,默默立于主人身侧。席恩凝神感应地下的动静,对他而言,开战前做好周详的准备工作,尽量了解敌人的第一手情报无疑是理所当然的要务。随着次元断层的修复,重力场正在缩小,那么不久……
      “席恩!”肖恩又匆匆赶回来,气急败坏地道,“快停下催眠曲!我好说歹说他们也听不进去!再不快点疏散群众,就来不及了啊!”席恩不理他,且不说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当地百姓的死活与他何干?一旦开打,只要没逃出大陆都会被牵连,待在有结界保护的城里还好些。何况,肖恩是什么人?皇帝老子还是摄政王?人家干嘛要听他的?
      不过……瞄了眼城中央的王家图书馆,那里的书还没看完呢。当下送去一股魔力,城防魔法阵从内到外一层层亮起,发出清亮的鸣动,水银似的光辉形成膨胀的涡流,一瞬间将整座城卷入。不同于过去流光溢彩的碗形罩盖,有着金属质感的银色球体连同地基一并包裹在内。
      肖恩收回吃惊的视线,绽放出夺目的笑靥:“谢谢你,席恩!”他越发肯定兄长天良未泯,对彼此的前途满怀信心。
      一声清啸,蕾诺雅骑着一头土黄色的奇特生物飞回天上,满脸沮丧:“找过了,没有任何还能用的道具,只有这颗幻兽卵——”递给对方一块温润得不可思议的蓝宝石:“但是里面的幻兽都还没孵化,这次派不上用场了。”亲眼见到故乡的废墟让她的心情极为低落。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在席恩看来这已经是意外之喜,微一犹豫,转手交给养子。从他的举动悟出其中的意义,哈玛盖斯脸色突变。
      这时,精灵的吟唱戛然而止,真正的寂静笼罩下来,伴随着人们如擂鼓的心跳,和逐渐扩散的恐怖气息。
      而同一时间,魔法神的眼神变得比刀锋更犀利。
      降生体的意识苏醒了。
      最初,是几不可察的微颤,慢慢的,振幅越来越大,爆裂声接连鸣响,大地摇晃着开裂,锯齿状的裂谷延伸向四面八方,里面浮起树木粗壮的根茎,呈放射状展开,最长的根须绵延万里,巨大的尘云插天而起,惊心动魄的轰鸣令人疑惧是地层塌陷,即将沉陆。从摇篮曲中清醒的人们滚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家园土崩瓦解,哭喊着开始奔逃,在乱石中寻找亲人……处在中心震区以内的城镇村庄,除了里那以外,几乎无一逃过解体的命运。
      这一幕就落入恰巧赶到的杨阳等人眼中。
      “那老混蛋在做什么!”诺因怒吼,狠命捶打飞船的壁面,比眼前的景象更刺痛他心扉的是妹妹惨白的脸和友人咬紧牙关的神情。杨阳忍住内心相同的惊骇,干涩地道:“大概……是撑不住了吧,他说他撑不了多久。”
      “妈的!”诺因握住剑柄想自己冲出去,眼尖的昭霆赶紧拖住他,接着杨阳和雷瑟克也加入。原因无他,之前诺因也做过类似的暴举,结果反弹的剑气差点把他们切成碎块,谁知道船壁的承受上限,万一他们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欲哭无泪。
      而且……虽然不甘心,但如果连席恩也处理不了的话,他们下去也是送死。
      法师汗如雨下,双拳紧握,牙齿将唇瓣咬出深深的血痕。身为自然神,大地的伤痕就像刻在他身上一样,那是一种直达灵魂的痛苦。
      还是不行,土元素的负担太重了。听到元素精灵们临死前的悲鸣,席恩再也坐不住。况且艾斯嘉总是他的故乡,沉没不是他乐见的。
      松开的手稳定地从黑袍的内袋取出一件物体,剔透晶莹的材质,一时看不出形状,经过阳光的折射,繁复的层状结构才渐渐清晰,是一朵郁金香。紫红色的液体在内部流动,像液态的光一般莹透而出,剥离、融合成型。
      “呼啊~~~”虚幻的人形甩动发瀑,水珠飞扬,风情万种的器灵娇憨地揉着眼,伸出白嫩水灵的藕臂,半梦半醒地搂住最近的人,“亲爱的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下去填土,支撑地基。”
      “……好过分。”本想亲热一番的修蒂玛哭丧着脸充当苦力,尽管是脏兮兮的活,但是对席恩以鲜血喂养,能量层次已接近半神的他来说,这只是小菜一碟。
      看似脆弱却坚韧的茎蔓刹时填满每一道缝隙,许多摇摇欲坠的房子也幸运地被固定住,遏止了灾情的扩散。而消散的尘雾中露出世界树雪白的枝干和广袤无边的宏伟顶冠,一个白袍青年的影像若隐若现,叶绿色的长发一片水湿,俊逸的脸庞也沁满冷汗。席恩百忙中递出慰问:“没事吧,坎菲斯?”
      “还好。”树精喘息着回答,自从他的本命树第二次被砍倒,席恩索性把他投进了世界树安家落户,这也算是个好结局,可以间接保护他重视的村民,“我还撑得住。”
      挥手遣返他,印上固化和高等守卫刻文,席恩不再关照,迅速召回底下的魔仆。与此同时,浓密的黑雾喷发,犹如开凿的油井般冲向高空。
      白刃切过,画出弧状的亮银轨迹,以违背运动法则的旋劲再次回转,呈现出千变万化的路线,速度也随之加快。构装生物的左手舞动着眩目的银鞭之刃,以各种角度分解攻击者。黑触手仿佛被耀眼的星群包围,裂口迸射出相当于核爆的连环爆炸。肖恩连出手的余地也没有,就被暴风刮得连连倒翻筋斗,重重撞上兄长设下的魔法屏障。
      飞艇上,魔界宰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会忘记格兰妮当年就是用这一招撕开数百艘战舰的合金外壁,再以右手的次元之剑粉碎动力炉,造成惨烈的毁灭性打击。若是在真空,第一击就完了。
      而南极的头顶,小莎紧张地注视战局,直觉还没有结束。
      果然,更多的尖锥穿透光雾,这些狰狞的凶器明显比上一回牢固,闪着暗金色的光泽。器灵焦急的呐喊传入席恩耳中:《主人,它在吸收大地的能量!大家绝对吃不消它再来一次!还有一股未知的力量……》
      “格兰妮,退回来!”一边从始源之海调动魔力灌入疏松的土壤,席恩一边拉出一排混沌晶壁,他不能冒失去护卫的危险。超越了音速,再次被切裂的金属锥迸射出赤红的光波,吞没了魔法神的护壁、生命女神紧急间张开的神圣光屏、和不及回返的构装生物。
      沉闷的爆音在窄小的空间内不断回响,使人胸闷耳鸣。更远处的城民更是鼓膜破裂,吐血晕厥。冰寒的气流冷却高温,挥击的龙尾将一只漏网之鱼打成了肉眼不可见的微粒,仿佛布满陨石坑的地表覆上一层厚冰,给予激战的双方短暂的休憩。
      大半个身子溶解,盔甲尽碎的格兰妮回到主人面前,清秀的脸蛋依然平淡冷漠,镇定汇报的声线亦然:“敌人有特殊能力,共振音啸和枯萎缠绕,后者效果持续,您应该能抵挡,但哈玛盖斯不行……身体损毁超过80%,无法再战,请求允许回修。”
      席恩二话不说挖出她只剩一小半的动力核心:“今后不许再违抗我的命令。”他知道格兰妮迟疑了一瞬,不然以她的身手能够避开,只有在危及他生命的情况下,构装生物可以自行判断。
      摩耶的强敌就那么化成灰烬,维烈远比席恩更冲击。另一个震动的人是小莎,从小照料她的格兰妮也是她视若家人的存在。
      外公……舅舅……
      害怕再次失去,女孩握着法杖的手不住颤抖。
      “我去吧!”蕾诺雅无法继续袖手旁观,自动请缨,“那东西能在战斗中学习,不一击解决它,会越来越强!”
      “他在适应我们的法则。”席恩不动如山,端稳的坐姿始终宁定,“不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哪有放任敌人变强的!”肖恩不赞同,跃跃欲试地举起暗镰。席恩碰上他就冷静全失,咬牙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杀死他!”
      不信邪的棕发青年至少还没以身试法,另两个观战者就不同了,生命女神交抱的双手间浮现一颗水晶球质感的雪白光球,强大而温和的波动如同潮水涌出,神力媒介——「纯白默示录」全力发动,防护邪恶的效果使魔皇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笨蛋!席恩由衷怀疑贺加斯究竟解释了些什么,怎么一点基本的认知都没灌进这个女人的脑袋里!?
      毫无征兆的,神器从内部泛起黑色,秦蒂丝一头灿烂的金发也变灰、转为枯白色,风化般脱落。她惊愕地瞪视手心,似乎还搞不清为何会如此。普路托的反应就快多了:“秦蒂丝,快收回神力!”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腐蚀。
      还挺聪明的。席恩暗暗戒慎,敌人明显比这帮蠢神头脑灵活得多。神格高的神能完全吞噬低级神,领域重叠更是等于说“请来吃我吧”。但是秦蒂丝的神识被他切断了,奥路贝亚修无法攻击到本神,索性就不大材小用,只腐化了降临的精神体。
      而高维度神的异能,连他也无法消除——信手一挥,雷劈了那个已经彻底腐败的邪异怪物。
      正想用福音之戒净化的普路托怔怔看着妻子蒸发消失,深吸一口气,急着确认本尊的安危,匆匆抛下一句:“杀妻之仇,改日再报。”席恩连话也没听清,因为另一个异常事态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双胞胎弟弟一头冲了出去。
      横贯大陆的中部大道上,缓缓走来一个孩子。
      “你这个白痴!!!”席恩不假思索地追向弟弟,气到内伤。为什么这家伙会笨成这样!?经过刚才的地震、爆炸,哪可能还有普通小孩在外头溜达啊!他就不会动动脑筋吗?如果嫌头按在脖子上累赘,他可以亲手把它揪下来!!
      “主人——”哈玛盖斯速度更快,正想说交给我来就行,变故横生。
      无视棕发青年伸来的手,男孩脸上绽开怪异的笑容,黑色闪电突破了空间的距离,贯穿肖恩的身躯;抬起的右手裂开数千英尺长的恐怖裂缝,爆射出等同龙之吐息的深紫色光炮;而他的下半身一下子变成无数蠕动的黑触手。
      镜象破碎,法师及时施展的镜之虚像术发挥了功效;另一头,展开的吸能力墙挡下了威力无匹的龙息,余波也被缓冲结界拨开;却有几根触手乘隙撕破魔法神的防御,穿透了他的右肩和双腿,将他固定在半空。
      喷洒的神之血绽放点点金痕,烧熔了坚硬的触手,青烟直冒。像是骨质的灰膜覆盖住伤口,鼓胀的肉瘤滑向奥路贝亚修,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声。
      “魔法……”男孩略微迷蒙的双眼迸出清明和趣味的光,“有意思的技术。”
      “主人!”
      “席恩!”
      回过神的哈玛盖斯和肖恩齐声惊呼,被魔皇怒火熊熊的冷眼冻结在当地:“滚回去,别再给我添麻烦。”说归说,也晓得他们不会滚,受伤的右手疾挥,始终紧握的法杖直接把他们丢回后方并禁锢。
      裂解术的绿光连同触手和本体一并绞碎,挣脱了束缚的席恩却没有大意,奥路贝亚修似乎才从他这儿读取了有关魔法的知识,而不是在奥古诺肚子里就知道了,这点超出他原先的预计,不过局势并没有因此变好。
      他将要面对另一个“自己”。
      我的战斗方式……我的思路……我的习惯……电光火石间,法师已拟妥了新的计划。
      沉默、解除魔法、黑暗术、土刺,从虚空浮现的黑发魔法师接连扔下四个法术,而完成了反推的席恩一丝不苟地接招,不相上下地打成平手。然而违背自己的惯性谈何容易,何况是在一场间不容发的同层次交战中,面对一个反应之快不亚于自己的劲敌,精神的极度紧绷使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支持不住,强韧的意志也出现了一瞬的崩溃,而这对奥路贝亚修而言,已经太够了。
      嗖!一枚有质无形的箭矢疾射而来,像幽灵般穿越伪法师一刹那立起的冰墙,正中他的心脏,虚拟的身形顿时凝固。
      时间之矢。
      手持神圣器「世界之钥」幻化成的长弓,时旅者丝毫不放松地盯紧敌人,一见他微微动弹就补上一箭。得到意料之外的强援,魔法神也默契地省略了招呼,急速后退,食指画出闪耀的符文,纯粹的魔力光华如利剑突刺,把与自己相似的形体轰成最细微的光尘。
      「裁决之剑」,他以附体状态能够使用的最强攻击魔法。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轰隆隆的巨响再度响起,席恩毫不惊讶,他刚刚粉碎的,不过是降临体的一个分身罢了。
      来自异界的能量在空气中奔腾积聚,莫名狂躁的自然灵们不再服从管束,咆哮着在结界内横冲直撞。连坎菲斯和修蒂玛也感到难以忍受的躁意,直想跳起来宣泄无形的影响。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同化。
      “镇静!”压倒性的力量插入闪现红光的广大空间,先前刻下的灵魂印记发出了强力的约束效果,恢复清醒的元素精灵反过来挤压急于破土而出的敌人。再三受到打压,降临体的意识终于狂暴起来,一道道紫黑色雾气挣破罗网直窜而上,诡异的婴啼随着纠结扭动的浓雾缭绕。
      “小心!他要露出真面目了!”蕾诺雅忍着内心的惊惧提醒。
      席恩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白皙纤柔的手指延伸出无数细线,交错扩展,鼓成伞状没入地底,黑色的身影向上疾升,带动编织完毕的大网一并升起,连同网里一动不动的巨大异形。
      时间网。
      魔仆们事先在地下遗迹洒了时间尘,经由魔皇的力量汇聚成线,在关键时刻一举擒获了敌人。
      “哇塞——比我还大手笔。”罗兰吹了声轻快的口哨,以为没自己的事了,赶在契约者为自己的一再违规发火之前,转身踏入通向第四界的门扉。然而,思虑周密的他也没有料到,他救了席恩一命,却留下了一个致命的后遗症。
      由于他先前的连射,奥路贝亚修已然适应了「时间」的法则。
      所以,本来绰绰有余的布置,只定住了半秒。纵使席恩有所顾虑,临时加了道空间障壁,但对奥路贝亚修这样的高位神而言,空间和时间这对孪生法则是一念即明。
      漆黑的甲壳上,睁开了八只血红的眼睛。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之一,吞噬凝视。
      来自星幽界的神力打击撕碎了席恩下意识抬起的左臂,甚至刺伤了他的双眼和头部,爆发的剧痛令他头晕目眩,时间网脱手。幸好他以防万一在自己周边布下了缓时术,严重的伤势没有造成左右胜败的空隙,坚定有力的低语从薄唇吐出:“律令目盲!”
      “弱智术!强制变形术!”攻势不停,强迫敌人接受物质转化的法则,接下来只要……
      千钧一发之刻,驾驶飞行要塞赶来的长老们发动了最强的攻击武器——魔动炮。
      围绕要塞悬浮的五座云中塔激射出炽亮的光束,互相交汇贯通,直直打入黑黝黝的炮口,宛如点燃的火炬,喷射出层层光焰,最外围的白亮焰苗划过一条烧灼的痕迹,命中了一时变呆而不知闪避的敌人。
      适应了魔法的规则,就必然会被这规则所缚。
      坚固的神体在烈火的暴风中无助地溃散,炸起的碎石土屑瞬间被蒸发至虚无,融化的地面变成了滚滚岩浆,足以烧毁灵魂的火焰熔化了降临体。
      成功了!「死亡」的法则!
      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席恩开放了一小部分的结界:“蕾诺雅!”
      早有觉悟的大法师应声而出,边飞边整理鬓发,好歹死得漂亮点,不料耳边一凉,敌人竟然从她身边飞过,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心一意飞向她身后的人:那个乌发散乱,犹如纤弱少女的黑袍男子。
      妈的!真的来了!席恩那个气啊,比目睹亲弟弟赶着投胎时还窝火,只差没捶胸顿足。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安慰自己总比其他人可靠是不?
      “你这该死的蠢物!”一个死灵定身术定住那分不出男女的怪胎,争取缓冲时间,席恩准备好内爆术,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贯穿他的身心。
      恍惚间,他褪去了这个形象,回到学徒时代,和美艳邪恶的魔女师父过招,那一次攸关生死的练习战中,他利用幻术和心理陷阱将她刺成了串烧……
      尖叫声唤回远去的神智,他在一阵撕裂的钝痛中醒来,困惑地眨了眨眼,法杖生平头一次滑出手心,沿着粗大的岩锥一路滚下,金黄色的血珠闪过模糊的视野。
      奥路贝亚修的投影能力,梦现。
      “外公!外公!”小莎哭喊着,张开风翼飞向他,情绪不稳的状态下,她飞得歪歪扭扭,几次落地,干脆用跑的奔向那个被石笋高高插起的亲人。担心小主人,南极变回小企鹅,急忙追上。重获自由的人们不知所措了片刻,诺因带头跑向战场,幸灾乐祸地想:老僵尸也不行了,看我的。自认比席恩能干一千倍,几个禁咒一发就能轰死敌人。如果杨阳等人听到他的想法,会集体踩扁他——让这个魔控力爆烂的家伙出战,除了奥路贝亚修和魔皇的阵营,他们全部会被他宰光光。
      哈玛盖斯死命撞着魔法屏障,半途醒悟这只会使他重伤的养父雪上加霜,对脱困毫无助益,变回青年的模样,失神地注视那深深烙印在眼中的一幕。
      误伤主君的大地精灵们喧哗着,努力想挣开寄宿者的掌控。修蒂玛展开卷曲的茎叶,哗啦啦扑向主人,一圈圈缠住粗壮的石柱,崩裂了底部。断裂的顶端在空中转化成人形,长及小腿的白发,清瘦颀长的身材,非男非女的容貌——与已故的上代魔法神一模一样。
      伸展的双臂接住了失去凭依的伤者,同时,淡绿的闪光爆开,名为「精灵封槛」的魔法封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好小好小的身体。”口吐清晰的古代语,抱着怀里娇小的女孩,奥路贝亚修面带新奇之色,一手沿着他的背部曲线下滑,从中感受始源之海的深邃浩瀚,充满了惊叹和喜爱,“这么深,这么广……却能够缩得这么小。”
      停驻在他柔软纤细的腰间,收紧,另一只手细细摩挲他的轮廓、颈项、前胸……找出脑中储存,刚学会而感觉适当的单词:“美丽、优雅……还有——”
      席恩无声地震了一下,全身绷得死紧,本就苍白的脸更无血色,嘴角溢出宛如熔化的黄金般的液体,那只和他一样纤长优美的手直直插进他刚刚痊愈的腹部,扭绞着、掏挖着、抚摸着他的血管和内脏:“——如此精密。”
      “主人——”哈玛盖斯看得双目充血。
      “……咳咳咳!”抑不住的咳嗽引发难以忍受的痛楚,席恩握住那只手,似乎想把它拉出来。
      “哎呀,你讨厌这种感觉吗?”奥路贝亚修睁大眼,清雅秀气的脸上,原属于奥古诺,温润平和的红眸此刻只有惊人的邪气,他一霎不霎地凝视眼前这张沉默而坚忍,线条柔和却透出刚强的容颜,舔了舔下唇,“可是,我好想把你吃下去呢。”
      席恩回以不为所动的漠然目光,确认了这家伙消化不良,居然把世界树底积存的怨灵统统吞进肚子,又不是本体,一个降临体怎么吃得消。
      吃了这家伙,我也会消化不良吧。冷笑了一下,席恩猛地往里拉。
      “咦!”奥路贝亚修一怔,一闪神,小半个身子就融入了对方体内,手下传出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仿佛一个无垠的漩涡,挣了两下拉不出,他抬眼,豁达地笑了,“呵呵,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可爱。”
      神体交融的冲力使席恩坠下地,炸出一蓬冲天的烈焰,疮痍满目的地面又爆出一个焦黑的深坑,弧面光滑如镜。解除了束缚的人们纷纷来到边缘,却动弹不得,呆呆看着坑底蜷成一团的黑影。
      “呜……呃……”异界的神力就如同剧毒,侵蚀了他每一个细胞,夹杂着汹涌澎湃的负面感情,神代的亡魂们不甘地咆吼着,欲破体而出,实现他们未完的心愿,抒发被杀的憎恨,这一切都化为最直接的呕吐感,席恩浑身激烈痉挛,十指抠挖着焦土,浓绿的污血大口大口地喷了出来。熟悉的波动拉回一线清明,他用颤抖的手扯下一直挂在腰侧的小龙布偶,然后是纹章之铃,扔给靠近的养子和外孙女,却漏了耳坠与额环。
      “没什么的。”勉强抬起头,按住小腹,淡然抹去嘴角的血迹,魔皇尽力凝聚涣散的视线,以一贯淡漠平常的口吻道,“我会拖着他一起完蛋…咳咳,我的本体不会死,只是丧失附身期间的记忆,好在前些日子有用那个身体活动过——就这样。”
      一个低沉的音阶结束短暂的交代,插天而起的七彩光幕屏蔽了众人的视野,当令人窒息的轰鸣告一段落,爆散的光粒化为浮尘消失,原地空无一人,只有干燥的风卷起沙尘,空落落地回旋着。
      啪!绿水晶法杖掉落,铃铛滚了两圈,无声地停住,小莎双膝发软地跪倒在地。
      “呜……”泪水夺眶而出,自事发至今强自压抑的悲伤、委屈、愤怒、痛恨……一骨脑地爆发,女孩哭得声嘶力竭,宛如伤兽的悲嚎,回荡在旷野里,“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莎娜……”哈玛盖斯踉跄两步,弯腰抱起她,双腿也险些支撑不住彼此的重量,抖着声音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主人他……”再也说不下去,发动空间转移回到放置神体的云中塔。
      幽暗空旷的石室里,一汪暗银色的池水静静流淌,蓦地响起水声,徐徐坐起的精灵随手拨弄湿发,半阖的眼有着微量的迷惘。下一秒,石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像要确认什么一般不断收紧。
      “小莎?”被她撞得上身后仰,魔法神错愕了一会儿,询问地看向呆站在门口的养子,“怎么了?”
      无人应答,容纳神体的魔力水银太过浓稠,使女孩尚未成熟的半神体质禁受不住,但她依然紧紧抓着不肯放手,低声啜泣着。龙神脸色死白地动了动唇,挤出微弱而破碎的气声,身子沿着石门往下滑。
      “没事……你……”良久,断断续续的哽咽才从掩面的指缝间流泻出来,饱含苦涩,有对自己帮不上忙的无力,也有对眼前之人总是独自战斗的无奈,持续飘散在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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