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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风动延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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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僖宫中,定晗一身宫装平躺于雕龙锦床上,盯着那精致床帐发呆。
一宫女蹑手蹑脚靠近她,半跪伏在床边,用手帕在定晗的面上拂了几下,定晗蓦的抓住她的手,那宫女顿时笑道:“公主饶命。”
定晗边起身边笑道:“谁跟你计较这个,快说,父皇在哪儿?”
宫女听了懒懒站起,靠在床边,笑而不答。
定晗急了,竖眉瞪眼道:“好个大胆的奴才,越大越不懂规矩了,看来我平时太骄纵你了。”
宫女见她如此,以帕捂嘴,笑道:“公主饶了奴婢罢。奴婢知罪了。”
定晗急道:“谁叫你知罪不知罪的,你倒是快说啊。”
那宫女方笑道:“奴婢打听清楚了,陛下召了几位大臣议事,婉妃娘娘的兄长户部尚书吴有仁吴大人也在其中,陛下要留他于婉清宫中用晚膳,还吩咐太子殿下也去呢。”
定晗闻言击掌欢呼,“天助我也。若瑶,你真立了大功了。回来我赏你。”
若瑶含笑盈盈一拜,道:“奴婢谢公主赏。”复又起身看向定晗,道“公主真的打算出宫?”
定晗一脸坚定,道:“哪有假的。”
若瑶沉吟道:“那太子殿下……”
定晗捶了下她的肩,道:“你不是说皇兄晚上也要赴宴的吗?只要我们早去早回,便无人知晓了。”
“可是,奴婢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万一被陛下知道了,奴婢可是死定了。”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呢。再说了,今晚父皇宴请婉妃之兄,晏罢肯定也留宿婉清宫了,哪有功夫顾及我呢。”
若瑶还是犹豫,定晗薄面含嗔道:“你什么时候也这般胆小了。快收了你那怯样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去换衣。”
“是是是,奴婢遵命。”
主仆二人出了延僖宫,一路上避过了几个旧识,远远朝宫门走来。
宫门口齐齐站了四个侍卫,二人走动,二人静立。
定晗和若瑶相视一笑,便走上前去。
若瑶对着一个盘问的侍卫迎上前去,笑盈盈说道:“侍卫大哥,我们是延僖宫的宫女,公主命我们去宫外醉风楼中买些酥饼,公主最爱那里的点心了。”
那侍卫也不怀疑,只道:“有令牌吗?”
“有。”若瑶从腰间取了令牌,递了上去。
定晗躲在了若瑶身后,倪看着那侍卫将令牌翻来覆去查了几遍,方还给若瑶,挥手放行。
二人低首慎行了一会,回头见宫门已远在视线之外,定晗甚是兴奋,抱了若瑶转了一圈,高声欢呼道“自由了。”随即拽了若瑶的手,急急往街市奔去。
月上柳梢,云遮雾笼。
婉清宫中,华灯初上,香烟缭绕,火树银花,花团锦簇,缀金镶玉。前有佳人曼舞笙歌,旁有乐师抚琴击鼓,极尽富贵风流。众宫人围侍一旁,均屏息垂手。
青帝与婉妃端坐于宴席上座,太子定轩位于青帝下首,正对着婉妃之兄。
耳畔喜乐连连,软语哝哝,定轩只觉胸中闷滞,席上虽是美酒佳肴,却不知如何下箸。就近择食,嚼之无味。此等境遇,却是拒之不得,偶有劝酒,惟强饮之,不知其味。如此过了许久,终罢席告退,回至东宫。
到的宫中,进了寝殿,定轩只觉头昏脑胀,酒泛于胸,欲吐不得。
王得全急急奉上醒酒汤,定轩服了方觉舒坦许多。和衣斜躺在榻上,于珠帘绣幙袭人甜香中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定轩恍惚中闻得有人唤殿下,微微睁眼,迷糊中王得全的一张甚是焦虑的脸映入眼帘。
定轩气虚说道:“何事?”
“殿下,延僖宫出事了。”
定轩神智模糊间方欲再睡,只是喃喃问道:“出了什么事?”
王得全一旁只是着急,道:“公主私自出宫了。”
定轩忽闻“私自出宫”四字,激灵一凛,神智顿时清醒,蓦的起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就能出得了宫?”
王得全拭了额上的汗,答道:“奴才也不知公主何时出的宫,怎么出的宫,只知陛下去往延僖宫,发现公主不在,动了圣怒,满宫的奴才皆惶恐不安,万公公和苏嬷嬷差人来请殿下速速过去。”
“公主还没有回来吗?”
“陛下和婉妃娘娘正在延僖宫等着。陛下已传了正刑司。”
定轩闻言,方知不妙,忙唤人备轿,往延僖宫中去。
定轩坐在轿中,心思紊乱,满心忧虑。早间定晗说要出宫时,自己便回绝了她,私下认为她从此便可安生无事,竟未料到她的胆子居然有如此之大,会弃宫规于不顾,私自出宫,还被父皇抓个正着。思至此处,不由摇首叹息。
到的延僖宫门口,内侍掀帘扶了定轩下轿,定轩抬眼望了里面,蹙了蹙眉,走了进去。
延僖宫的宫人均已跪伏在庭院,几十个人竟不闻些许杂声,想必都已噤若寒蝉罢。
青帝端坐于上位,婉妃陪侍一旁。
万穆和苏墨分侍立两旁。
定轩环顾四周,渐渐沉心,定晗竟是这般时候也未回宫。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只是俯身跪拜青帝,言道:“儿臣叩拜父皇。”
青帝看了他一眼,面沉如水,道:“太子也惊动了吗?”
定轩闻之,明白青帝此时已怒到极处,也不敢直接替定晗开罪,只是垂首答道:“儿臣本该来此。”
青帝冷冷道:“此话怎讲?”
“儿臣本就知道皇妹想出宫,儿臣未能及时阻止,实乃儿臣之过。”
青帝默不作声。
婉妃一旁温言劝道:“太子还是先起来罢,地上阶冷露重,莫要着凉了。”
定轩只是恍若未闻,直直跪在地上,也不起身。
二人如此僵持了一会,青帝未开口,定轩亦不起身。
万穆同苏墨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闻宫外人影闪动,声音嘈杂。
青帝扬眉示意万穆出去看一下,万穆依旨出去,不一会又返回跪答道:“宫门侍卫求见陛下。公主已回宫。”
“传。”
话音刚落,定晗和若瑶便低首走了进来,抬眼见定轩正跪在中间,心下愈发忐忑,忙跪在了定轩旁边,顿首认错道:“儿臣参见父皇。儿臣不该私自出宫,儿臣知错了。”
青帝端了案上的茶,平静问道:“宫外好玩吗?晗儿都去了哪里,不妨说给朕听听。”
定晗不敢做声,深知青帝愈是如此,雷霆之怒便愈是厉害,心里害怕,遂斜眼看向身旁的定轩,眼中满是求乞。
定轩不忍,欲开口,却闻青帝冷冷说道:“万穆,扶太子起来坐下罢。”
定轩抬首看向青帝,青帝已抿了口茶,婉妃接了玉盏,轻轻回置于案上。万穆躬身走了过来,定轩无可奈何之余看了定晗一眼,扶了万穆的手起身于一旁的雕椅坐下。
青帝冷冷的目光落在定晗身上许久,忽又转向若瑶,顿了顿,对着门外淡淡吩咐道:“来人,将这大胆的贱婢拖出去杖死罢。”
“父皇开恩!”定晗大惊。
若瑶先前被侍卫带回宫时早已料到今晚在劫难逃,此时听了青帝的命令,仍是万分惧怕,见门外内监走进来,慌忙中只是不迭叩首求饶。
青帝似是未闻,并不开言。
眼见若瑶就要被架走,定晗于慌乱中忙扑到若瑶身上,紧紧攥了她的手,哭道:“父皇开恩,饶过若瑶罢。原不是她的错。”
“身为宫婢,当谙知宫规,主子做出违规举动,不加相劝,反而助其胡闹,留她何用!”
青帝猛一扬手,喝道:“拦下公主。”便有几个内侍上前拉住了定晗,内监再不敢迟疑,架着若瑶出了门,将其捂嘴强制绑在刑凳上。
定晗此时肠断心焚,欲要拦下若瑶,无奈双肩被一群内侍牢牢锢住,丝毫不得动弹。
闻得青帝一声令下,正刑司的内监便动手行刑。
若瑶于重板落下之际,浑身一颤,痛彻全身,接连的板子又狠又快,若瑶欲要呼喊,怎奈嘴里已被死死堵住,深入骨髓的痛楚竟是无法排异,只觉难受异常,生不如死,慢慢合了眼,心中只要速死以求解脱。
定晗用力欲要挣脱跑至庭院,青帝一挥袖,门已关上,隔了庭院,隐隐听到刑杖击打的声音和若瑶闷闷的呻吟,定晗此时方知自己竟是如此无用,泪如雨下,只得不住地哭求,一时气噎喉堵,转头看向定轩,一脸哀求。
门外的呻吟声渐渐微弱下去,唯有板子声出奇的响,定晗心中害怕,急急跑至门口,又被内侍紧紧锢住,不由哭喊道:“父皇你杖死我罢,我不想连累无辜。”
青帝大怒,骤然起身,茶盏咣当落地,顿时粉碎,茶水溅的满地湿。
定轩大惊,知青帝已怒到极盛,急忙上前跪道:“父皇息怒。皇妹也是救仆心切,才语出不敬,求父皇暂且息怒。”
万穆和苏墨亦跪倒一旁。
青帝只觉怒气冲顶,气滞于胸,缓缓坐下,在婉妃的温手抚背下方渐渐平和下来。
环视了跪在地上的万穆、苏墨、太子,后又把目光停在哭得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定晗身上,那张酷似如妃的脸正狠狠击叩着他的心,眼前一片迷茫,那张脸无数次闪过,只觉心内翻江倒海,不得不闭了双眼,以手抚额,哑声令道:“传旨,停刑罢。”
定晗闻言,方觉如释重负。
青帝无语默言了许久,起身踱至定晗面前,定晗亦抬首仰视着高高在上的青帝,一双泪眼已红肿,满面泪光。
“万穆”
“奴才在。”
“吩咐下去,加派禁卫,严加防守,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公主出宫一步。”
“遵旨。”
青帝转身不复看定晗,离开了延僖宫,婉妃提裙紧跟上去。
定晗泪眼凝视着一行仪仗队伍慢慢消失,忽觉全身无力,双手一软,斜伏在了地上。
定轩知她心里难过,走过去双手扶起她,定晗一头扑到定轩怀里,小声抽泣着。
定轩微叹道:“早先便和你说过,这宫中没有父皇不知之事,你竟不听。”又见定晗梨花带雨,甚是悲怜,方柔声劝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定晗忽又想起什么,忙跑至院中,若瑶伏在刑凳上,早已昏迷过去,迷蒙中闻得有人叫自己,这声音好似隔世传来,努力睁眼,定晗的花容只是模模糊糊,不一会又渐渐散去,呼喊声亦遥不可闻。
定晗忙唤太医,万穆一旁略微迟疑,陛下下旨杖杀,虽已赦免,又怎敢传太医。
定轩道:“父皇若是怪罪孤顶着。”
万穆轻叹一声,匆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