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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 ...

  •   轻容醒来的时候,水妹已经走了。她四下看了看,现在五识已经无比敏锐的她,很快判断出附近没有挣扎扭打的痕迹,便先放了六七分心。只要不是非自愿离开的,她相信水妹就一定能保护好她自己。

      果然到了中午,水妹就抱着一筐筐衣服跟着周小月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实在是道风景线,轻容在树丛间缩起身子看着,等水妹发现她之后就摇摇树丛示意,换来水妹会心一笑。

      “阿娒到底是在看阿谁喔,恁开怀。”妇人们洗着衣服手上麻利地忙活不止,眼睛嘴巴就闲了下来,又不能在小孩面前讲太多凉话,只好盯着这两个美人养养眼,是以很快就发现了水妹灿烂的微笑。

      “就是讲嗼!”“讲来听听,给我们也笑笑看。”妇人们纷纷跟着先前开口的大娘后面附和。

      “没呐。”

      水妹不愿多谈,但是妇人们可不会这么放过她,一个接一个出言逗她,想听她多说几句。人皆有爱美之心,因此不论放在哪里,人们闲谈的时候话题总是难免会不知觉向那些模样生得好的人靠拢。更何况水妹又是小孩,还不足以凭借美貌令人产生距离感,反而令人心痒痒地,只想同她更多地互动。

      水妹这个时候就不再回复,而是匆匆低头,一副不堪调戏的样子。

      说起来,因为水妹出来陪她阿妈洗衣这件事,好多人家都盯上了她。毕竟周家这么做,显然是不重视这个囡儿,要是将来谈亲事,想来也不必出许多钱便可说下了。这么好看又便宜的媳妇,哪里去找!

      不过大家之所以这么想,倒不是水妹小小年纪就出来做事这一点,反而是周家这么早就把她放出来到处跑。

      诸位看官或许要问了,小孩子出来跑跑又有什么打紧?无他,因这片地方有个风俗,就是小孩半大之前(最早九岁最迟十二岁)都须得“捂着”。什么叫捂着?就是不得在山水间嬉耍,就算帮家里做活,也一定要拘在院子内做。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了。据说不知多少年前,那时候的邬川人比现在成长得更迅猛,达到了成年后不论男女,“顿足便分地,挥臂可裂天”的恐怖力量。那时候年景是多么好啊!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就出现了大量孩童失踪的诡异事件,不论能干的邬川人再怎么找,也不能发现半点根源所在。虽说十个孩子,走失的也不过两三个,但谁说得准自家孩子一定安全?因此总结了走失孩童的特征之后,邬川便有了这样的古怪规矩。

      邬川不算很大,是个长条形的靠海陆地,再往内陆走就会被瘴气林迷住了。周家人从南边的周家村出来,其实也只能往北走,而且邬川的构造导致越是北方山越是低矮,也就越不容易不小心入了瘴气林。像是梅岩镇,靠近瘴气林的地方都做了边界标识的,安全系数自然高了许多。当然了,走失的孩子确是全都因为入了瘴气林的,不过这些孩子都属于同龄孩童中比较聪慧的,不存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愚蠢的叛逆,所以这事说来真切实有着几分诡异。

      不过知道周家这事的众人虽然腹诽,倒还不至于出口咒她家走失孩子。现在是个个都想着法子要早早和她家定亲,好把这大好一个囡儿接回家去捂好,莫要让周家这几个不懂事的糟蹋了这么水灵的孩子。要知道,那些走失的孩子可是女娃居多呢!

      不过,周家自己难道真就不知道注意些吗?其实是她们想差了。

      以老周寡妇现在重视家族声誉的程度,若是知道这回事,一定也会阻止小周寡妇的。问题是周家村这样的小渔村因为各种原因,一直生育率就很低,看看她家三代单传就晓得了。孩子都这么少,自然就金贵,就算有魔怔了的非要去瘴气林那儿,肯定也被一直盯着的长辈阻住了,所以这个规矩根本不必存在。到了梅岩镇,周小月又有了两男一女,孩子也就没那么金贵了,这种在周家村养成的自觉便遗失了。

      更不用说,老周寡妇打听梅岩镇的时候听说过,朱先生小时候去了瘴气林一趟,后来自己回来了,还学会了字,可见去瘴气林也不是那么危险的事嘛!这确是她打听消息不全,不过她多少心里也抱了一份念想:或许自己的儿孙也可以被瘴气林造化造化呢!那个姓朱的也不见有什么特异,谁说这不可行?至于水妹么,恐怕她还没那个福分被山老爷瞧上,又有什么打紧!

      于是就在这么一天一天地单方面被搭话中,水妹很快就和这些大娘熟了起来,偶尔还会接她们几句话。在这样单调而不乏味的日程中,光阴像清澈的溪水流过了一年,水妹三岁多了,力气也比先前大了好些。

      其实现在的邬川人力量或许比很久之前要小得多,但根据谢轻容判断,比地球人来说那真的是个个大力怪。像是三岁的水妹就已经可以提一整桶水了,这要换成地球小孩……不要说提了,拖着都费劲呢!

      不光水妹,这一年来谢轻容也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她不必吃饭了!准确来说,她其实刚过来那会儿应该就不必吃的,只是精神上还是有一种到点必须吞咽些什么才能满足的怪圈,所以等到她忙着用自己的“异能”玩耍炫技、导致忘记吃饭了之后,她才渐渐发现自己的饥饿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她不必吃饭,一样可以跑跑跳跳而不会因为血糖过低而头晕乏力!

      她甚至连睡眠的需求都变少了。很多时候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生物时钟不得不睡,还是像之前吃饭一样,精神依赖而已?她到底是在睡觉,还是闭目休眠了?依然无解。

      类似的担忧也在水妹身上发生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次双手浸在溪水中的时候,都能感到一股热流从肚脐眼下面冒上来,一直透到身体各处。一开始只是温暖的、脉搏跳动一般的小细流,到后来,连脊椎附近都热起来了,汹涌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一开始她以为是错觉,是正常现象,可到了后来,浑身都如燃了火一般,她就不能自欺欺人了。

      也正好是这天,水妹如约在溪边等轻容,心里想着这件事,苦闷不堪。便在这个时候,她的体热又来了,水妹根本来不及思考,就晕了过去。

      下一刻,她浑身发烫,整个身体也像战鼓的鼓面一样疯狂的振跳着。

      谢轻容赶到的时候,一见了这幕登时惊得出了冷汗,懊悔不已:虽然不知为何,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变得异常强悍,可水妹还是普通小孩啊!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实在太失责了!

      她轻轻把水妹抱起,想努力再把体内那奇怪的异能逼出来一点救救对方。可是水妹体内的热流好像怎么也出不来似的,里面就像关着一头火焰巨兽,横冲直撞大肆破坏。

      火不行那就用水,用水浇灭它!她咬咬牙,试探着把水分输了一些进去,却感觉杯水车薪,很快就被强大的吸力卷了进去。不过既然有力量在索取,至少证明这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方向。

      谢轻容看看四下没人,把水妹抱到了小溪边,一手浸在溪水里,一手按在水妹的背心上。这个方法看起来十分有效,水妹的气色很快变得不再潮红了,然而体内的燥热却愈来愈盛。

      初春的溪水冷极了,在邬川素有“十月末,水冰骨”的说法,而正月初的水比十月末还更加冻人,若不是谢轻容现在身体素质非凡,手肯定会失去知觉了。可说来也奇怪,这水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在手汲取水元的时候,一股极为细小的寒流蹿了上来,沿着经脉一路向心脏飞奔。谢轻容如果是平时,肯定不敢尝试,只是现在水妹明显需要这些水,她怎能放弃呢?于是她咬咬牙,继续汲取,一边分神用火元去阻截那股寒流。

      冰火相克,这样理应奏效。

      可谁知,火元一出现,寒流就缠了上去。一个瞬息间,火元被化去,寒流反而变得更粗壮了!

      加强版的寒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进了水妹比起轻容来说,略有些狭窄的经脉,牢牢地占据了主导权!

      谢轻容真的慌了。她试图再输一些水元过去,却发现此路不通,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取些水给水妹擦身。这下可好,更加灵异的一幕出现了——冰寒的溪水一碰到水妹的身体,直接像流入某个排水口一样,消失殆尽!

      这个世界疯了吗!谢轻容脑子一片混乱,先前想不通的许多事这会儿一下子串联起来:自己身体诡异的新能力和超人体能,这里的小孩惊人的运动天赋,之前偷大妈衣服的时候看到大妈篮子里的衣服明明还没拧干,按理说沉重无比的篮子却被她拎着甩来甩去地……

      她试探着再摸了摸水妹的脊背,动作小心谨慎。

      没错,还是人类的触感。不过……越来越烫了。

      因为水妹体内的温度在失去水元供应后继续稳定上升,谢轻容自然也就没精力去思考那么多复杂的人类生理宇宙天文什么的,立刻轻托着水妹的头和腰部用背弓去靠水平面。她打的主意,无非是先看情况,若有改善就继续,没有效果甚至恶化就赶紧抱回来,一切尽在掌握。可惜她算到了水妹的体重和自己的力量,算到了方案的可靠性和稳定性,就是没算到一直安安静静的水妹在靠近水的瞬间会突然挣扎起来,而且力气还大得吓人。也就是那么一闪念的事,等她想要补救的时候,事态已经走偏了。

      谢轻容跪坐在岸上,手还保持着怀抱孩子的姿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妹在水中成了一个小漩涡,若隐若现。她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站稳了就要往溪水中跳,活像是要殉情一样。

      可她根本靠近不了漩涡的边缘,那好像是个强大的斥力场,并没有看不见而摸得着的一个什么屏障,仅仅是让你无法靠近而已。轻容努力了一阵,沮丧地发现自己根本在做无用功,于是停下了。她老老实实蹲在力场的边缘,瞪着水妹所在的那个漩涡,防止它把自己刚结识的好姊妹带到别的地方去。当然,能早点停下来就好了,这种事让人感觉如此无能为力,果然发烧了还是应该按时吃药才对。

      而此时在漩涡中的水妹就显得幸福许多,她对外界毫无知觉,也不必担心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在梦里,她一时如一团水汽那么轻盈,一时如下坠的雨滴那么迅猛,一时翩翩似霜雪,一时又沉沉似雾霭……她好像没有形状,也没有性格,没有将来和过去。

      不对,这不是我!可是我又未尝不可成为这样的存在,自由,随心而变!

      水妹仿佛沉浸在水态的世界中,一直旋转着……

      “阿水!”

      谁?

      水妹的水世界顿时静止,被外力撕扯变形,却没破碎。她有点回味那种奇特的境地,恋恋不舍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轻容焦虑而紧皱的脸庞。

      “呼,还好你醒罢,”轻容舒了口气,“感觉好过点没有,我头会儿把你从水里捞出那时候,好像不烫了。”

      水妹怔怔的看了看她,有些惶惑:“水里?我不会游泳的!”

      轻容一下失了言语。

      “再讲罢,我身上怎么没有水?”她稀奇地转了两圈,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谢轻容心念一动:“呃……要不,你感觉下……”

      “啊?”

      “呃,就是讲……你有没有感觉身体里有一条气什么的,”轻容有点失措,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解释,“我也讲不来,反正就是感觉感觉自己的身体嗼!”

      水妹领会不了她的意思,但是想到之前奇妙的境遇,嘴里不自觉的道:“水……”

      “你还口渴?”轻容自觉在水妹面前不必掩饰了,立刻就并掌托举,两手掌心涌出一捧清水来:“喏,喝这个,了净无污染。”

      水妹惊奇道:“这是怎么弄出的?唔,没阿谁味道。”

      轻容看她喝完了,就把手里的水珠再回收到体内,期盼地看着她道:“你应该也可以,感觉下自己的身体,有阿谁用阿谁。”

      水妹听她的话试了试:“咦,我看着了骨头里面!”

      骨头里面?那是什么?轻容纠结了,她怎么看自己都是普通人体,元力也是白色的细流,在经脉里面像溪水在小河里面一样少得可怜翻不起浪啊!但是受到水妹的启发,她开始留心观察自己的骨头,果然发现骨头是元力的游乐场,每次经过的时候元力都会蹦跳一下。至于骨头里面,那是玉莹莹地,没什么其他东西,看起来干净剔透。

      “骨头里面有阿谁?”她难免好奇地发问。

      水妹兴奋地说:“水!全部是水,烧开罢,弹起水花,还有声音!”

      轻容想到自己体内少得可怜的水粒子,震惊之余不由推翻之前自己对异能的假想,重新建立自己对这方面的认知。难道这不是即成能力,像末日小说一样逐级练的吗?还是说本源能量可以靠自然索取?

      “姊姊?”

      “啊,没阿谁,”轻容摇摇头,再次变了一捧水出来,“你得那些水放一点出,留手里,任它们流出。”

      话音刚落,哗啦一下从水妹手掌涌出一股巨大的洪流,瞬间将她俩除了头以外的地方通通打湿。

      “你……放爻多少水到手里?”谢轻容惊魂未定,抓住水妹神奇的小手道。

      “一点点,真的,”水妹也很无辜,她用指甲比划了一下,“五分之一那么粗。”

      天还是那么蓝。谢轻容默默望了一阵,垂下头,果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还是这么大。

      于是她这样问道。“阿水,你想不想走出这塘地,看看外面的天?”

      水妹跟着她的话语,抬起头望着青天,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脊背。筋骨的舒展让她全身震颤,阴阴的天空中,远处的瘴气林那粉色的毒雾显得十分梦幻,像是预告着落幕的晚霞一样灿艳。

      “好啊……”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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