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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9、挑破 ...

  •   一夜激狂,若胭觉得自己尚未来得及合眼就已经天色露白,只好费力爬起来,昨天才成了郡主,今天的请安尤其重要,去得晚了,怕要被有心人冠一个“小人得志”的名号,若说以往还可两分松懈,以后是半点大意不得了。

      沐浴梳洗,一番装扮过后,两人一如既往亲热的往存寿堂去,若胭低声絮叨,扶腰说痛,云懿霆就眉眼含笑的帮她揉捏,时不时的哄两句甜言蜜语。

      国公爷和和祥郡主见她到得早,都很欢喜,若胭依旧恭敬的行礼请安,与往常毫无区别。

      因是若胭高升后第一天,在请安之前,更有一桩神圣大事要做——祭祖,当两人走到家庙院前,国公爷已经再和大老爷交谈,其余人等都静默一旁,瞧阵势,与上次国公爷升爵并无区别,不同的是,上次若胭仅够资格院中跪拜,这一次,自己是主角。

      拈香叩首,三起三跪,赞词声声,钟乐庄严,若胭挺直背脊,一板一眼的做着动作,好不容易礼毕,接着往存寿堂做例行请安。

      按规矩,何氏也要参拜,她虽是扮了个浓妆,扑得粉白粉白的脸,却僵硬无表情,不情不愿的对若胭施礼。

      若胭知她违心,也不计较,笑着扶起,宽厚谦和,又说,“大嫂妊娠在身,还宜安养为要,你我妯娌,往后便免了这些虚礼吧。”

      国公爷看在眼里,又称赞了一番“守礼、端谨”,又笑道,“若胭荣升之喜,朝野尽悉,京州街巷相传,昨日里拜帖成山,我与你大伯父之意,该设宴相庆,也不负圣恩,不过还是要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若胭心说,这种事还是你们长辈说了算,我就是个摆设,反正礼单我已经收了,所谓开宴,不过是再给送礼的人一个露脸的机会,前厅的男客我是见不着,不过是打起精神应付女眷,咬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若胭恭恭敬敬的回答,突然回想起云懿霆昨日的不悦,心里咯噔一下,还是低调些吧,别让这位爷又涨杀气,忙又陪笑着补上一句,“只是若胭无德无能,全赖父母亲与祖上的荫护罢了,设宴欢庆,恐声势过大了,若胭自愧难当。”

      “这是你过于谨慎了。”国公爷哈哈一笑,颔首道,“不过,你能这般不慕虚华,甚好,甚好,就依你,免宴了吧。”转头又对和祥郡主道,“吾家有媳如此,可传家流芳,坐镇中堂。”

      众人倏然变色,各怀心思,国公爷这几个字分量之重,大家心里都有掂量,若非一家之主,怎可坐镇中堂?若胭是媳,她若要坐主位,必定是与云懿霆并肩持家,再往深里说,国公爷是有意传爵于云懿霆。

      气氛微妙之时,祝嬷嬷适时上前,向和祥郡主请示,说道是几个乳娘已经进府有十余日了,按规矩今儿该复检了,问和祥郡主何时见她们。

      这个事若胭也曾听过一耳朵,说的是和祥郡主为何氏挑选了几个乳娘,虽然眼下离分娩还早,却已提前挑拣,养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养,以便到时候有足够营养的乳汁喂养小主子,因待遇好,多少清白身价的适龄妇人想谋这个差事,只是大户人家对乳娘要求极高,唯恐身体、品行不合,对备选之人有诸多检验,层层筛选,最后留下一两人。

      据说,和祥郡主已选出五人,个个是家世清白,容貌端正,态度亲和,身体康健,拨出一处清静小院来供她们吃住,穿戴且不多说,只饮食一项,叫若胭也暗暗乍舌,各种珍馐美味、滋补汤羹,源源不断的送去,先这般试用十天半月,再次筛选,择优留下,余者遣归。

      “你这便去安排她们沐浴更衣,今晨除了清水,不可进食,我随后亲自过去挑选。”

      祝嬷嬷躬身答道,“二夫人放心,这些话,老奴早就告知了,碧姗也一直在那守着呢。”

      “甚好。你去看看都妥了没。”和祥郡主吩咐完毕,又转头看何氏,“你也去看看吧,要有相中的,你便留下。”

      何氏正竖耳细听两人对话,知晓这事与自己相关,激动不已,听说自己也可亲自挑选,更喜不自禁,连声答应,洋洋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一手抚上圆鼓鼓的腹部,一面若有若无的炒若胭扬眉一笑,似是炫耀。

      何氏拿孩子显摆这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像是天下女人只有她一人能生养,若胭扭头不理她,思量着和祥郡主既有安排,便起身告辞,国公爷一口允了,她便与云懿霆双双退出,到门口,忽见一个丫头匆匆入厅,禀道,“四爷发热了。”

      若胭怔了怔,自从那日尴尬事后,云懿诺就进宫伴读了,从云懿思那得知,他拼命苦读,昼夜不息,连家也不归,昨天倒是回来了,但是若胭晕乎乎的也没注意到,正诧异怎么没来请安,竟是病了。

      “速去请医。”不待国公爷发话,和祥郡主已经心疼的吩咐下去。

      若胭踟蹰,不知该不该当作不知情,云懿霆捏了捏她的手,刚要说话,厅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一看,和祥郡主已经带着祝嬷嬷出来了。

      和祥郡主显然没想到若胭还在,抬眼看到,眼神十分复杂,步子不由的滞了滞,不等若胭行礼,已经抬手作挥,随即匆匆离去,若胭看了眼云懿霆,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国公爷道,“若胭,你们俩先回去。”

      一路上若胭忐忑不安,却不好与云懿霆说,恐他多心,谁知到瑾之门口,他主动止步道,“你先用早膳,我去看看,片刻即回。”说罢,还含笑揉了揉若胭的脸颊,转身离去。

      若胭入坠云雾,觉得这位爷的脾气越发古怪,喜怒无常,一时醋意横飞,恨不得把自己关进笼子里,不许他人瞧一眼,一时又泰然自若,善解人意。

      独自早膳过后,初夏又收进礼来,还将奉帖前来的人带进瑾之,进屋对若胭笑道,“三奶奶,齐府来人送上贺礼。”

      “不是昨天已经送了么?怎么送两次?”若胭困惑。

      初夏笑道,“昨天是齐府的礼,今儿却是沈姨娘的意思,听来喜的意思,这是沈姨娘代她娘家的一点意思,因想着门第低微,不敢与齐府同行,故而有意晚一天。”

      “怎么,来的是来喜?”若胭笑了笑,她对梅和娘没什么印象,但不上喜恶,但因与沈姨娘交好,便不好驳这个面子,“既是来喜,便请进来叙叙。”

      “奴婢已经做主,请来喜在大厅侯着了。”

      若胭遂起身出门,果然见来喜恭敬的垂首等候,便亲热的让她坐下,问了问沈姨娘的情况,来喜答道,“姨娘除了比往常更贪睡些、能吃些,并不见别的症状,沈家太太本是来探望姨娘,如今也在府上住下了,我们大人说,留下来也好照顾姨娘。”

      若胭晃了晃神,便开始自责,那天去城外送行梅家,曾听梅和娘说起沈姨娘有了身孕,只是自己连日来纠结琐碎,竟忘了这桩事,实在不该,忙低声吩咐初夏去准备礼物,又让来喜代为问好,又问起雪菊,来喜道,“雪菊姑娘近来忙得不得了,姨娘那边要添人添物,太太……太太……”突然嘎然而止,不再说了。

      这个太太自然是指梅映雪,若胭想起来,这位新婚不久的齐太太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像是癫狂之症,摆了摆手,如今,一切与梅家直接相关的人和事,她都没有兴趣。

      初夏将来喜送出,顺便亲自带着礼物去了趟齐府,回来时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说到些事,梅映雪的疯症益发严重了,不分日夜的折腾,一会子哭,一会子笑,时而骂骂咧咧的,时而又自言自语,齐大人请了几位大夫来,都被她轰打出去,如今,满府为之头疼。

      若胭听了也头疼,却不是为梅映雪,而是为齐骞。

      无辜的君子,受这无妄之灾。

      杜氏当初促成这段姻缘,应该是为了净化梅映雪,没想到连累了齐骞。

      “往后你每个月代我过去看看沈姨娘,其他人么,不必理会了罢 ”

      初夏应下,扭头见云懿霆进来,就知趣的退下。

      云懿霆自早晨过去,原本说来很快就回,谁知一去就是小半天,若胭猜想另有变故,忙起身迎着,亲自斟了杯清茶,又出去端了一碟子桂花酥进来,这才挨着他坐下,一样样将茶与点心放他手里。

      “三爷想必饿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若胭甚是乖巧,并不急着问缘故。

      云懿霆十分受用,进门时隐隐存留的几缕郁色也消逝殆尽,眉眼之间尽是温柔与满足,从善如流的吃了几块桂花酥,又饮了茶,才缓缓道,“于大夫过来了,说是风寒入侵,不碍事,开了药方,施了针,过两天便可痊愈。”

      “如此甚好。”若胭笑了笑,又问,“三爷这是看着四弟服了药、退了热才回来的吗?”既是于大夫诊断不严重,何必你滞留这么久?

      云懿霆朝她怪异的笑了下,眉峰微微蹙起,神色似有些沉闷,道,“老四要弃笔从戎。”

      “啊?”若胭愕然,“他这是脑子烧糊涂了么?”

      “何以见得?”云懿霆眉头又紧了紧。

      若胭答道,“父亲从军,一生穿梭沙场,踏着累累白骨与成河的鲜血,刀光剑影,惊心动魄,我每每想一想便觉得难受,四弟聪慧,难道不明白从武的艰辛?父亲与母亲将他送进宫为皇子伴读,为的就是他今生安稳,他多年苦读,必定是理解并认同双亲心意,今日突然转向,难道不是烧坏了脑子?”

      云懿霆略有些失神,沉吟道,“你说的是,刀枪无眼,只是老四十分坚决,刚才连父亲动怒也不肯回转,怕是脑子被烧得狠了。”

      正说着话,忽见晓莲来禀,说是和祥郡主请若胭过去一趟,云懿霆脸色骤然一沉,若胭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攥住他的手,道,“母亲有召,我去去就回。”

      “你知道何事?”云懿霆沉声问。

      “不知。”若胭诚实的摇头,却又认真想了想,道,“去了自然知晓。”

      “我陪你同往。”云懿霆握紧她的手,站起身。

      若胭将他按在榻上,轻轻摇头,“母亲只说让我去,你若不请而往,恐怕不合适,怎么,你忘了我满身的刺了么?”说罢,还故意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云懿霆轻柔将她拢在怀里,吻了又吻,沉默不语,眉尖拧了又拧,最后缓缓松开,温柔的说,“嗯,去吧。”

      若胭踮起脚回亲了他一口才出门,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在掂量,云懿诺的生病和执拗从军、云懿霆奇怪的态度,以及和祥郡主突然要见自己……几件事关联起来,似乎可以猜出几分了。

      结果却令若胭愕然,当她到存寿堂,尚未来得及行礼,就见国公爷大步迈进,面色沉凝,颇为不悦的朝和祥郡主瞪一眼,轻叱,“你叫若胭来做什么!”

      “有何不可……”和祥郡主亦是怒色隐隐,难得的顶嘴。

      “休得胡言!”国公爷声音猛地一压,气势却更盛了几分,“若胭,你回去。”

      场面蓦地变成这样,若胭脑子反而清醒了,和祥郡主避开国公爷叫来自己,绝无好事,只是被国公爷及时赶到,计划落空,反受其辱。她沉静的看了看两人,屈膝行礼,默默后退。

      和祥郡主浑身一颤,眼泪成串落下,国公爷虽是武夫,不懂柔情浪漫,却也从未对她大声说过话,夫妻俩相敬如宾,十几年和睦安详,今儿当着儿媳的面好不容情的驳斥她,虽未点明她用意,已经是响亮的打了脸,顿觉羞愤,捂脸哽咽,心中一股不甘与怨恨蓬蓬高涨,颤栗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诺儿是我的孩子,他原本多么懂事,如今变成这样,是谁的过错?我是他母亲,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一生?”

      “诺儿是你的孩子,若胭也是!”若胭不由的顿步去看,只见国公爷浓眉竖起,轻喝,“路是他自己走的,他愿意如何便如何罢,你若不愿,就该自小管教,如今心思不正,还能是谁的过错?”看若胭止步,面有惊疑,缓了缓神色,和悦的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父亲。”

      “国公爷!”

      若胭刚一抬步,忽听和祥郡主急声呼喊,“国公爷,她不能走!诺儿是因为她才起着糊涂心思的!”

      “闭嘴!”

      在国公爷勃然大怒的制止声中,和祥郡主声泪俱下,失控的哭道,“我知此乃家丑,怪诺儿自己不争气,因此我一直隐而不发,忍痛将他送进宫去,谁知他这样固执,我百般无奈才走这一步,国公爷,我亦无所求,亦不怨老三媳妇貌美招惹,只要她去劝说诺儿回心转意,就够了……”

      因为我?

      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得震天响,若胭耳朵里嗡嗡直叫,和祥郡主后面再说什么也恍如天边,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那个素来端庄美丽、集高贵与温柔于一身的中年妇人,此刻她泪流满面,仪态尽失,激动与悲痛让她不住的颤栗,不断涌出泪水的双眼哀求的望着国公爷。

      “岂有此理!儿子糊涂,你也糊涂!此事不许再提及半个字!他既然要从军,我明日便送他入营!你身为主母,该好好反思!”国公爷已是怒不可遏,冷厉的朝和祥郡主撂下一句话,摔袖就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对若胭道,“走,若胭,我送你回去。”

      若胭从未见过国公爷如此大怒,僵立一旁,心惊肉跳,咬紧了牙避在纷争之外,和祥郡主的用意她已心知肚明,虽然那句“老三媳妇貌美招惹”让她很不痛快,但是眼前焰火腾腾的场面令她顾不得追究,反而满心翻腾的想起那个久未见面的四弟,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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