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一遇》鸢宁

1、医生

　　深夜。

　　夜色沉沉，言乔是被同事搀扶着送回家的。

　　这天晚上是公司庆功，平时不喝酒，但难得，她就喝多了一点，然而酒量又不是特别好，于是，就醉倒了，被女同事送回了家。

　　“言乔，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言乔嗯了一声。

　　言乔被扶到离门口不远的沙发上，她闭着眼睛平躺在沙发上。同事开了灯，然后带上了门。
　　骤然从黑暗的地方被明亮地灯光直射双眼，言乔紧皱眉头，闭着眼翻身想躲开这刺眼灯光，然而运气不好，

　　啪——她从沙发上摔了下去了。

　　背上隐隐作痛，正值深秋，瓷砖地板凉的厉害，言乔干脆就自暴自弃地躺了一会儿，眼睛也不肯睁开，这么一折腾——就快睡着了。

　　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身子一抖，兴许是给冷的，浑身颤了下，好不容易睁开眼适应了灯光，身上难受，她想去洗个澡。

　　站起身，言乔扶额，慢悠悠地走了段距离，却蓦地跌坐在地。

　　胃痛。

　　痛感突如其来，她蜷缩起身子，就这么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有些无措，好只能咬牙忍受。

　　明明是正凉爽的天气，额头却顺着滑下豆大的汗珠。

　　在这疼痛间，言乔突然听到雨声，起先是细细的，然后渐渐大声了起来——雨下大了。

　　糟了。

　　言乔瞬间清醒，脑中迅速闪过这两个字。

　　她住的是普通的居民楼，昨天晚上还晾了衣服忘记收，她强忍着疼痛匆忙站起来，却只能捂着肚子弯着腰一步步艰难地走。

　　好在还是能行动的。

　　抱着一堆还没将衣架取下来的衣服，扔在床上，言乔靠着床边喘粗气。

　　慌乱匆忙的夜晚。

　　她真的该去医院看看了。

　　***

　　第二天就是周末，言乔去了医院，这天天气很好，适合出行，她顺利的挂了科，找到门诊，她坐在诊室门外好一会儿了，医生还没有来。

　　周末的医院比平时更忙，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形形色色地人从她面前走过，各种声音聚集在一起。

　　言乔实在是坐不住了，跑去导医台问了问，站在那的是个女护士。

　　女护士温柔地笑了笑，“唐医生去会诊了，你先坐着等会儿吧，估计就快回来了。”

　　原来是去病房会诊了。

　　小腹又隐隐作痛，她满心后悔，早知道刚刚应该挂急诊才是。

　　“好难受，医生怎么还没来！”

　　言乔侧目，她身边坐了两个女孩。

　　“你没听到吗，不是说去病房会诊了吗。忍忍吧，你不是说这新来的医生很帅吗，等等见了真人，估计你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来了。”

　　“什么嘛，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不然呢，偏偏要拉着我来离家这么远的医院？自作孽。”

　　“嘿嘿，我也是听说我朋友说嘛……万一他看上我了呢！”

　　“省省吧你。”

　　言乔听着，却没有太过在意。

　　言乔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发呆，忽然眼角似乎瞥见一抹白色，耳边传来沉稳有序地脚步声，她抬头，却只看见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女孩已经跟着那抹白进了诊室。

　　言乔心知这大概是那个唐医生回来了，于是拿起身侧的病历静静等候。

　　刚刚那两个女孩儿不久就出来了，手挽着手，她隐隐约约听到，

　　“可惜戴着口罩没看清，不过眼睛……嗷嗷嗷秒杀我……”

　　“确实哈……然而跟你没关系。”

　　“怎么，我欣赏美都不行了么！！”

　　“我看你是垂涎美吧……”

　　“……”

　　对话声渐远，她们走后不一会儿，言乔就听到刚刚那个护士叫自己的名字，这才施施然地进了诊室。

　　她将病历递过去，乖乖的坐下，默默打量着周围。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最近的桌面，桌面很整洁，甚至有些整齐过头，电脑，听诊器，订书机，打印机，有序地放着，书籍在一旁高高叠起，这个医生大概是个很严谨的人，她想。

　　言乔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人。

　　他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但莫名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很合适，也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很消瘦，肩宽的原因……更是带出了一股禁欲的气质。

　　言乔又看见桌上摆着的名字。

　　唐煜白。

　　嗯，他姓唐，唐医生。

　　眼前的人低着头，右手转着一支钢笔，笔在灯光下隐隐发光，另一只手正翻着她的病历本。

　　他抬头，“言乔是吗？”

　　“是。”声音平淡，却让言乔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那人将她的病历本放在一旁，看着她，言乔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有着一双极为标准的桃花眼，只听他问——

　　“哪里不舒服？”

　　“胃痛。”言乔老老实实地回答。

　　“以前有过吗？”

　　“没有。”

　　“最近胃口怎么样？”

　　“……一般。”

　　“吐过吗？”

　　“嗯。”

　　“什么时候觉得痛的？”

　　“前一个星期的时候偶尔感觉有点难受，但昨天晚上我喝了点酒……然后回到家就觉得痛了。”
　　他眼眸微眯，“具体什么感觉？”

　　“有点，嗯，怎么说……就是酸酸涨涨的，但是又觉得痛。”

　　他听后蓦地站起身，言乔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却已然站到了她身侧，微微弯腰，伸手按向她的肚子。

　　“手放开。”她听见他淡漠的声音，才发现自己的手反射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言乔默默地松手。

　　他却是不管她如何，继续自己本要做的事。

　　“这里，还是这里比较痛？”他的眼睛盯着她，手一边在她的肚子上按着。

　　言乔还在为刚刚不小心抓住医生的手这件事而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他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语气平淡，“初步诊断慢性胃炎，需要做胃镜进一步确认，”他话锋一转，“你昨晚喝酒了？”

　　“是。”言乔点头。

　　“做胃镜前一天不能喝酒，晚餐吃半流质食物，十点后以后就不要再进食进水了，做胃镜当天，不要吃早餐。”他顿了顿，“我的坐诊时间是星期天和星期二。如果你等不及，可以明天来找赵医生。”

　　“嗯好的，谢谢唐医生。“

　　***

　　抱着从一而终的想法，言乔等到星期二上午十点。

　　这天言乔请了一上午的假，再一次来到医院，挂了号，去做了胃镜。

　　等了半个钟才拿到检查结果回来的时候，医院马上就要到12点了，按这家医院的惯例，是午休时间。

　　刚做完胃镜不久，难受的很，她强忍着恶心，匆匆跑上四楼。诊室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门，没想到他还坐在里面。

　　而且正在摘口罩。

　　言乔当然没有错过他口罩下的那张脸。

　　很英俊的男人，微抿着的薄唇，鼻梁高而挺，尤其是眼睛，眼大而修长，眼尾略向上弯，睫毛很长，真的是很标准的桃花眼。

　　言乔愣了一秒，很快就恢复镇定。

　　唐医生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眉头微皱，思索了一阵。

　　“打扰了唐医生。”她抱歉地说了一句，“我跟您约好了这周来找您。”

　　他微皱的眉舒展，才想起眼前这个人，他说，“没什么。”

　　她伸手将检查结果递给他，修长的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抬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抿唇，这才低头快速浏览。

　　言乔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诊断结果。

　　诊室内安静了半晌，言乔不由地有些紧张。

　　她看着他将检查结果放下，目光盯着电脑，沉吟了一会儿。

　　“慢性浅表性胃炎，”他抬手，声音平淡，双手在电脑键盘上快速敲击，“短时间内没办法痊愈，要好好养着。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些中药调理改善，等会儿你去一楼领。”

　　“平时要注意饮食清淡，不能吃太辣或者油腻的东西，不能吃太饱，如果可以，多餐少食，还有——”

　　他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停下来，正面对着她，眼眸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忌烟酒。”

　　言乔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没想到这个医生还能记得这件事，这句显然是特别提醒她的。

　　“嗯，我知道了……”

　　“按我说的做，不用担心，病情会好转的，”他的话让人有种信任的感觉，“如果还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复查。”

　　她连声应下，他抽出打印机里的纸，钉在她的病历本上，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临走前她实在是忍不住澄清了一下

　　“唐医生，其实……我不酗酒的。”说完就匆匆走了。

　　言乔拿着票据去楼下取药，排队等待的过程中，她翻开病历看了看。

　　病历单下签着他的名字，不像一般医生那样潦草凌乱，字很漂亮，让人看得清楚。

　　唐煜白。

　　想起他那双淡漠的眼，她心中又默念了遍他的名字。

　　她并不是花痴的人，但难得印象深刻……以后若是不来医院，就不会见到了他吧。

　　“言乔，你的药。”

　　护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言乔应了一声，接过护士给的药。

　　提着一小袋的药，出了医院，却正好看见一辆急救车在旁边停着，而刚刚还在给她诊断病情的唐医生上了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