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叶慕色

1、清明

　　清明，细雨纷飞。
　　细密的雨丝从遥远的天幕里坠下来，萦绕在迷蒙的天地间，给整个季节都染上了些许愁色。
　　顺着窄窄的山道，一女子撑着油纸伞缓缓行来，女子着白衣，细碎的泥沾在她的裙摆上，白色的裙摆便在她走动间显现出隐隐的黑色来。她似不在意，只是一手捏着伞，另一手紧紧的挟住一老旧的琵琶。待走的近了，方能透过这雨看清这女子的样子，她袅袅而来的身姿本让人觉得有些幻想，待细看，却发现她的脸已不再年轻，只是穿过隐在雨中的眼角的细纹，依然透出一抹艳色来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墓园，说是十几年前，当今皇上为了祭奠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而修建的，只是千里沙场，又能有多少人最终能魂归故里，所以这里多半也都是些衣冠冢，让那些失去亲人的人，能在这种时候，有个表达哀思的地方。
　　这十几年晃过，当年的人剩下的也越来越少，这园子又建在山上，这些年过去，便渐渐荒芜了起来，只是到了这清明，才有了些人气，依稀可见稀稀落落的人，从窄窄的山道上来，在一些墓前，呆得一阵，便又走了。
　　于是这白衣女子的出现，仿佛为这个有些荒了的园子增添了一抹亮色，那些还未离去的人，眼神亦不自觉的，顺着这女子的身影，从山道过来，停留在一座墓前。
　　这座墓和别的墓比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只是那坟前杂草少些，墓碑上干净了些，女子走到墓前停下，收了伞，放在地上，径自坐了下来，琵琶斜斜的靠在怀里，手轻抚过粗糙的石碑，雨溅到碑上，又滑落进女子的衣袖里，四月的雨水还带着些许的凉意，女子的手轻颤了下，
　　低低叹息一声，抚向怀中的琵琶。
　　她的手在古旧的琵琶上轻轻一拨，泠泠的琴音便从指间流泻出来，像是离人的叹息，萦绕在这个稀落的园子里，园子里仅剩的那些人便也沉默了下来，仿佛听到这个女子对于已逝过往的回忆，只是不知，有多少人听懂了琴里的故事，女子自顾弹着，似乎已沉入那么多年前的故事里，穿越这么多年的时空，琴音忽转激昂，那些还在扫墓的人仿佛听到了了多年前的战鼓杀声，从遥远的边关传来，沙场千里，纵横一生，那些他们错过了的过往，竟然清晰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忘了这是个墓园，望了再看这女子，依然神情安详的的继续往下弹，直到琴声又忽然低落下来，充溢着淡淡的哀伤，只是那哀伤太过淡漠，竟在一恍惚间便已触摸不到，众人只觉得心头忽的一空，女子已右手轻划，一曲终了，站起身来。
　　她的伞依然静静的躺在地上，衣裳尽湿，任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滑落到脸上，连面容也变的模糊起来，她只是这么站着，凝望着面前的坟头。
　　那么多年，那些哀伤，那些曾经挚烈的情感，终归在流年中黯淡下来，只是心里，始终维系着一个小小的执念，这一执，便执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女子在心里轻叹，深深的望一眼这已有些班驳的石碑，也许，便是因为是那人，这么漫长的岁月，也是无悔的。
　　无悔，女子轻扬起嘴角，似又想起了那些已经埋在记忆里的旧事来，即便是用半世回忆，去换得那短暂的驻足，也确实是无悔的罢。
　　她终于又拾起地上的伞，却不撑开，就这么提着，又顺着那窄窄的山道离开，她的白衣已被雨水混着泥脏了，四月依然料峭的风在她的身后吹过，隐隐望去，竟显出一种寥落来。
　　待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靠近了那女子站过的坟墓，这墓并没有多稀奇，亦只是刻了个名字。
　　梅。长。苏。
　　靠过来的人轻轻的念出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深深深深的刻在这石上，那人好象被这深给刺到了，一时竟呆住。

作者有话说

　　这么短的东西，我竟写了三天，并不想去写出多大感慨来，只是，这个写完，仿佛了却一桩心事，终于肯承认，小殊，终归是不再了。无论我是多么的不愿意，这样的人，终究只能存在于我们的幻想中，所以，用宫羽的角度，写了十多年后的场景，总觉得不管当初是如何，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旧事，终究只能黯淡于所有人的记忆里，但是，却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