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Chapter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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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之析四十五个自转日后，七星之一，仟星临时居住基地。
“灾后重建辛苦了，总司令阁下。”不知什么种族的亚人工程师挥舞着螯型前肢，向白袍总司令致敬。
黄色的沙土掺杂着弹壳与污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腥味。拉塞尔用脚拨开沙土，弯腰拾起一片剜金虫的碎翼。碎翼的半圆形边缘呈焦黑之色，约是被十二毫米口径的子弹所打碎。
“优先修复基础设施，让难民有住处。还有，将幼童统一集中在空气和水源比较干净的阳光房里，这个也要同步去做。”
“是。”
二十个小时的死斗，只有三座磁荡炮完成了充能。虫族突破最终防线，横扫了距离战区最近的仟星。十五座城市遭到了彻底的破坏，上千万人流离失所。这场防卫战虽然没有输，但在拉塞尔看来，他们也并没有获得胜利。
“阁下，”亚人副官阿吉克走到拉塞尔身边，低声说道：“双子星星主又来催了。他们想尽快得到您的回复。”
拉塞尔握了握拳，冷哼一声，“吃相难看。”
刚扛过虫潮，就让他放下兵权回归讲堂。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交还兵权也是早晚的事情，但这些搞政治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见总司令神色不悦，副官也不敢多言。前几日，双子星的星主联合其他几颗星球的代理人给总司令写了一封请愿信，虽然不知道信件的内容，但能让素来少言寡语的总司令如此不快，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远处传来了年轻男人的呼声，听起来很是急切。拉塞尔向声源的方向微微偏头，发现一个深红色皮肤的异族小孩正踉踉跄跄的向他走来。小孩扎着冲天的羊角辫，脏兮兮的双手举到了和辫子同样的高度，眼睛就像两颗黑珍珠，亮晶晶的盯着他。
随行的副官踏前一步，想要把小孩拦下来，不料总司令却迎着孩童走了过去。小孩侧过脸，先是用圆圆的脸蛋蹭了蹭面前洁白的裤腿，然后才将拉塞尔抱住，同时发出了满足的“卟卟”声。
“总司令阁下，十分抱歉，这是我们一个前队员的孩子，我这就带她回她爸爸那里去。”长有螯型前肢的工程师赶忙解释道。
“没关系。”拉塞尔蹲下身，拽过长袍，用里衬认真的擦着小孩的额头。擦着擦着，他忽然发现长袍上沾了一些新鲜的血迹，他将手翻了过来，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被锋锐的虫翼扎破。他不动声色的用腕表检查了一下伤口，并没有病毒和其他感染的征兆，应该是方才握拳时扎到的，于是也没有太过在意。渐渐地，他停下手，问道：“为什么是前队员？”
工程师低下头，有些鼻塞的答道：“她的母亲，是去往西南监控站那批工程师中的一员。”
“叫什么？”
“阿诗玛·阿比盖尔。”
“Ama！Ama！”小孩听到这个名字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将拉塞尔抱得更紧。
拉塞尔眨了眨眼睛，忽然松开长袍，将小孩一把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小孩双手抓着帽檐，翘起了短短的尾巴。
“阁下，这……”副官有些为难的看着他。
“带我去见这个孩子的爸爸。”
“是，阁下。”副官点了点头，旁边的工程师拿出通讯器，给孩子的爸爸发送了信息。
走过两列临时帐篷，拉塞尔见到早已等在门口的孩子的爸爸。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原地，正紧张的攥着衬衫的一角四处张望。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脸色也有些偏灰。拉塞尔走到他的面前，男人迟钝的仰起头，半张开嘴，呆呆的望着那双灰色的眼睛。
“啊……啊！”男人忽然一个激灵，将左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这是这颗星球特有的行礼方式，而后紧张地说道：“MI NEE-KATLY（敬称），总司令阁下。”
“女儿很可爱。”拉塞尔抱着孩童，又问道：“可以进去坐坐吧？”不等回应，他直接撩开门帘，走进了帐篷。副官和工程师面面相觑，不知道总司令这是演的哪一出。未得到明确的命令，两个人又不敢跟着进去，毕竟这也算是擅闯私人领地。最后只得站在账外，充当临时护卫。
男人没有料到总司令会如此行动，想到账内藏着的东西，他的脸顿时血色尽失。只希望总司令不会多想，不然……
他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栗，步伐虚浮的走了进去。只见总司令正背对着他坐在矮桌前，翻阅着他未藏好的厚重书册。他的手边，则放着刚刚从书中翻出的图纸。
“我记得你们沙棘一族，嗅觉都很灵敏。”拉塞尔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浅色的灰发。孩童从他的身上爬了下去，用嘴叼住了军帽，咯吱咯吱的磨着牙。
“总司令阁下……”冷汗滴落，融入脚下的土地。这本书，正是拉塞尔曾在天文塔查阅过记载着荒兽行径的古书。而最致命的是那张图纸，那张图纸……
“人类的嗅觉也很灵敏。”拉塞尔侧倾过身子，嗅了嗅小孩柔软的头发，“汞锑凝胶[48]，对现在的联盟来说还算是稀有物资。哪怕是工程师，也要持执照和申报表才能拿到手。可惜，我总和这种物质打交道。”
男人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自从得知总司令来到仟星，他每天精神紧绷的仿佛会随时断掉，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循着书的味道找到了总司令。他汗如雨下，牙关像触了电般的打着颤。孩童见到爸爸的异样，松开军帽，走到男人的身前，有些担心的抓着他的衣服。男人抱住自己的女儿，绝望的哽咽了起来。根本不存在任何侥幸，他是有多么天真，居然还妄想着瞒过总司令的眼睛。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恨我吗？因为将你的妻子送上不归路？”
男人僵硬的摇着头，勉强从喉咙间挤出声音：“不……不是……”
拉塞尔突然靠近他，低声问道：“被威胁了么？”
这本书和这些制作微冲炸弓单的材料，可不是一介平民能得到的东西。
男人剧烈的哆嗦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
“告诉我。”拉塞尔静静凝视着他，眼中并无愤怒。
男人蜷缩在他的阴影中，竟然产生了一丝安全感。紧接着，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三个……”
“什么？”拉塞尔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尽量让男人安定下来。
“是……三胞胎……”男人抱着孩子，颤抖的说道，“我的孩子……是三胞胎……”
“剩下的两个孩子呢？”
“被……抓走了……他们给我书和材料……让我接近你……”
拉塞尔微微皱眉，用孩子做威胁，这种事情让他非常不快。
“我会帮你——”他刚开口，衣襟就被死死拽住。男人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绝望的嘶吼道：“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会把另一个孩子的头也砍下来！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了！我不能……不能……”男人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精神逐渐走向了崩溃的边缘。孩童惧怕的哭了起来，用力抱住了爸爸。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必须杀了你——”男人终于失去了理智，他只知道现在是杀死总司令的唯一机会，于是扑身向前，伸手掐向拉塞尔的脖子！
副官和工程师闻声冲进帐篷，恰巧见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未等他们出手阻止，耳边就传来了清脆的骨骼脱臼声——
男人双手沉沉垂下，脑袋呈诡异的角度别向一边。拉塞尔一手托住男人的后脑，一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袍。他将男人的尸体抱到床上，用外袍将之盖住，就像对待刚刚沉睡的人般，他的动作非常轻柔。
“把孩子带走。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拉塞尔看着孩子，将食指搭在唇边。
“咿……咿……”孩童眼噙泪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走到爸爸身边，却被副官抱了起来。
“爸爸睡了，爸爸睡着了。”副官神色复杂的哄着孩童。
“阁下，您真的没事吧？”工程师有些担忧地问道。
“出去。”拉塞尔最讨厌同一个命令下达两次。
副官和工程师噤若寒蝉的退出帐篷，两名亚人无声的对视一眼，读出了对方眼底的惊异。他们安静的守在门外，心中在思考着相同的问题。总司令阁下是一个令人难以看透的男人——你即可以在他身上看到学者的儒雅，也可以看到兵者的无情；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意图不轨的人，也可以对弱者施予慈悲和怜悯。在他身上同时汇聚了两种截然相悖的特征，更可怕的是，这两种特征竟能融合得如此自然，自然的令人不寒而栗。
拉塞尔从床底拿出男人藏在盒中的汞锑凝胶，坐在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了不应出现在这里的贵重零件，这些就是微冲炸弓单的原料了。他将凝胶和零件仔细装好，从腕表中拿出了一颗成品微冲炸弓单。
他将炸弓单捏在手中，按下了倒计时。他看着长眠在卧榻上的三胞胎之父，如同饯别般将手中的炸弓单放在了床前。
作者有话说
第194章 Chapter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