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Chapter 64 ...
-
“他会这样沉睡多久？”赤焰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尊敬。
“不知道。”Holz也给不出准确的时间，因为这种情况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并没有任何案例供他分析：“短则一个孕期，长则数年到数十年不等。他全身上下只有大脑和心脏是完好的，其余部位均已被侵蚀。我们已经用上全部髓液来清洗和重筑他的身体，但工程量依然浩大。”
“总归是有个希望。”梅佐蓝登用袖口快速擦了下眼睛，站起身来。
“他就交给你了。”待到最后一滴髓液进入治疗仓的循环系统后，Holz收回输液管，将其推向赤焰。
赤焰的电子复眼闪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梅佐蓝登……陛下，我想应该这么称呼你才对。”赤焰犹豫数秒，取出拉塞尔先前插入主控台的芯片，递给了他。
“这是他离开死亡星域时留给我的芯片，如果他没有回来，里面的信息就会自动发送给W先生。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把它交给你。”
“让我来吧。”Holz接过芯片，放入插槽内读取起来，并将屏幕同步到梅佐蓝登的腕表上。
芯片经过加密，而映入眼帘的解锁提示只有两个字：姓名。
“这家伙……”
梅佐蓝登服气的笑了一下，但眼中依旧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沉痛与哀思。他低着头，在键盘上认真的敲下了一个名字：
梅佐蓝登·坎特里希
果然，密码被解开，芯片内容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眼前。
从离开鹰之国，到认识W先生，到他们中间制定的每一个计划，事无巨细，拉塞尔都用简洁的文字记录了下来。比起信息的让渡，这张芯片前半部的内容更像是一个精心雕琢的回忆录。
而后半部，则是关于自由区、天目众、星盟理事国之间的安排——关于尼禄，关于梅佐蓝登，关于所有他在意的人，唯独不关于他。
最后，拉塞尔在正文的末尾，又用极淡的文字打出了两段话：
【暴露天目众的代价将由自由区全盘支付。第一笔代价就是我。我无法保证尼禄是否能承受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由于人性与情感的缺失，这十年我并未给予过尼禄正常的父爱，这是我的失败。为避免重蹈覆辙，曾计划在补全缺失部分后再将女儿抚养成人。但事与愿违。】
【如果你收到了这份信息，证明我已经死亡。在保护者和自由区的利益链未断之前，我将全部应享有的权利过渡至梅尼塞拉斯名下。同时，我会将女儿托付给你，希望她能在一个拥有正常情感的父亲身边长大。但你要发誓，在你夺回应属于自己的一切后，绝对不能让她得知自己的生父是灰鸽子。】
【拉斯法尔纳】
“他总是这么自作主张。”梅佐蓝登苦笑着耸了下肩，最后两段话显然是对他说的私话。他已得知拉塞尔的全部计划，说来讽刺，这些计划的绝大部分还是他以W先生的身份同拉塞尔筹谋的。
他知道将天目众从老巢里拉出来需要付出什么，届时，自由区亦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存在。这对生长在自由区的尼禄是不公平的，拉塞尔不希望将这份不公和非议延续到小女儿的身上。他知道，这是一种出于理性的无理请求。
“恐怕他这辈子都改不过来这个毛病了。”梅佐蓝登吸了下鼻子，摇了摇头。他倒退几步，无奈的看着赤焰，对着沉睡在它体内的拉塞尔做出手势，反复点着自己的心口喊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我们的女儿她生父是谁！除非你自己亲口跟她说！可以了吧？！等你醒来的时候可别后悔！”
赤焰将梅佐蓝登的这段话录下后便打开了核心隔离区，依依不舍的用机械臂取出封存在它体内七年之久的胚胎。在交付给梅佐蓝登之前，赤焰忽然用双手牢牢护住密封的培养槽。
“替拉塞尔答应我，你们会照顾好她。”
梅佐蓝登将手搭在赤焰的机械指关节上，认真的说道：“她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公主。”
轴承转动，赤焰俯下巨大的身躯，单膝落地，慢慢松开它的手。
“愿您早日夺回自己的姓氏，夺回自己的国家，坎特里希陛下。”
梅佐蓝登小心翼翼的抱起金属培养槽，拂掉观察窗上的水雾，看着冰封在内肉粉色的小生命，仿佛是在看这世间的无上至宝般，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眉宇间暗藏的沉痛总算消退一二。他抬起头，张了张口，想回馈赤焰以祝福，却发现面前这台光甲所失去的东西早已无法弥补。
“谢谢。”最终，梅佐蓝登轻轻拍了拍赤焰的指头，干涩的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有更多的话语，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
他抱着女儿乘上Holz，目光追随着赤焰，迟迟不肯启动。仿佛下一刻赤焰就会折返回来，告诉他拉塞尔已经被治愈。他就这样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直到意识到这是徒劳的时候，才修正了回往亚斯拉斯的路线，消失在这片残破的星系中。
————————————
星京历331年7月23日，星盟时间2点30分，天水星内部发生了强烈的热核聚变，整颗星球在半小时内完全爆裂，生活在天水星上的物种遭到毁灭性打击，无一幸免！
为此，鲤之国的声明是，这颗星球在数万年前的小行星撞击中留下了隐患，导致它的地核极不稳定，所以才会在一瞬间爆炸，专家们早有预测，才提前关闭了天水星的旅游项目。鲛人的去处也已经另行安排，告知国民切勿恐慌，保持镇定。
暗地里，鲤之国紧急调派人手彻查此事，一周之内，所有知情人员被秘密处决，包括一名身处高位的将军。天水星被埋下聚变器、灰鸽子潜入国境这两件事绝对不能外传——一个公认的非法组织大摇大摆的进入鲤之国的领地，在带走绝大部分鲛人后，天水星还发生了爆炸——国民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决策层们不敢想象。
包括邴世安在内的中央决策层悉数震怒，他们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只能以重大监测失误来处理，并暗中提高了全国的警戒水平。关于天水星是否是灰鸽子炸掉的，在拿不到实证之前，他们不能妄下结论——但二者之间的联系却是必然的。
这是自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巨大耻辱，就连刘童光也是这么认为。
炸掉天水星对于灰鸽子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做出这一切的，极有可能是天目众。只是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明白，因为这件事，他妄想中的、鲤之国和自由区之间的友谊，彻底结束了。
有这样想法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
乌云笼罩的阴天之下，一架黑白色的光甲伫立在灰鸽子宅邸后方的青草坪上。空酒瓶杂乱的堆砌在驾驶舱内，叶流双眼充血，直勾勾的盯着赤焰离去时的位置。
“一个月了。你再不出现我就要疯了。”只听一声玻璃碰撞的巨响，又是一只酒瓶加入了阵列。
“你为什么要在中途离开？你去做了什么、或者是见了谁？为什么天水星会爆炸？你现在又在哪里？我他妈的快要疯了！”叶流用手狠狠抓着头发——这些问题他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但是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拉塞尔失踪的这二十七天里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不知道拉塞尔在消失的那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在他率领灰鸽子军安全回到自由区后，突然获得了曾属于拉塞尔的最高权限，而当事人却从黑鲨号上消失了——事后他才知道，拉塞尔根本没有和他们离开天水星域。他不清楚拉塞尔有什么打算，但他知道权限过渡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在问拉塞尔的去处，他不敢回答，也不敢告诉他们关于最高权限的事情。因为在他心底还抱有一丝希望，他不想亲手将这份希望打碎。
他只希望拉塞尔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像往常一样对他说句无可奉告也行。
天水星毁了，包括前族长在内的千万族人死于非命。幸存的鲛人们陷入了巨大的悲愤之中，自由区的民众亦是愤怒不已。绝大部分人认为这是鲤之国的报复，战争的情绪肆意弥漫，也使自由区达到了空前的团结。只是这份团结的代价却是让叶流与拉塞尔、与自己的祖国彻底分离，让他不得不提前继承本不属于他的位置。
“你把我推上高位，你让我得到民心。你在幕后操作的这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却选择迎合你，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而到头来你是怎么做的？我恳求你的事情，你一个都没有做到！根本就没有什么B计划！根本就没有！”叶流从驾驶座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空气大声嘶吼道。他不小心踩到了空酒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脸撞在操控台上，鼻血横飞。血水混入浓密的胡茬，他颓然地翻过身，靠在机甲内壁上，用手背挡住鼻孔。浑浑噩噩间，他抬起头，看到布满乌云的天空有闪电划过，几秒后，传来一声惊雷。
没有前奏，大雨滂沱而下。
雨水滴落进他空洞的眼睛里，掺杂着带有温度的液体滚落入鬓。雨声入耳，像是天神细碎的呢喃。他闭上双眼，笑了一下。
“我懂了，哈哈。”他吐了一口掺有血的唾沫，从喉咙间发出了连绵不断的醉笑。
“你想扮演那个最坏的角色，让我以英雄的身份终结你。但你不知道操纵他人的人生，也是一种自私。”叶流摇了摇头，声音干瘪的小声讥讽道：“从旁观者角度来讲，你跟卓德一样，最无私，又最他妈的自私。”
他拾起酒瓶，对着天空敬了一下。
“那就如你所愿，你的角色，我接手了。”
——————————————
经历了长达数年的攻坚战后，最后一个发动暴乱的国家终于宣布投降。在梅佐蓝登上将的统率下，亚斯拉斯军国南部暴乱被彻底镇压。金丝雀全军上下欢欣鼓舞，回到陆地，为短暂的无战日举杯庆祝。但仍有一些高级将领恪守在岗位，没有离开空间站的指挥所，包括本次庆功宴的主角。
梅佐蓝登将身体蜷成一团，坐在圆窗狭小的空间内，他披散着柔软的金发，用手无意识的按压着后颈，目光温柔的望向窗外的无边星河。
穿梭机缓慢地停靠入站，身着首都星军装的男人从穿梭机上阔步走下，身后还跟着名白色制服的女性。不大一会，梅佐蓝登便收到了会客通知。他的表情由暖转冷，起身披上军装，像执行命令的机器般将胸章和配饰一一别好，然后打开了房门。
“你好，梅佐蓝登上将。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科杰罗，是来自首都星的使者。”身材高大的男人摘下军帽放在胸前，露出额头的天目刺青，略显狰狞的冲他歪嘴笑了一下。
“首先要祝贺你成功完成上级部署的计划。三日后，你要率领军队，与我一同前往北部战线，支援你的老上司赫奇·德罗克里夫元帅。”男人看着他，又说道：“明白上头的意思吧？”
梅佐蓝登微点了一下头：“我会抢夺他的功勋，早日登上元帅之位。”
“知道就好。”男人突然靠近他，充满侵犯性的嗅了嗅，毫无尊重的笑道：“明明是人造人，信息素倒还蛮特别的。啧啧。”
“虽然是人造人，但我耳朵的构造应该和你一样。”梅佐蓝登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同样笑着说道。
额头有刺青的男人皱了下眉，不知为何，梅佐蓝登的眼神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被这么注视着，他心里甚至还有些发毛。为了掩饰这一瞬的惊愕，他戴上军帽，用手压低了帽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通知你这件事的，早做准备。”
“劳您费心了。”梅佐蓝登不温不火的回答道。
这时，陪在科杰罗身边的女性突兀地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恭喜你，梅佐蓝登五星上将。你距离元帅只有一步之遥，鹰之国也将要匍匐在我等天目众脚下。”双眼无神的beta女人机械的说道。
“愿先贤卓德与你同在。”
这是绯莱恩给他的祝福吗？梅佐蓝登玩味的想着，靠近了被洗脑的女性。
“愿先贤卓德与你等同在。”
金发男人在她的耳边轻笑着回答，眼眸冰冷，看向前方，并不像是在说给这个女人听。
作者有话说
第169章 Chapter 6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