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外传》零零伶

4、第三章 恩公

　　“姑娘这是何故？”
　　“仙君，相思本是您殿前的姻缘树树灵，得幸上天眷顾可以修炼成形。当年如果不是仙君的提携，相思怕是现在还只是一个修炼几百年的小妖。所以，仙君就是相思的恩公！”
　　月老见面前跪拜的女子神情严肃不像是胡说，可任凭自己怎样回忆，都想不起何时渡过这个小妖。
　　“抱歉，我记不得何时有渡过你，你是否认错人了？”
　　“不！不会错的，仙君的气息相思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月老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你可记得是什么时候？”
　　“四百年前。”相思乖顺的回答她的话，心里有些欣喜也有些失落。欣喜的是仙君貌似接受了，失落的却是仙君早已不记得她这个无名小妖了，何况自己心心念念了四百年。
　　“你说什么？”月老闻言不可置信的蹙起了双眉，以往的记忆瞬间又像潮水般朝他涌来，冲击的他心神不宁。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仿佛千年来都不曾从耳边消失，而那时的他又哪有闲心去度化旁人呢。
　　“你认错人了，四百年前我刚历劫回升没多久，不可能度化你成仙。”他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紊乱的心神，连忙转过了身，身形隐隐有些慌乱。
　　“仙君？”相思诧异的看着月老急匆匆的背影，怎样也想不通月老突然这是怎么了。连忙站起身来，欲要追上去。
　　“仙君，相思说的一切都属实啊！”相思匆忙追了出去，可一片混沌中哪还有一个人影。她连忙将眼前这道屏障划开，一瞬间再度回到热闹的月老殿中，任凭相思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去向。
　　“难不成真的要再等上几百年后才可再见吗...”相思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上了殿前的石阶上，苦恼的两手撑着下巴，望着殿外那一棵高大粗壮，枝叶茂密的姻缘树。

　　匆忙回了天宫，月老望着宫门上方书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的牌匾时，才稍稍静下心来。他忍不住驻足回望了望，那被漂流的云层厚厚的盖了一层又一层，早就看不到热闹繁华的凡间。这才想起走得匆忙，并未与红媒告别。他化出一只信蝶，提醒冬灵莫要贪玩也帮他向红媒道个别。
　　铺着柔软的白色鹅毛垫的贵妃榻上，月老褪去了大红色外袍随意弃于地上只着白绸长衫，躺在榻上目光一直盯着宫殿上空缠绕成网的红线。渐渐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直至最后双眼紧闭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他期盼已久的美梦终于再次降临，让睡梦中仍蹙眉的他不觉松了一口气，有了丝笑意。

　　说起，那还是六百年前的事。那时他年轻气盛虽为仙位已千年，可心中还是有谜题未解。是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参透的谜题——就是人世间所谓的爱情。
　　他无法明白世间的情情爱爱，也看不懂为何有的人可以至死不渝，有些人又可以始乱终弃，他更加猜不透情人之间的爱意。然而就因如此，使他这个掌管人世间姻缘情爱的月老不是那么的受人爱戴。
　　千年以来，姻缘簿一直都是掌管在他的手中，只因他缺乏对情爱的认知，姻缘谱上更是漏洞百出！只是索性未闹出什么大错，王母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
　　他虽知错却不认错，那所谓的自尊心只能让他一步错，步步错而不去找方法改正。终于，他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太上星君座下有一徒弟名唤九真，因个性顽劣所以命他下凡历练，他作为凡人的一世太上星君已经为他改写得当，可偏偏就在月老的手中出了岔子。
　　九真命中注定会有一段情缘，虽不是撕心裂肺的爱恋，倒也可以说是羡煞旁人。可是就因月老随意更改了姻缘簿而致使命盘中定好的一切命数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命盘中显示，九真生于乱世，虽有为国家忧心的抱负可无奈没有强硬的背景，他只得努力练武，受尽冷眼吃尽苦头才得以爬到天子脚下。终得一爱妻，两人情深意切如胶似漆，正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
　　这一切都是按照命盘上默默进行着，然而就因月老的失误，致使原本几年后才来临的两国大战提前到来。九真受了皇命前去迎战杀敌，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一线，终于等得胜归来时已是三年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奔回了府，以为等待他的是温香软玉，可谁想竟是人去楼空。
　　原来就在他征战沙场的三年间，不知哪里传来了将军战死沙场的噩耗。他的妻子竟听信了恶毒之人的谗言伤心欲绝，灰心意冷打包了行李欲要奔赴战场去寻他的尸体，谁知半路竟遇到了敌人的外党将她劫走，此后便下落不明。
　　九真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从此精神一蹶不起。天子见他如此，体恤他半生为国戎马征战便准了他的辞书。辞官后他便独身一人行于江湖，却从未放弃过找寻他妻子的下落。
　　有人说他妻子早已命丧黄泉，有人说他的妻子被敌军首领看上了，总之无论如何他的妻子都从未再出现过。
　　岁月的变迁，时光更替。兜兜转转直到他已两鬓苍白，衣衫褴褛死于街头时，他心中放不下的还是他的妻子，可以说是抱憾而终。
　　这与命盘上所预示的完全不一样，他原本命定戎马一生，为百姓造福流芳百世，和妻子和和美美的生活还有一子，直至他光荣的死于战场之上。
　　而可笑的是，他死时只是一个疯疯癫癫，靠乞讨为生的老人，不知是饿死还是病死，暴毙于街头巷角，无人问津。身上的腐肉是被乌鸦啄食干净，森森的白骨是被野狗尽数叼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月老所赐。
　　死后，他虽不用去冥界历轮回之难，可却表明已不想再为前尘继续尝永世苦楚，便向他师傅讨了味丹药，将前尘之事全数遗忘。
　　太上星君知道这一切时勃然大怒，立即告到了王母那里，月老也被传唤至天宫受审。
　　他那爱徒九真虽然不及命盘的运数，但让他走这一遭反而感受良多，意为不追究。大家见当事人都不愿在追究于此，事情便简单了许多，可是正站于堂下的月老却不愿就此作罢。
　　他知道，他所犯的错误不少，就此次事件来看，即使没有发生在下凡历劫的九真身上，可因他错手的情侣一定不少，或许下界正有人在历着比九真更为苦楚的人生。别的不管倒也罢，但是在其位谋其职，他是时候该面对自己的错误了。
　　月老向王母申请下凡赎罪，称自己要好好历练，世间的情爱到底是如何变幻多彩。王母准了，等月老再睁开眼时，便已入混沌不知过去和未来，变成了还在襁褓中只会哭泣的小娃，化姓为弥。
　　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生在异国之邦，从小便驰马与大草原上，童年过得非常自由快乐，性情也活泼直爽。然而一切的变故都来得太快，皆发生在他束发之年，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那一年中原与西域交战，原本自由自在，美好幸福的生活一下子化为了泡影，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被残忍的杀害却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发了毒誓此生一定要为自己的族人报仇。
　　他历尽艰辛从战场上逃生走进了中原之地，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他因自己的才情被人引荐给了当时的天子，天子也颇为欣赏自己，对他这个异邦之子慢慢放下戒心，他知道自己的复仇计划该开始了。
　　可就在此时，他终于遇上了他的情劫。
　　那女子不是别人，竟然是皇帝的妹妹！月老每次思及都只能苦笑，只叹是不是太上星君还心存怨念偷偷找人改了他这世的命轮。
　　那公主完全不似她那城府极深的哥哥，反而一派天真善良的性格，人也活泼灵动，生得一副姣好的面容。那时的自己虽然知道两人无果但还是纵容了她接近自己，见她每每不请自来，故作偶遇一般，每次皇帝唤他入宫时都乐颠颠的跑来在一旁坐着，发呆、睡觉、数葡萄都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一开始他只当是个好奇的小妹妹看待，不去在意她的来去。后来他却有了别的看法，一个非常可恶，混蛋的看法。只怪那时他心中的仇恨过于强大，强大到可以忽略了她的善良，吞噬她所有美好的爱意。
　　他渐渐同她主动来往，同她花前月下，同她讲述自己小时美好的回忆，她听后十分羡慕的哗然，相约以后一定要带她去看，他毫无思索便答应了。
　　虽然月光花草为证，但对于那时的他来说，这与他醉酒后的话一般过耳便忘，可是听之人却牢记于心并且满怀憧憬，最后更是转化为了信念一般，支持她熬过了无数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