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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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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石清纯检查了信封,格式完整,邮戳也完整。
“我原来以为会被直接塞到门口的信筒里,不走邮政系统,”他随口说,“你说过的,作者是匿名。”
“对,这怎么了吗?”
“没人想过去信封上的地址看看吗?”
“好像有过,谁来着……”笼岛千绘子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放弃了,“反正这个地址没人,似乎是随便填的。邮政系统一直不行,你知道的。”
信封完全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信封,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千石清纯原本寄希望于找到一些额外线索,眼下他不由得悻悻,转而去看漫画原稿。
很快,他挑出来其中几份,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几份卷宗复印件,一一对应着放在桌面上,展示给笼岛千绘子。
他把卷宗从发生时间由远及近摆开,因此笼岛千绘子看时相当方便。
19XX年,北海道某市发生一起棕熊吃人事件。
三毛别罴的事件深入人心,北海道早早在有熊出没的山下竖起警示牌,也派遣专员定期巡视,防止有人误闯山林。这些举措都有成效,多年来没有听说过熊袭击人的新闻,一片祥和。
当年冬,两名孩子在和其他同伴玩捉迷藏时,不小心躲进有熊的山上;其中一个孩子被熊袭击身亡,另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里,把这个噩耗带给正努力寻找失踪幼童的大人们。
几年后,在棕熊吃人事件中幸存下来的那个孩子溺亡,警察在他家中找到他的日记,得知当年被熊吃掉的孩子是被这个孩子故意带去熊冬眠的地方。
20XX年,北海道的一名警察试图杀害他的家人。他在晚饭中加入大量安眠药,等其他人入睡后,便关紧门窗,打开煤气;幸运的是,他的小儿子当晚胃口不好,吃过晚饭后吐了一回,才逃出生天。
据警察在生前和同事的谈话得知,他认为此举最能消灭过往的罪恶。
该警察在以往的工作中认真负责,家庭关系和睦,是那种最普遍的平庸的好人。在日常中当然会犯错,但那错误也就是忘带水之类的无关紧要的小事,怎么也说不上“罪恶”。调查人员在走访中得知,警察的妻子在案发前和一个陌生男子走得很近,这个案子便最终以丈夫嫉妒杀人结案。
20XX年,东京。一名老人在尾楼遭到袭击,不治而亡。
据悉,老人生前经常会在尾楼投喂流浪猫。猫在春天发情的叫声和排泄物让附近的人家叫苦连天,几次向老人及其家属抗议后都没有结果。警察在调查现场时,没有找到流浪猫;但技术人员进一步调查时,从地面的血液中另外找到一些类似猫血成分的液体。
因此,警察将侦察重点放在对老人和流浪猫心怀不满的居民身上;然而这些居民要么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要么没有作案能力。这个案子最终无可奈何地以悬案告终。
20XX年,东京。一名高中女生在深夜回家时,遭到袭击。白天和她吵架提前离校的男朋友后来觉得不安,半夜来接她,这才中断了一场犯罪。
几个月后,当时轰动全国的小巷连续杀人事件发生。
笼岛千绘子没有看出来这几个案件之间的关联,因此她很迷惑地将复印件放回在桌上,示意千石清纯为自己解释。
千石清纯正在看手机,飞快地用键盘打字,在和某个人联系。
笼岛千绘子便看着他的手机壳发呆,绿色的——今天千石清纯的幸运色是绿色。
“让我在东京警局的朋友又帮忙看了一下信封。”他终于放下手机,对笼岛千绘子解释。他自作主张地把手机推到笼岛千绘子眼前,坦荡荡地让她检查自己说话的真假。
笼岛千绘子照旧把脸扭到一边,以一种夸张的、掩饰的方式。
千石清纯便笑了一声,不急着收回手机,保持原先的姿势说:“他(千石清纯特意在这个词上加重)说,邮戳给他感觉有点奇怪,需要再去检查对比一下,最迟傍晚会给我们答复。”
笼岛千绘子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千石清纯加重的词语是想委婉地告知自己对方的性别。她觉得有些好笑,想要回击,“没必要那么刻意,如果对方是女性,你应该会跟以前一样模糊地‘那个人’吧?”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她便想明白以前自己在面对这个话题时刻意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的姿态。她似乎是想从千石清纯遮掩的态度中逆向地找到他对自己的关注。
因此她笑了笑,没有对这个话题做出回应,坦然地问:“邮戳怎么了?——我是说,怎么想到要问别人这个问题?”
“总感觉哪里奇怪,或许只是直觉。”
但千石清纯的直觉总会带来令人喜悦的结果,更何况,事实证明如此。
在等待朋友回复消息的时候,千石清纯把他挑出来的几份卷宗和漫画一一对应起来。“这篇漫画的主角说过吧,他曾经围观过一场对熊的围剿。结合时代,现在还会这样兴师动众地围剿熊这样一种非常棘手的动物,只能是熊伤害了人——也就是吃人。这篇,傻子做主角的漫画,描写重点虽然是放在主角如何凭借自己的精神疾病脱罪、结尾处才反转指出主角根本没有生病,但在律师走访证明主角确实有精神疾病,他的邻居曾经提过一句,‘不小心煤气中毒’,对吧?”
“唔。”
千石清纯又陷入思考。
笼岛千绘子没有催促他,她拿起手机,检查自己的推特。
过了一会儿,千石清纯说:“嗯,是有点牵强,但我想……”
笼岛千绘子打断他:“我相信你。”
他错愕了片刻,笑了。
《幻觉》中的主人公是一个非常喜欢猫的女孩子。她的母亲对猫毛过敏,因此她只能在放学后去宠物店里打工,假装自己拥有一只可爱的小猫。
在宠物店的所有小猫中,她最喜欢那只黑白花猫,所以当口罩男买走黑白花猫时,主人公相当不舍。对此,口罩男主动邀请她随时可以去自己家中看猫。主人公的警惕在口罩男几次真诚的邀请后被打散,她前往口罩男家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的午后。
直到某一天,怀疑主人公谈恋爱的朋友们尾随她来到一处偏僻的野外,看到主人公从一处新鲜湿润的土壤里挖出一副完整的骨架,贴着自己的脸颊,幸福地喊着“咪咪”。
“所以你觉得这四起案件有关联吗?”笼岛千绘子问。
千石清纯却说:“不知道。”
这也难免。虽说四篇漫画出自同一个作者,运镜、画风、剧情安排都带有相当明显的、难以模仿的个人特色,但四个案件就大不相同,甚至连发生地点都不在一处。笼岛千绘子选择相信千石清纯没由来的直觉。
从时间和地点来看,喂猫老人的案子更容易回顾一些。
千石清纯问:“你的年假还有多久?”
“嗯?我看看……还有一个星期。”
“时间真紧张。”
“慢慢来吧。”
闻言,千石清纯向她露出苦笑。
笼岛千绘子立刻想起T老师最新寄到杂志社的作品,理解了千石清纯苦笑的含义。还够他们慢慢来吗?如果《喜鹊》确实是针对笼岛千绘子发出的预告信。
“我以前就能毫发无伤地离开,我现在当然也能。”笼岛千绘子说。
千石清纯没有指出当时和现在的情况不同。当时她还有许多警察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还有自己学习剑道这一个对方并不知情的情况;对方当时的落荒而逃难说没有被笼岛千绘子出其不意的攻击力吓到的原因。
等了三年才针对以前的失败进行报复,千石清纯想,这比力大无穷的冲动杀人犯更难对付。
笼岛千绘子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她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
笼岛千绘子说:“弦一郎打来的电话。”
千石清纯体贴地说:“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东西。”
他在笼岛千绘子家外站过不止一天,即使周围布局稍有变化,在上次来到时等待的时间里也看清记在心里。千石清纯不知道真田弦一郎找笼岛千绘子有什么事,他不打算不小心闯入他们没打完的电话之间,因此从楼梯慢慢走下去。
……太糟糕了。千石清纯想。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大度。
问题出现在哪里?
笼岛千绘子确确实实在他面前展现出依赖的一面,从离开真田弦一郎后,才展现出的这一面。但他发现自己仍旧不能够以此作为自己绝对会获胜的凭据,不确定感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涌上来。
千石清纯不由得想起自己国三那年参加日美友谊赛时的对手,一个体力充沛、力大无穷的大块头。他的每一次进攻、每一次试探都被对方干脆冷酷地粉碎,这让千石清纯陷入迷茫。笼岛千绘子的态度没有对手那样冷酷,但取得的效果只比那更好。他甚至无法像当时那样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采取决定,甚至庆幸笼岛千绘子此时的态度也有些犹豫不定。
啊,比起“即使输了,只要努力过就好”,我更不能接受再一次失去笼岛吗?他自言自语着,走到第三层。
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中年女性正推着清洁车从走道里经过。她似乎是累了,上半身轻靠在清洁车的扶手上,半是依靠着自己上半身的重量推动小车向前走。
千石清纯跑过去。“我帮您。”他露出很讨人喜欢的那种笑容。
“啊,真是谢谢你。”清洁工没有拒绝,感激地笑了。她寂寞得不行,跟在千石清纯走着,同时碎碎念,“我家里只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那孩子,觉得我的工作太丢脸了,平时怎么也不肯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