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鸟安于巢吗？人安于室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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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人头涌动，颇为杂乱，但两人安坐之处都是全场最安静的地方，也最是显眼。受不了那么多灼热的目光，段清平睁开眼睛，皱了皱眉， 未待他有所反应，白衣男子已让十几个壮汉挡住了其他人窥视的目光。
“段兄依旧走不出来吗？”男子轻声问道。
“温克还是一如既往的替别人着想呢。”段清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说了这句话，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时过境迁，两个人都变了，却还要装得彼此热络，明明都已经回不去了，何必呢？温克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丝毫情绪。
随着一声击缶声，武林大会拉开了帷幕。
大会多得是能人异士，个个威武不凡，气势汹汹，毕竟来此地者不图名就贪利，像他们这种淡泊的观虎斗的倒也真少见。只有些懂门道的人暗暗告诫着自己的好友或徒弟，勿生乱。聪明的就闭上了嘴巴，而嫉妒的就暗地滋生罪恶的心思。
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两人兀自坐着，却是再也不曾说过一句话，看着这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冷清起来，有几分萧条之感。
终于，在夕阳将落未落之时，决出了胜负。
位居第一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似乎被风一吹就飘走了的人，却偏偏生了只鹰钩鼻，更像振翅欲飞的雄鹰。年龄看上去有三十几，却白发纵横，看久了令人无端心生怪异。
“他还不行。”段清平打破了这死寂一般的沉默。
“可我不希望你回京。”余温克回道，可通过满面笑容传达出的不知是否是原来的意思。
鹰鼻男子听见前一句话面露难色，听见后一句话又喜上眉梢。突然向段清平攻去，手作擒状，似要将他困死。
段清平看也不看，直接伸手拿起桌上的剑，往旁一档，便震得那男子后退几步远。
那男子还想再进攻，却被余温克打断了。
“你可知，你回去后会发生什么。”明明是问句，他却说得皆在掌握之中般。
“他不够格。”段清平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面无表情却给人以坚定之感。
“你明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又何必如此执著。”余温克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心底的声音也是不愿他去的，可扪心自问，自己又放下了吗？明知飞蛾扑火，也还是毅然地自取灭亡了。想到那个位子上高高在上的某人，还真是不开心啊。
段清平拔出剑，脱了剑鞘的剑，竟还没有配上剑鞘来得美观，但谁也不敢轻视这把其貌不扬的剑，它是以千万鲜血滋养而成的戾剑，也许在血中才能绽放妖冶之花。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
兀的，段清平笑了，笑那个当年自诩不凡的自己。
“杀一是为罪，杀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是为雄中雄！”
少年略显稚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温克，你看着，我会成为一个最厉害的将军，我会守护着康国的百姓，不会让他们被战火波及。我会守护着天佑城，让你和卲儿都健康、幸福、安稳地度过这一生。此后，天佑城不用天佑，我段清平在此发誓，我来守护这一切。”
“段大哥，我们相信你。小小的城困不住你，你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记忆中红扑扑的脸蛋，清澈纯真的话语，和付出了一切的信任。
只是，后来呢？
不过是从此天各一方，一个位极人臣，一个已成他嫁，一个悍名远扬。只是竹马时的诺言再无人兑现。
闻者已不信，言者亦无为。
风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走，明明历经沧桑，却还要做出看淡世事的模样。余温克低眉垂目，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谁都看不透他了，包括他自己。
也许当初的余温克已经在那场焚尽一切的烈焰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具傀儡，从此他再没有爱憎喜恶，没有牵挂。火焰不只能使凤凰涅槃，也能使孤狼重生。
段清平看着余温克低头把玩那一团柳絮，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孤独。明明是笑得满面春风的余温克，给人以亲近愉悦之感的余温克，说活做事滴水不漏的余温克。他却感受到他的孤独在沸腾，好像有声音在对他说“我真的好累”，但转瞬即逝不仅是声音，还有想法，一大波攻击打断了他的思绪。
招招狠辣，攻人要害，刀光剑影中，他看见余温克闪避的有些狼狈，周围的随从都已被杀光，心里生起对自己放松警惕的不满，拿着还未回鞘的剑，向温克那边移动。但这些刺客武功不弱，颇为难缠，竟一时半刻不得脱身。
渐渐地，战局明朗化。地上伏着众多尸体，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裳，刺客几乎都倒在地上，却独独少了那个身着白衣、风华绝代的男子。
他握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一如往昔，这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剑依旧保护不了周围的人。又或许，什么都没变，自己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段大哥，保护不了他们的幸福。
但，犹豫也只出现了一瞬。他马上顺着那些明晃晃的线索跟去，毫不意外，见到的是一个熟人，或者说熟字更为贴切。
“不登高位誓不返。”
他惊诧了一瞬，原本以为这么大费周章地引他过来，是为了劝阻他，令他知难而返，却不料竟是帮他断了后路。
不由扬起一抹笑意，还真像那人的做派。同时向内室走去，果不其然发现了躺在床上的余温克。安安静静的睡颜，没有平时和煦的笑容，却也丝毫不减他风光霁月的气质。苍白的肤色，亦有一番病态之美，又兼有刚刚战斗时染上的点点血梅，盛开在价格不菲的白衣上。
段清平端详了良久后，却发现沉睡的他更真实，更接近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这样也好，少了那些血海深仇，少了那些儿女情长，一定会比如今更幸福吧！”可他也知道，也许温克只会在被人点了睡穴后安心的睡上一觉，那个过往，谁也回不去了。
鸟安于巢吗？人安于室吗？
他抱起他，向外走去，他知道，这一走，此生再也无法回头。
但他走得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个未来正是他热切追求的一样，美好、光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鸟安于巢吗？人安于室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