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不可能这么蠢萌》咎书

27、羞愧难当

　　第二十七章

　　当胡问青醒来的时候，范久容在厨房里亲自下厨（黑暗料理），阿六在为他煮药，阿四正头也不抬地处理公务。
　　只有刘潭还衣带不解地在他床边伺候。
　　这些天阿四自然也劝过她休息，换个人守着是一样。可是捕风堂堂主在此时给所有人展现出了她惊人的守候力和忍耐力。除了吃喝拉撒，洗漱换衣，刘潭几乎没有离开过胡问青的床边。

　　胡问青初初醒来，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况且他本就失血过多，睁开眼时也还有些头晕眼花，但他仍然一眼看出了刘潭的疲惫和心力憔悴。
　　他轻声道：“怎么只有你。”
　　刘潭不知有多少天没有好好歇息过，趴在他的床头都快睡着了，听见他的声音，连日来的担忧和痛苦一下子一扫而空。
　　她猛地坐起来，反反复复摸着他的额头和双手，激动不已地说：“胡大哥，你醒了！”
　　胡问青轻咳了几声，又追问道：“他们在哪？”

　　刘潭忙止住他说话：“胡大哥，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多说话。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会儿再给你详细解释。”
　　她跑去倒水，范久容却已经端着一锅乌鸡汤进来了。
　　她不像刘潭那样激动，只是飞快地把乌鸡汤放在了桌上，然后几乎同手同脚地跑了过去，脆生生地道：“问青哥！我给你炖了汤，嘻嘻！你醒了刚好能喝呢！”
　　胡问青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看了一会儿，他别过头去，语气平静地调笑道：“你做的，真的能喝吗？”

　　范久容双手叉腰，瞪直又大又圆的眼睛，气冲冲地：“哼！我已经练习好几天了，刚开始嘛，肯定会不好喝呀，我就全给阿四喝了。可是后来誉哥哥都夸好，现在的味道肯定不比一般的厨子差！”
　　胡问青凝视她，范久容对着他眨眨眼，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既然这样，我稍后喝一点。”
　　范久容这才开心了，她的眼睛清澈无比，直直地望着胡问青道：“阿四和阿六要是知道问青哥醒了，绝对超高兴的！我去通知他们一声！”
　　她往外跑，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嘱咐道：“问青哥，你现在还不能下床，会牵动伤口！你不要乱动哦！”
　　胡问青面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范久容才又走了。

　　刘潭见她离开，几步走到胡问青床边，经过一番镇静，她的脸色也渐渐平和下来，只是眼中还似有若无地带着许许泪意：“胡大哥醒了就好。”
　　胡问青抬头看她，他以往都从未仔细端详过这个人。不过区区一个下属，即便她对自己有爱慕之意，又如何呢？
　　今日，他才算真正看清了眼前的人。
　　病重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范久容，不是阿四，不是仁义门内任意一个下属，独独是她。胡问青内心突然升腾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

　　刘潭小心翼翼地抓着他冰凉的手，不发一言。低头时，热泪却滚滚而下，落在了胡问青粗厚的掌心上。
　　胡问青真没有哄女人的经验，范久容虽然任性，可那是他从小就哄到大的人，所以倒不曾觉得棘手。现在乍一碰到这种情况，他还颇有些手足无措，尤其，他面对的是刘潭。
　　胡问青只能把声音放轻：“怎么哭了？”

　　刘潭一向不苟言笑，她也不是个会撒娇的人，只是抿着嘴，低垂着眼，英气的眸子里泪光闪闪。
　　她低声道：“对不起，胡大哥。”
　　胡问青嘴角抿出一抹笑，不紧不慢地道：“为何突然说对不起。”
　　刘潭低着头，语声缓慢：“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那些人重伤躺在床上。”
　　胡问青说：“你只是一个女子，何况你还是我的手下，我不会置你一人在危难中。”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确实与范久容有惊人的相似处，对于值得信任并且可用的下属，他们总不吝于出手相救，哪怕救人的代价很大。这也侧面说明了范思存的确是个英明的领导者和教育者。
　　刘潭死死抿着唇，她碰了碰自己的脸，无一意外地在脸颊上摸到了满满的泪水。她垂下眼睑，掩住了目光中的阴郁与羞愧。

　　阿四等人进来的时候，便见到了刘潭泪流满面，胡问青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这一幕。
　　阿四撇过头，尴尬无比。
　　范久容是跟着他后面进来的，她心理承受力倒挺强，见着他们，还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才刚好呢，问青哥，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胡问青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刘潭手里抽了出来。
　　阿四咳了几声。

　　他是男子，虽然对胡问青的感情也很深，可并不会像她们那样表现出来，但是他的脸上还是明显洋溢出了雨过天晴般的笑容：“问青哥，可担心死我们了，你都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天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胡问青淡淡瞥他一眼，眼眸里一片空白：“我看你懂事了不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不是我受伤，恐怕你们永远都无法体会当家做主的苦楚。”
　　阿四“嘿嘿”了几下：“能者多劳。问青哥，这担子还是交给你吧，我是不行的。”
　　胡问青抬了抬眼皮，道：“我才刚醒。你既做得好，就再处理几天。”
　　阿四挠挠头，傻眼了，他双掌合十，衷心地道：“问青哥快点好起来吧！”

　　范久容在一旁就和一只小鹦鹉似的，重复了一遍阿四的话，然后把刚才被晾在一边的乌鸡汤端了过来，毛遂自荐道：“要是喝了容儿做的乌鸡汤，肯定马上就能好啦！”
　　前几天她做的黑暗料理都被阿四喝进了肚子，阿四现在听到“乌鸡汤”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倒胃口，一闻到那股浓重的油腥味，他还有隐隐作呕的感觉，忙不迭地和胡问青道个别，溜了。
　　范久容撅嘴，跺脚，和胡问青解释：“真的好喝的嘛，我做了好久呢。大夫都说你缺血过多，要补身子。我查了菜谱以后，才决定做乌鸡汤的。”
　　她眨巴着眼睛：“问青哥，你要多喝点。这是容儿的一番心意。”
　　她笑得天真，语气娇柔，连刘潭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随后刘潭别过脸去，强笑着说道：“胡先生醒来还没有吃过东西，我去小厨房端点吃的来。”
　　胡问青点头。
　　范久容的目光停在她远去的背影上，她轻声对胡问青说：“你受伤的这些天，都是刘堂主在照料。”
　　胡问青目光一沉，只觉得喉中好像哽住了个什么，沉声问：“所以呢？”
　　范久容将汤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然后坐在了刘潭适才坐的位置上，她面若胭脂：“没有所以呀，我只是说一声嘛。”
　　她忽地抬头看他：“问青哥，你想过成亲吗？”
　　胡问青眼中神色不明，忽明忽暗。
　　他呼吸平稳，神思清明，清明地能闻到范久容身上淡雅而混着药味的香气。
　　她居然问他有没有想过成亲。

　　自从十岁的时候见到孩提中的她，他的视线就再没有落到任何一个女人身上。
　　那年的梅花开满枝头，白雪千重。
　　如果有一个人，从她出生起，你就想着要娶她，可她偏偏无意，该怎么办呢？
　　那年的西窗烛下，她含笑款款。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独独你不知晓，又该怎么办呢？

　　胡问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何种表情，应该很难看吧？一直想要娶的那个女人，竟然问他有没有想要成亲。
　　他发出的声音又硬又沉厚：“若是我说没有呢？”
　　范久容托着下巴，嘟着嘴：“没有就没有嘛，你干嘛那么凶人家！要是没有，你可以一辈子都待在仁义门里。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会让他们唤你干爹，当我们都老了，我的孩子也可以为你养老送终，多好！”
　　胡问青神色骤变，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范久容单纯又骄傲地拍拍自己胸脯：“我当然什么都知道呀！”
　　胡问青敛眉。

　　外面烈日当空，他透过她，只看到了夏日可畏，窗外一派赫赫炎炎。

　　范久容见他不说话，主动提出：“问青哥，等你好一点，我想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
　　胡问青断然拒绝：“不行。”
　　范久容不满他的独/裁，抗议道：“为什么不行？现在你和阿六都受伤了，阿四要处理内务，除了我之外，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吗？”
　　胡问青听着她一连串的嚷嚷，也很闹心，他捂着胸口，开始使苦肉计：“我才刚醒，你就要气我吗？”
　　范久容的嘴巴撅的老高，她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却始终顾及胡问青的身子，没有再开口提起这件事情。
　　胡问青稳稳地靠在床上，任她气得七窍生烟也不讲话。
　　范久容忿忿不平之余还有些颓唐，见胡问青真的不肯答应，她也犟，索性不理他，哼唧一声，径自走了。

　　其实胡大哥也是个可怜的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