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朝暮》尧衣

31、第三十章 假山假水

　　晨晓梳妆，因还是阮晨嫡子的丧期，不便打扮，紫菀仍旧着一身素白衣衫，不施粉黛，她望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脸，踟蹰了好一会儿才唤道：“杏儿，将昨晚那只雕花木盒拿过来罢。”
　　杏儿很是不满地撅着嘴，一寸寸的挪过去开了窗拿过木盒，又不情不愿地递给紫菀。
　　紫菀揭开搭扣，看清里面物什却陡然怔住，杏儿刚凑过头来看了一眼，便瞪大眼睛惊叫一声：“慕、慕姐姐！这...这簪子上有血迹！”
　　紫菀将盖子砰然合上，连忙去捂杏儿的嘴，小声训斥道：“别乱嚷！这是在别家府邸，莫要闹出事来！”
　　杏儿惊恐地点点头，有些害怕地攥紧了紫菀的衣袖，紫菀抚平自己心中的惊悸，又试探性地打开木盒，用一方手绢包着那只点翠多宝石玉簪，拿到眼前仔细查看起来。
　　玉簪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有些更渗透进玉簪中去，碧玉中血色丝丝，倒像是不纯正的血玉一般，而那血迹颜色鲜红，并非人血的暗红，还带着难掩的腥臭之味，紫菀皱着眉头将玉簪放回盒内，又将木盒锁死，神色严肃地吩咐杏儿道：“簪上所沾血迹应该并非人血，但我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什么。今日之事你我便当从未发生过，记着管好自己的嘴，莫要生出祸端。”
　　杏儿点点头，眼神还是惊惧不已，紫菀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自己心中却也是几分惧怕，一片茫然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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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旧是每日的例行公事，陈朗站在一旁汇报消息，阮晨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神色淡漠，目光迷离。
　　“........前来南奚朝贺的夏迩使臣近日开始重返夏迩，是否要通知永州附近水道官员前去迎接？”
　　“嗯，都去迎接罢。”
　　“.......韦子贤安葬了张骥便一路暗中跟随平泉王，如今平泉王正绕了小道往徐州方向去了，韦子贤请示少爷，是否还要继续暗中跟踪？”
　　“嗯，继续跟着罢。”
　　“......据守在青州樊城的人传报回来说，近日好似在樊城集市上发现了少爷您多年故交——竹昱公子的行踪，少爷是否要派人跟他联络？”
　　“嗯，就按你说的——”阮晨不经意的神色猛然收住，他蓦然睁大双眼，盯住陈朗问道，“你方才说谁来了？”
　　陈朗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耐心重复一遍：“就是少爷您十岁那年在北冀山结识的‘竹下客’竹昱公子啊。”
　　阮晨眸光一闪，面上已是笑意盈盈，他站起身来，笑道：“陈朗，我上次说，我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可还记得？”
　　陈朗疑惑的抬起头望着自家主子，望了半天也没得到解答，只见自家主子朗声一笑，袍袖一扬，径直出房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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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城城守府内，小小一方池塘，引水的渠道堵塞，已然变作死水一潭，池塘边上假山几座，景致算不得好，却独有一份清幽寂静。
　　周大人点头哈腰地凑在一锦衣宽袍的男子跟前，周芸衣被迫跟在她爹身旁，面上却是淡然的神色。
　　“要我说，你们这城守府哪里比得上我们杨府，我们府中有锦鲤鸟雀，轩榭亭台，就连那花园，一年四季都是花团锦簇的。”那男子年岁四十左右，身躯肥大，笑起来满脸褶皱，露出一口黄牙。
　　周大人连连赔笑：“是是，杨管家您说的是，杨大人身居高位，府中必然一片锦绣，精致非常。”
　　杨管家一脸得意之色，“那是自然，周辅仁，你家女儿能嫁入我们杨府，给我们杨大人做妾，那可是天大的福分。莫说这小小的户城了，便是整个南奚，我家老爷也定会护着你，保你步步高升，享尽荣华富贵。”
　　周大人闻言大笑，连连拱手道：“那便要麻烦杨管家在杨大人面前为小女多美言几句了。”
　　“好说好说，”杨管家一面笑着，一面不住地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一旁的周芸衣，周大人见状会意道，“在下这就去准备饭食，今日必定要好好款待杨管家一番。”
　　他转身离开，经过自己女儿身边时顿住脚步，微微一叹：“芸衣，爹对不住你，可是，为了咱们一家的性命，不得不委屈你了，你莫要让爹失望。”
　　芸衣默然伫立原地，听着旁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袖中双手已然握紧，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她却察觉不到一丝疼痛。
　　待下人都走开了，那杨管家便迫不及待冲上来搂住芸衣款款细腰，一面胡乱在她面颊上亲着，一面伸出手来扒她衣衫，杨管家那肥腻的身子抵着芸衣，芸衣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出来。
　　她脸上一片木然，任凭杨管家摆布，待到杨管家将她推弄到假山上，她单薄的身子硬生生硌着嶙峋的山石，脊背上一片难忍的疼痛，而她单薄的衣衫已然被杨管家撕裂，徒留两只香肩暴露在烈日之下，芸衣感觉到那令人作呕的气息蔓延在自己脖颈，她悄悄拔下头上一只金簪，刚想对准杨管家头顶百会穴猛刺下去，却骤然听见一阵破空而来的凌厉风声，那杨管家仿佛被什么暗器击中，伏在她身上的肥胖身躯抽搐了两下就轰然倒下。
　　芸衣蓦然抬头，假山边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澹青衣衫，风神若举。
　　那人徒手抛来一件水青色外袍，刚好被芸衣接住，芸衣还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只听他蓦然开口，声音如同那夜一般温和：“周小姐，世事无常，命却珍贵，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生。”
　　芸衣愣住，原来方才自己拔簪子的动作竟被他误以为是要轻生了么？
　　“在下这两日还有急事，但在下会吩咐人来保护周小姐，还望周小姐珍重自己。”
　　他长腿一迈，正要转过假山离开，却听得周芸衣在身后唤了一声：“阮公子！”
　　他停住步子，只听身后传来一把颤颤的声音：“你...可以娶我么？”
　　阮晨讶然，半晌后还是歉然道：“抱歉，在下心有所属，此生断不会变更。”
　　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周芸衣眼中泪水一涌而出，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件犹带淡淡熏香的水青色外袍，朦胧的泪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恨意，秀丽的脸庞陡然狰狞起来。
　　心有所属？
　　就是那支点翠多宝石玉簪的主人么？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地拥有你的心？凭什么她就不用担负为保全家牺牲自己的命运？凭什么？凭什么！
　　老天爷，你待我，何其残忍！
　　我又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