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只此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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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画御剑返回，心里想着，这一夜的行动收获颇丰。有很多问题，他已经找到了调查方向，现在他只需要一些机会……
东方的天空渐渐明亮，有一丝白光漫上了天际线。
看看巫鹏山脚下，那里的浓云似乎正在散去。昨夜山林中没有雨水，可是遥望那山下的云层，是否百姓们的屋外整夜都大雨滂沱？
不知巫鹏别院里的小骨，是否听着雨敲竹叶，在榻上辗转反侧？
他正欲归巢，却见巫鹏派内方向的天空里，一道火红色的光亮直冲云霄——那是紧急事件才会用的求救信号。
发生了什么事吗？
连忙催动横霜剑加速赶去，白子画飞了没多远，就看见信号发出的方向，有好几个弟子御剑向他迎了过来。
“尊上！尊上！可找到您了——不好了！”
迎上来的弟子看起来十分焦急，忘了向他行礼，气也顾不上喘，就大声说道：
“山下的村寨昨夜遭到须珩妖兽的袭击！现在情况非常危急！”
“什么……袭击村寨？”
白子画一惊，皱起了眉头。他脑内飞速构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莫非是昨天，只因为那半个时辰的空缺？不对，幽若他们明明已经在大范围搜索了，就算这些妖兽还是出了山，也不应该向着村寨方向而去。这中间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吗？
“昨夜遇袭，为什么今天早晨才收到消息？”
“回、回禀尊上！那求援的弟子不知何故受了伤，今天早晨，扫地的巫鹏弟子才发现，他精疲力竭地晕倒在大门外的台阶上！”
白子画心道不好，已经过了一整晚，村寨里的村民恐怕凶多吉少。
“现在巫鹏门中，掌门人隐疾复发正在闭关，襄平在巡山途中，襄离子也找不见人……所以只剩重伤未愈的襄涵子，她现在正带着其他弟子赶去村里救援！”
“知道了，你不要惊慌。”白子画冷静地宽慰道，“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尊上……”那小弟子听起来好像快哭了，“只是……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今早那个弟子说……昨天千骨师叔和十几名杂役弟子，已经留在村中保护村民，准备顽强抵抗……”
最后这句话，小弟子几乎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在自己提到“千骨”两个字的时候，他看见白子画双目圆睁，那一向沉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见长留上仙的身影如一道白光飞逝而去，转瞬间已是一丈之远，竟似风驰电掣！
糟了！小骨……小骨！
白子画心里犹如烈火焚烧！想想昨夜漫长的时间，想想村里全无守卫的情形，想想那数十只须珩妖兽的战力……这要她如何抵挡？
此刻白子画恨不能背生双翼、静止时光，只盼自己仅用一秒钟就能飞去！然而这巫鹏山如此广阔，越是着急就越是觉得遥远无比。
一边御剑一边凝神观微，他在村寨里寻觅小骨，终究在村口的空地上看见了她。
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啊，下过一夜雨的黄土地上布满泥浆，到处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妖兽的尸体，周围全都是血迹，还有杂七杂八的物品散布在那里。
小骨和许许多多人紧靠在一起，脸色苍白如纸，俨然已经体力耗尽，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而她身上沾着好多血，白子画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她的血，亦或是别人的血？
心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张，仿佛被紧紧攥住一样，发出焦躁而刺耳的声响。
他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一点，不要慌张，可是拳头还是紧握着，手臂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不远处的天边也有一众御剑人马，为首的是襄涵子。她有伤在身，御剑已属勉强，却还是尽量赶路，以求能够尽快赶往救援。
此刻白子画从后方急速超越，快得仿若一道流星。
“刚刚那是……尊上吗？”有人问道。
襄涵子十分惊讶地望着前方那个白衣的背影，只能努力追赶，却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
当白子画到达村寨门口时，正好看见十余只须珩妖兽聚集在那里，而其中一只，还俯身在寨门口的坑洞处，企图向里面钻。
长留上仙怒从中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怨憎，他抽出横霜剑，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双手握着剑柄，气吞山河一般地凌厉劈下！——那力量之大、剑气之威，竟然将那为首的须珩妖兽连身带骨断为两截！而它身边四五只妖兽，居然被锐不可当的剑风一并震开，生生被甩出去几十尺开外！
白子画落地的瞬间，周围所有的妖兽几乎都呆愣住了。如此敏捷凶悍的怪物，竟然也惊惧得完全失了反应。
……
襄涵子和其他的弟子在不久后也赶到村前。
然而当他们飞落在地面上时，寨门前只剩下一片死寂……白子画早已凭借一人之力，将周围所有的怪物全数绞杀。
所有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他们自认为和长留上仙只是前脚后脚到达此处，若非看见横霜剑上沾着的血，他们几乎无法认为这遍地妖兽，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他所杀。
而白子画独立于纷乱之中，衣服纤尘不染。身上却仿佛裹着一层寒霜，只看背影，便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不知何故，竟生出一种发自内在的胆寒和畏惧。
襄涵子缓缓走过去，看着地面上的兽尸。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惨烈？狼藉？
她此时此刻才明白，那日白子画救她时，他的杀戮是多么优雅、多么怜悯。
他慈悲众生，若要杀，其发力和创伤定有所保留、有所控制，一切仅仅点到为止，只以最小的痛苦，夺取对方的性命而已……
可他若不想怜悯，又有谁能在他的手上留得全尸？
襄涵子向前走了几步，却在靠近白子画时，被他浑身上下掩盖不住的杀伐之气镇住，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危险，手指不住地震颤。
过了许久，白子画轻叹一声，他身上的杀气才有所减弱。
如此，远站在后面的弟子才有人敢于动作，连忙御剑飞进村内，从里面将大门上的锁梁搬开、移走加固寨门的杂物，让外面的人进来。
白子画率领身后的众人走进来时，眼前看到了无比混乱的景象。须珩妖兽的尸体堆放在正门前，身上挂着弩[箭、绳索、捕兽夹等等物品。它们堆积在一起，像一座小山，阻断了众人的目光。
绕过一小堆兽尸，它们才看见空地上的沟渠，沟渠里积着雨水、血水、泥浆，有些被折断的武器、火把、绳索，零零散散地掉落在地上。
再往前走，走到空地的另一边……众人才看见，有将近三十个人，全都如雨后的僵尸般浑身上下裹了满泥巴、血渍，他们委顿在地上，歪七扭八地坐卧在一起。他们精神紧绷到了极限后，开始体力透支，竟然都紧紧相依，困的、累的、几欲昏厥的，通通不动、也不说话。
白子画眉头深锁，慢慢地走向他们，一步一步，越走越迟疑，在靠近之时，几乎无法移动。
周围有些人，意识到是援军到了，慢慢从疲惫中回复过来。大家一看到如天神般走过来的长留上仙，看到他身后许许多多的同门师兄弟，知道危机解除了、已经得救了，竟然无法抑制地喜极而泣，颤抖着哭了起来。
“对不起你们大家……我来晚了。”白子画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该说是内疚还是自责。
“尊上……！”
“尊上来救我们了！”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等到尊上来了！”
人们的指望，人们的倚仗，人们在生死关头心里挣扎的最后一丝希望。当他站在这里时，他们悬着的心才终于感到踏实。
不远处的未昊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在一夜苦战之后，他也几乎动弹不得，仿佛身心都消耗得只剩下一具驱壳。
“尊上……”在出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喊打喊杀了一夜，现在嗓子早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白子画看见他，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了然于心地点点头：
“好样的。”
未昊无声感动，难以言喻。
白子画的目光，在众人之中搜寻。然后，就在最前线的位置上，他看见了一个最熟悉的身影。
那是小骨。
她昏昏沉沉，看上去狼狈不堪。漂亮的长发上黏满了泥巴，脸上更是脏得不像话。衣服上的污渍、火油、还有血迹，已经快干了，丑陋而黏腻地焦灼在一起。她背靠着一个放有杂物的木箱子，手里紧紧抱着花惜剑，仿佛随时打算跳起来拼杀。可是，她又似乎是累得睁不开眼睛了，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似乎是理智告诉她要保持清醒，而身体和精神却已经虚脱到极限了。
“小骨……”白子画心疼得难以抑制，用温柔到近乎失声的嗓音轻轻唤她。
小骨没有反应。
“小骨？”
他蹲下身去，轻轻撤开她手里抱着的花惜剑——竟然攥得这样紧，怎么拉也拉不开。
失去重心、身体一歪，小骨向一边倒下，白子画想也没想，就伸手抱了过去。小骨的头没有撞在冷硬的地面上，而是落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师父……”她呢喃着。
潜意识里，仿佛已经知道自己安全了似的，她就这样深深地睡了过去……
“小骨，小骨……已经没事了，你安全了。”白子画柔声说着，用下巴去蹭蹭她的额头，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脸颊，就像在碰触一件珍贵的宝物。
“师父在这里。你受苦了……”
片刻的缱绻后，白子画抱起了她。那向来洁白得不沾一点灰尘的衣服，却丝毫不在意她身上黏腻不堪的脏污。
再顾不上什么礼教什么目光，他走过许多人，走过这混乱的战场，走过深深凝望着他的襄涵子……视所有一切如无物，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怀中那人的脸，目光温柔如深水，动作轻柔如羽毛，仿佛抱着一个易碎而美丽的陶瓷娃娃，生怕轻轻碰一下，她就要破碎似的。
白子画就这样走过芸芸众生，将她带走。
这一幕，这劫后余生的一幕，于众人眼中，是如此温馨、如此美好，如此令人羡慕。却唯有一人，在看见的一刹那，如遭雷击。
师父？小骨？
未昊突然间愣住了，在看到白子画抱住那女子的一瞬间，他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就都凝固了——
世人皆知，白子画今生今世只收一个徒弟……
世人皆知，白子画只为一个女子疯魔……
世人皆知，白子画只有一个妻子……
……花千骨，一个振聋发聩的名字。
未昊无比震惊，他难以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所看到、所听到的现实，难以想象这一切竟然就这么被联系在了一起，他浑身都开始发抖，这种窒息的感觉几乎无法抑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怎么会呢？这是骗人的！
他突然想起了在长亭里，那艳丽的人儿让他猜过的字谜。
头戴破草怪客，天山七剑俊杰，是为“花”。白首一山中，是为“千”。滑鞋失江踪，是为“骨”。
原来如此。花千骨，花、千、骨……
他的脑海中突然涌出了千千万万种情绪，她在桃花树下的一颦一笑，她在庭院里的一瞬回眸，她和别的弟子谈笑，她在村中照顾老者，她机敏地说出药方，她在危难时从容不迫，她飞剑救他于生死之际，她站在雨幕里如流云白鹤，她浴血而战英勇无畏，她面对生死不皱眉头，她在他昨夜几乎要撑不下去时对他说“坚持住、活下去”……
这一刻，她安静闭目，如同一个沉睡的孩子。
然而她靠在那个神话般的男人怀里，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
她是花、千、骨。
“哈哈……哈哈哈哈……”
未昊无法自制地仰天笑了几声，突然，他周身的气血都冲上头顶，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就这样恍惚地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只此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