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爱》语冰的夏小虫

30、死亡与爱情

　　天越来越冷了，孟若和慧慧基本上都窝在家里。两个人或下棋或看书，最多的还是看电视。每当看到慧慧为肥皂剧里男女主角的爱情掉眼泪时，孟若都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以前读“爱情”两字要加感叹号，现在是要加问号了，“爱情？”，从心底里是不相信了。

　　每天最难过的事是看着慧慧大碗小碗地喝中药。
　　慧慧得了直肠癌，医生说如果发现的早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治愈率，可是现在，最多还能活半年。
　　每当提起这件事，婶子总是愧疚地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她们夫妻俩常年在外打工，慧慧说了个婆家在安徽，那家条件很好，男孩子比慧慧大好几岁，很会照顾人的，他们也就放心得任由慧慧在安徽打工了，夫妻俩继续在浙江打工准备着女儿的嫁妆。

　　一开始只是腹泻，慧慧自己都没当回事，还沾沾自喜地认为不用吃药就能减肥，很好。女孩子总是觉得瘦的跟麻杆似的才叫美。时间长了，到药店拿点药吃就算了，还是不好，就到小医院里挂了几天吊瓶，仍旧不管用。按理说那个男孩子看着女朋友这样本该带她去大医院好好看看的，可他楞是没想到。直到婶子回家来才带她去县城的医院里去查。一查就查出来肠癌，一家人的天霎时就塌了，在这个紧要关头，那个男孩子提出了退婚。

　　我们总认为爱情稳固如山，其实轻薄如纸，经不住现实的手指头轻轻一碰。

　　还好，慧慧又遇到了这个男孩子，他们是初中同学，不知道怎么聊上了，对方也对一切情况了解的很清楚，但是说不在意。不过私底下婶子让孟若劝劝慧慧，别耽误人家男孩子。这话孟若真说不出口，也不想说。现在，爱情是慧慧的救命稻草，她怎么忍心毁灭这个女孩子最后的希望？同时，她也真诚的恳求上帝，让慧慧可以健康起来，平平安安活到老。

　　在慧慧和男朋友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时候，孟若也不孤单，还有邻居家的二嫂陪着她。
　　二嫂长得很富态，丰满，不乐意人家说她胖，用时髦的话说自己是“strong”。她的五官不是很漂亮，但是皮肤白，是那种怎么晒都不黑的白，俗话说“一白三分俊”，穿什么都好看。
　　二哥个不高，左腿有点跛，其貌不扬，但是很有头脑，做着珠宝生意，在市里都有好几家店，在这个镇子上，她家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孟若常开玩笑说她是“地主婆”。
　　二嫂很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不笑不说话，说到开心处笑得哈哈的，让你看着就开心。她会开车，没事就带着孟若出去赶集上店的。
　　互联网时代，信息传输快速，农村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大姑娘小媳妇穿的比城里人还洋气。年集上也是热热闹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大小小的超市一应俱全，想买什么都能买到。
　　平时吃完饭，大家伙在门前屋后聚到一起，晒着太阳聊着家常，亲切而温暖。鸡犬相闻，守望相助，比城里的相见不相识要好的多。

　　少了一个爱人在身边。如此，孟若又想起了裴骏，如此，她又显得落落寡欢。

　　腊月二十四那天，二嫂被别人发现喝药死在了家里。
　　拽着二嫂僵硬的冰冷的手，她的心也像是掉进了冰窖里。这是二嫂吗？昨天，她还开玩笑说要把自己的弟弟介绍给孟若亲上加亲，还说要去买一件大红的羽绒服穿，结婚的时候家里穷，没有过足穿红衣服的瘾，现在要补回来，好好地大红大紫一回。

　　那些话还言犹在耳，一缕芳魂已归缥缈地府。生命有时候那么坚强，任凭刀砍剑击，伤痕累累也能活下去。有时候又这么脆弱，一瓶药一根麻绳就能结束一个年轻的生命。

　　慧慧被二嫂的死吓到了，她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死亡。人就是这样，活蹦乱跳的时候，谁都想不到自己会得病；活得好好的时候，谁都意识不到死亡或许会猝不及防地降临到自己身上。
　　可是等到知道了，明白了，想要珍惜了，却又没机会了。孟若这才知道穆修远的老师说自己的病“只是上帝和她开的一个小玩笑而已”是什么意思。原来，这个小小的肿瘤只是来警醒自己爱惜生命，她还有机会好好活着，多好！

　　她心疼慧慧。看着她变乖，老老实实地喝药，心疼的不得了。以前每当婶子催她喝药时，她总是一拖再拖，有时趁人不注意还会偷工减料，可知道那些药是她妈妈，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村妇女千里迢迢历尽辛苦求来的偏方，而且价值不菲。
　　现在，她会主动催妈妈给自己煎药，一滴不剩地喝完。她渴望活着，梦想爱情。她还那么年轻，就像沾着露珠的清荷，人生还只是一个不圆满的逗号，还要书写太多太多的华丽篇章。

　　很快，那个男孩子提出了分手，并且和她的朋友订婚了。所有人都叹息，只有她自己没事人一样。她对孟若说：“姐，我要好好地活着，嫁一个好老公。”
　　人生无常，她要趁她还健康，爱就狠狠爱，想就拼命想，至于恨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就大可不必了。

　　想着决绝离世的二嫂，看着饱受病魔煎熬的慧慧，孟若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自己的生命。
　　我到底想要什么？金钱，她有，300万对她来说足够安稳到老了。权利，她不需要。她心思单纯，自认为不是当官的料，权利与她还不如一件漂亮的衣裙有吸引力。婚姻吗？她曾经有过，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可是一辈子，一个人，孤单到老，就算活到200岁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这个凄风苦雨的冬天里，孟若觉得自己异常脆弱。她像是来到了一个孤岛上，茫然四顾，触目皆荒凉。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需要一个能够陪着她，走过俗世沧桑不离不弃的男人。这个人可以是穆修远，可以是陈世邦，甚至可以是蔡明凯，只要他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并且说“我爱你”，她就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当然，最好是裴骏！好吧，她承认，不管跑得多远，心里有多怨，她还是爱着他的。她也理解了晏红当初对那个男人的藕断丝连。

　　对待爱情这东西，女人总是拖泥带水，男人往往是干净利落。想起裴骏，她就自嘲地问自己：谁会记得你呢，孟若？
　　裴骏现在和那个女人还有孩子在一起，他或许早已经忘了她。就好像邻居的二哥，二嫂的丧事刚过两天，就把挺着大肚子的小三领进了门。二嫂若是地下有知，自己以生命抗争的结果是为另一个女人扫清了障碍，会不会再死一次呢？
　　女人总以为自己会是男人此生的唯一，其实男人除了母亲和女儿，其他女人都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