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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皓月水清灵 ...

  •   楔子
      皓月皎皎照清水,清水灵灵映明月。月光无私洒青辉,水波轻柔乘月色。青树空守水月间,随风摇叹长钦羡。
      正文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拉开了长达八年的抗日战争的序幕。日本攻占中华大地势如破竹,硝烟四起,战火纷飞。男儿义愤满怀,纷纷起义,将生死置之度外保家卫国。
      在陕北的一个小村子,日本人刚刚对这里进行了扫荡和屠杀,全村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但是很快那股日本鬼子便被驻陕北八路军某团消灭,这个村子及周围的许多地方都被解放,变成了革命根据地。
      团长陆皓带着警卫排路过这个村子,村里,日本人屠村的时候放的火还有少许没熄灭,满目狼藉,入眼的没有一处完整的房屋,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地上到处都是残渣碎片,踩上去便会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好像死难的乡亲愤慨的控诉。
      “团长,那里有个孩子!”陆皓身后的一个战士指着一个角落惊呼道。陆皓顺着他指的方向也看见了那个孩子,她此时蜷缩着身子,缩在一处废墟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浑身都是血和泥,不住的瑟瑟发抖。
      团长陆皓快步走了过去,走近了后,他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做梦都想不到日本人竟能残忍禽兽到会奸污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陆皓除了在全家被杀的时候掉过眼泪以外,即使子弹贯穿身体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时看到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却忍不住湿了眼眶。他慢慢蹲下身子,试着接近她,可是她已吓得精神失常,看见靠过来的人便尖叫着直往角落深处缩。陆皓用手狠狠地抹净了眼角快掉下来的泪,强笑着伸手对女孩柔声道:“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我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我保证以后再也没有人伤害你了。”小女孩像受惊的小鹿般惊恐的看了眼蹲在身前的人,眼前的人虽然生的皮肤黝黑,但是倒八眉大眼睛双眼皮,面容线条清晰俊朗,一表人才,此时神色柔和的看着自己,眼光清澈明亮,上挑的嘴角极具治愈力,女孩竟觉得很安心,虽然还是缩着身子,但是神情已经渐渐平静,眼光里除了恐惧之外多了许多祈求。陆皓伸着手,安静的等着她,他和她四目相对,神色柔和坚定,丝毫不着急。她越发的安心,不一会儿便也将小手缓缓地放到了陆皓的手掌上。陆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小女孩抱了起来,笑问道:“丫头,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小女孩摇了摇头,嘴角一撅便哭了起来,她哭着道:“丫头娘死了,爹也没了,家也没了。”陆皓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抚着她,眼底又泛出了红丝。他神色凝重,强压住翻涌如波涛的情绪,尽量柔声道:“别怕,没事,家没了,爹娘没了,但你还有我,从现在起我照顾你。”小女孩伏在他肩头放声痛哭,陆皓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当年,他的家乡也遭到了日本人的屠杀,全家都死了,他娘拼死把他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他是整个村子唯一的幸存者。他把全村乡亲都埋了以后便参了军,他发誓一定要把鬼子杀光,为全村人报仇,为所有在战争中死难的中国人报仇!
      “团长——”警卫排的排长从没有见过陆皓这么伤心,担心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抹了把泪,强笑着跟排长说了句:“没事,走吧。”说完便抱着小女孩继续向前走。“团长,她——”排长跟上来,一脸为难的指着女孩。陆皓停下脚步,对排长道:“放心吧,我有打算。这个孩子现在无亲无故的,又让日本人——放在这里肯定不行,我想收养她,以军属的身份送她到老张那儿让他们帮忙照料,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排长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政委李浩见陆皓抱着个小女孩回来吃了一惊,听陆皓说完这个小女孩的不幸以后也是一声长叹。战争中受害最深的便是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能有谁逃脱得了不幸?李浩出身还算好,家境殷实,他上过几天学,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他和同学们义愤填膺,怀着一腔热血,便从家里逃了出来参了军。最近他也听说家乡被日本人占了,现在家里人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
      “你说你打算收养这个孩子?你想认她当妹妹?”李浩抿了口酒笑问道。陆皓摇头笑道:“我想认她当女儿,我看着这孩子眉眼伶俐可爱,跟我女儿当年很像。”李浩吃惊道:“你才多大,还有女儿?你娶过婆娘吗?”陆皓笑道:“我老家流行早婚,孩子基本上十三四岁就结婚了,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娘给我娶了个十五岁的女人,我十五岁就当爹了。 ”李浩酒劲有点上来,看着坐在陆皓身边乖乖啃馒头的孩子,叹道:“你和她也算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啃馒头的动作顿住了,惊恐的看着李浩,又转头看了看陆皓。她现在惊魂未定,除了陆皓以外见谁都一脸害怕的样子。陆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笑问道:“我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姓陆,叫丫头。”丫头怯怯的道。“你也姓陆,那咱们还是本家呢。你多大了?”陆皓笑道。丫头听见陆皓说跟自己是本家,竟在嘴角上挑出一丝笑意,她笑道:“丫头是丁卯年腊月底生的,过完生辰就十二岁了。”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笑起来甜甜的,陆皓从心底喜不自禁。他把丫头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夹了口黄瓜送到她嘴里,笑问道:“丫头,你愿意当我闺女吗?”丫头点头,笑得更加甜美了。“那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丫头点头。“从现在起,你就叫水灵,陆水灵。喜欢这名字吗?”“嗯,喜欢。谢谢爹爹。”陆皓听她叫爹爹,心都甜化了,把她抱在怀里,眼里不自觉的竟有点泛红。“爹爹以前也有一个闺女,就叫水灵,可惜遇到日本人屠杀,才四岁就死了。如果现在活着,也差不多八岁了吧。”水灵见爹爹想起伤心的往事,小嘴也撅了起来,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安慰他道:“爹爹不伤心,以后我就是你的水灵,我会好好活着,永远陪在你身边。”陆皓笑了笑,将水灵放在一边给她碗里夹了很多菜,又给她拿了个馒头,要她多吃点,快快长大。
      李浩边喝着酒边看着这对其乐融融的父女,不觉笑了出来。老战友他知道,生性豪放不羁,直率坦荡,而这个小女孩性子也着实坦率潇洒,这两个人虽然相识了不过两个小时,竟已情投意合亲如真正父女。这其中虽有缘分牵线,但终究是二人性格使然,同病相怜。这下陆皓总算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斜眼看了看窗外,不知几时竟下起了零星小雨。他把杯子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心道,窗外这暗淡惨白的世界,早晚也会雨过天晴、彩霞满天。
      “耗子,你想什么呢?”陆皓问道。 “我就是在想什么时候咱才能把日本人都消灭干净。”“放心,早晚的事,他们灭了我全家,杀了我们那么多父老乡亲,这仇拼了这条命我也一定要报!”陆皓仰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爹爹,我也要和你们一起杀鬼子,鬼子杀了我娘,我也要报仇!”水灵眨着大眼睛愤慨道。陆皓和李浩同时笑了出来,陆皓摸了摸水灵的脑袋,笑道:“你娘的仇,爹会替你报了。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不适合你。女孩子有志报效国家是好事,等你长大了,爹希望你能到后方的医院救护伤员,或者做其他的抗日救国工作。现在战事吃紧,一定有你能做的。但是记住,咱陆家的亲人都是被日本人害死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就算死也决不能屈服于日本鬼子,明白吗?”水灵重重的点了点头,将陆皓的话铭刻在了心上。
      “明天,爹爹会派人把你送到张叔叔那里,他那儿专门收容军属遗孤,你在那边要好好读书,听叔叔阿姨的话,知道吗?”陆皓微微正色道。水灵听了急道:“不,水灵不要和爹爹分开,水灵想跟着你!”“乖,爹爹要专心打鬼子,带你在身边不方便,而且前线这边太危险了。你乖乖在张叔叔那儿等我,等把日本鬼子都打跑了,我就去接你。”水灵仍旧不肯,说什么都不想和陆皓分开。最后陆皓急了,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说了跟着我太危险还这么固执,你要好好留着你的小命,留着它抗日,不许再这么孩子气!”水灵顿时眼泪汪汪的,哭道:“那爹你呢?你丢下水灵杀鬼子,万一哪天死了,我岂不是又成孤儿了?我不要,要死也要和爹爹死在一起!”陆皓脸色仍旧沉重,但是语气却缓和下来了,他双手抓住水灵的肩膀,沉声道:“爹爹不会轻易死的,爹爹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变成孤儿。”李浩也在一边插嘴道:“水灵,这点你就放心吧,你爹爹可是陕北有名的野狼将军,铁打的身子死不了。而且你爹爹还有一团的人马和我保护着,不会有事的。而且不骗你,我跟你爹得相处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对人这么上心,他是真的爱你、疼你,冲你他也会让自己活下去的。”陆皓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水灵心里仍旧千般不舍,但是听了李浩的话也就不再那么坚持了。
      是夜无话,陆皓一整晚都陪在水灵身边,最后坚持不住在孩子边上和衣而睡。他又何尝舍得和刚认的女儿分别,战火无情他最是了解,说是要尽量活着,但是又有谁能保证明天呢?和水灵这一别说不好就是永别,他只愿这个孩子能好好活下去,最好过几年就把他这个做了连一天都不到的爹爹忘了。
      转天,陆皓派了几个战士送水灵走,怕自己舍不得,也怕水灵舍不得,叫李浩谎称自己有事不在,实际上是躲在屋子的窗户后面悄悄目送女儿。水灵没有能见上陆皓最后一面说什么也不肯走,哭成了个泪人,最后哭着被人强硬着送走。陆皓躲在屋子里也控制不住潸然泪下。
      陆皓和水灵的这一别便是音信全无的四年。水灵一直跟着军属收养所的人不断的转移。而陆皓也一直在东征西战,戎马天涯。水灵在收养所学了写字以后也想过给陆皓写信,但是她却根本并不知道陆皓的部队的番号,兵荒马乱的也根本不知道信该送往何处。陆皓也打听过水灵的情况,但是当他打听的时候,收养所已经转移了,军务繁忙,渐渐地他也就把这件事搁在一旁了。
      战争给人民带来的都是噩梦,尤其是像水灵她们这样的军属,简直就是日本鬼子的枪靶,但是再苦再难过她都挺了过来,因为她知道战争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战争结束了,爹爹就会来找她了。她经历过无数苦难,也见识了太多被鬼子杀死打伤的无辜的中国人。她决定学医,最终当了陕北边区医院的护士。
      1941年底,鬼子对革命根据地展开了疯狂的扫荡和清乡活动,无数战士百姓命丧敌手。陆皓的团在鬼子猛烈的炮火攻击下死伤大半,政委李浩战死,陆皓身中五枪,昏迷不醒,生命垂危。
      他被部下拼死送到了陕北边区医院进行抢救。战事吃紧,医院药品奇缺甚至很多都已告罄,特别是没有麻药,很多重伤员都死在了手术台上,死状叫人不敢直视。
      陆皓被送上了手术台,虽然他已经昏迷了,不用担心麻醉的问题,但是失血过多,医院没有足够能给他输血的血浆,他能活着下手术台的几率也十分渺茫。医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叫了几个人按住了他的手脚。护士们这几天都见怕了因痛极而死在手术台上的人,有几个甚至已经精神失常,大家都不想再给医生当助手做手术了。医生也不强求,全凭自愿,最不济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要完成手术。他不怕见到申痛流血的场面,因为比起这个他更怕伤员连得到救治的机会都没有而惨死!他尽力了也就问心无愧了。所幸他的身边一直都有一个叫陆水灵的小丫头帮忙。小丫头才十四五岁,瘦瘦小小的身子却十分顽强坚韧,一点也不畏惧申痛嚎叫的慘景。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如果不是因为战乱,他很想跟她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悬壶济世,游遍中国。
      陆水灵在面对伤患的时候一向稳重手脚麻利,只是这次,她没有想到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竟是陆皓,自己苦苦思念了四年的爹爹。她竟一下子慌了手脚,心里止不住的害怕,好几次甚至把要递给医生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医生陈全说陆皓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她便毫不犹豫的挽起袖子毅然道:“陈医生,抽我的血给他吧,我和他的血型一样。”陈全有些吃惊的看着水灵,“没关系,抽我的吧,抽多少都行,直接输给他,快点,来不及了。”水灵急道。陈全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输液管一端插进了水灵的静脉,另一端则插进了陆皓的身体。水灵眼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入了陆皓的血管里,刚刚的恐惧害怕便一扫而空,心里格外平静,甚至不自觉的在嘴角勾起一摸笑意。长长的输血管将她和陆皓的生命连到了一起,让他们成为真正的血脉相通的至亲。陆皓吃痛的皱眉低吟,她也陪着他痛苦,他活,她便活,他若死了,她天上人间也必追随。她从此竟真的再不是一个人了,心愿已了,一切都云淡风轻。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一阵困意袭来,她竟含着笑意安然睡了过去。
      因为水灵的输血,陆皓捡回了一条命。陈全做完手术,让人把陆皓抬到重症监护室。回头再看水灵才发现她竟然昏迷了,又急忙抢救她。最后确认她只是劳累过度,加上贫血才昏迷的,多加休息就好,才稍微放了点心。他抱着水灵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她竟是笑着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输血输到昏迷嘴角竟含着笑的。他不知道陆皓和水灵的关系,只稍微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多想,他想自己每天和水灵耳鬓厮磨,水灵的心八成也早已给他,就算不给他也不可能给这个刚送来医院的伤员。为患者担忧,为能救人而快乐,正能说明水灵的善良和医者精神。
      水灵醒过来已经是夜里了,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只坐起来就觉得头晕晕的,周围一片漆黑。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勉强的慢慢下了床,一路扶着所有能扶的东西摸黑找到了陆皓的病房。
      她并不知道爹爹手术的结果,醒来后,她头脑里几乎都是爹爹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是血痛苦呻吟的模样。她顾不得一切,只想着快点到爹爹的身边去。病房没有,她就去太平间找,哪怕是一具尸体她也要再看他最后一眼。万幸她在最后一间重症监护病房找到了意识模糊痛苦低吟的陆皓。陆皓伤势太重,虽然所有伤口都缝好上了药,但仍旧免不了有炎症,此时发着高烧,头上敷着的冷水帕子都被烧热了。医院人手紧张,深更半夜,也没有人来及时给陆皓换帕子。水灵给陆皓换了块冷帕子,坐到他的床边,悄悄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握在自己的手里。心底翻出一阵辛酸,眼眶便随之湿了。她心疼的凝视着陆皓,几滴眼泪掉在了雪白的被子上。她低低的安慰他:“爹爹,不痛,水灵在你身边,水灵陪着你。你说过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你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真的太疼了就睡吧,天上人间我都陪你。”水灵轻轻俯在陆皓的心口上,害怕他伤口裂开不敢让自己的重量有丝毫压在他身上,她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只将头轻轻贴着陆皓,贪婪的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浸在他周身的温热里。她恨不能从此和他融化在一起。
      四年,她与他音讯全无,或许他早就把她忘了,但是四年来她没有一刻忘记过救了她的命,给她重生的机会的爹爹。她这几年随着军属收养所转移,吃过很多苦,也遇见过很多的危险,好几次差点就死掉了。她身边的同伴一个一个的死去,有饿死的、有病死的、还有被鬼子杀死的,她却咬牙活了下来,只为了等到抗战胜利,等着爹爹来接她。可她没想到的是,四年以后再见到他竟是这般场景。不过她现在倒也很感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给了她和他真的血脉相连的机会,谢谢老天至少让她还能再见到他而不是他战死沙场她都不知道。总算,她还能有机会陪爹爹痛,陪爹爹死。
      她闭上眼睛,尽情的享受粘着爹爹的时刻,她知道这样的时候不会有太多。她只在陆皓的病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给陆皓换了块冷帕子,轻轻亲吻了一下爹爹的额头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和他的关系,这样如果他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她,她也就能更容易陪爹爹去了。
      如是过了三天,陆皓昏迷了整整三天,每天晚上水灵都会来陪他,默默地守着他,陪他一起熬过生死难关。
      直到第四天陆皓才恢复了意识。恢复意识后他马上就吵着要回战场,不顾身体的疼痛,不顾自己的性命。没有人劝得住他,他像发了狂一样,身上的伤口都崩裂了,血液染红了白色的绷带。他头脑中充满了战友李浩被鬼子打死时的样子,眼看着李浩被鬼子打成筛子,这场景折磨着他比全身的伤还要痛。身心具痛,痛不欲生使他已完全失去了理智。
      医院的医生见他醒了竟疯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着他伤口崩裂,血液染红了绷带甚至滴到白色的床单上,他却仍旧只一味的叫嚷,似乎都不知道疼了。陈全想到这是水灵不顾一切救下的人,想到他滴的血都是水灵的便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在这么闹下去,于是冲到陆皓近前,豁了命地照着他的后脑一掌劈下去打晕了他。然后叫人将他抬进了手术室。
      水灵见陆皓浑身是血的被抬进手术室的时候吓了一跳,陈全告诉她陆皓刚刚发疯叫嚷着回战场的事,她竟吃惊的一下子坐到手术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爹爹。
      “水灵,你怎么了?”陈全看她不对劲,关心的问道。水灵回过神来,强笑着对医生说她没事,陈全仍旧有些担心她,但是陆皓现在情况危险他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麻药,救治的过程对伤者来说其实比死还要痛苦,陆皓吃痛的惊醒,醒了便又发狂的大叫,叫嚷声几乎撕心裂肺。水灵在一旁眼眶早已红了,看着陆皓痛苦的模样,她心都碎了,一下子泪水夺眶而出,跪倒在陆皓的床边,抽泣着无力地喊了一声“爹爹”。这一声,除了陆水灵本人毫不自觉以外,连陆皓都吃惊的看向了她,陈全更是顿住了手里的一切动作,一脸的难以置信。水灵抓住陆皓的手,将头埋在床单上痛哭失声。陆皓看着手边的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女孩子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虽然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女儿,但还是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抚摸着她,心里泛起丝丝异样。陈全看着水灵哭的这么伤心,一时也只能安慰她,怕她受不了而叫人将她拉走,但是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跪在陆皓床边,死死拉住陆皓的手,并恳求医生一定要救活她爹爹。
      陈全没办法,只好动作麻利的继续手术。陆皓感觉被水灵握住的手上传来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带着坚强,带着执着,让他觉得很安心,疼痛也减了一大半。他反握住她的小手,漂亮的眼睛吃痛的皱着眉,牙关紧锁。他眼睛死死盯着还在抽泣的水灵,和她四目相对,她坚定温柔的眼光让他忘却痛苦,他竟再没有呻吟过一声。
      手术结束,陆皓虚脱得昏了过去,手仍旧紧握着水灵的手。水灵郑重感谢了陈全医生并向所有人说明了她和陆皓的关系。院长为了避免陆皓再次发狂便让水灵专门负责看护他。
      水灵照顾陆皓照顾到很晚,她实在太累了便趴在陆皓的床边睡了过去。她是被陆皓的抚摸惊醒的,醒来第一眼便看见陆皓正凝视着自己,一时竟紧张的不知作何反应。
      陆皓感觉这个女孩特别亲切也特别熟悉,好像真的在哪儿见过,她昨天还叫他爹爹,可是他女儿早就死了。他突然惊觉,他的女儿,他竟然忘了!他手微微颤抖着轻抚孩子的脸颊,当初可怜瘦弱的小女孩如今竟已长成如此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少女,也难怪他认不出来。他眼光里闪出抱歉和惊喜的神情,微微上扬起嘴角,虚弱而激动的低喊她:“水灵,真的是水灵吗?”水灵握住他的手,语气激动地笑道:“是我,爹爹,我是水灵。”“坐在床边,离爹近些,让爹爹好好看看你。”水灵听话的坐到陆皓近前,抓着他的手仍旧没有放下。
      父女俩久别重逢,四目相对,本该有千言万语,此时却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就不说,反正他们在一起便已足够了。空间一时安静异常,阳光照在他们二人身上,一切静谧祥和,时间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
      若真的可以,他们二人都愿意这一刻变成永恒。但是天不遂人愿,陈全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打破了整个空间温暖的沉寂。他其实已经在门外呆了一会儿了,只是二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所以都没有发现他。陈全也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二人的谈话,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水灵这么开心的表情所以不觉看得有点痴,她一直都是一个坚强坚毅的姑娘,成熟有担当的有点超过她的年龄。她从来不哭,也从来不知道拒绝,对谁都很温柔,万事淡定隐忍,强大得像一棵大树。但是她的伪装却瞒不过他,她其实比谁都脆弱,比谁都渴望保护。现在她回到了爹爹的身边,终于能摘下面具回复到应有的孩子的模样。会看见至亲痛苦而大哭,会守在爹爹的身边快乐的像一个小天使,也会把爹爹当成一棵大树,全身心依赖。
      陈全走到陆皓的床边时屋里的二人才发现他,都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有些惊慌的看着他。陈全看着水灵笑道:“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爹恢复的怎么样了。”水灵笑了笑,道:“谢谢你,陈医生,谢谢你救了我爹,还特意跑过来看他。”“说哪里的话,他是我的伤员,关心他是应该的。”陈全笑道,说完便转头看向陆皓,笑道:“陆团长,其实你能活下来真的最应该感谢的是水灵,当时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是水灵不顾性命输血给你才保住了你的命。所以,我希望您就算为了水灵,您也要好好把伤养好,暂时把战场的事放下。”陆皓听他说水灵给自己输血不觉一惊,他看了眼笑得灿烂的她,便对医生笑道:“我会的,也谢谢你救了我,还帮我一直照顾我的女儿。”“哪里,是水灵一直在帮我,她一直不怕苦不怕累的协助我做手术,救了很多伤员的命。”陈医生在跟陆皓说话,眼睛却一直在看着他身边坐着的女孩。“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其他的伤员要去看看。水灵,以后你爹换药的事可就交给你了。你要小心些,千万别再让伤口裂开了。”水灵笑着点头,目送陈医生离开。
      陈全走了,陆皓凝视着水灵干净漂亮的脸蛋,柔声问道:“你给我输的血?”水灵点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陆皓声音很低。“没什么,当初如果不是爹爹救了我,我恐怕早就死了。为你输点血又算得了什么。”水灵笑道。陆皓想起当初收养水灵的情景,不觉又想到李浩。战火无情,世事难料,当初一起喝酒的兄弟如今已天人永隔。他眼光沉了下来,别过头去,有些不敢再看水灵。“爹,怎么了?是伤口又痛了吗?”陆皓摇了摇头,转过来看着水灵道:“爹只是想起你李叔叔了。你还记得他吗,当初咱们三个人还在一起喝酒吃饭,他还安慰你说爹爹是铁打的身子死不了。他战死了,被鬼子的机枪打成了筛子,就在我眼前死去的——”说着,他眼圈便已红了。水灵也一脸的悲伤,她用小手轻轻摩挲着爹爹黝黑的脸颊,安慰他道:“爹爹,不难过,你难过,李叔叔泉下有知也会跟着不安的。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等将来把伤养好了,爹爹可以回到战场上多杀鬼子为李叔叔报仇。”陆皓点了点头,对她道:“你放心吧,爹爹一定会好好养伤,养足精神多杀鬼子。为我们的亲人和所有死难的同胞报仇。”水灵重重的点头,嘴角扬起笑意。
      陆皓在水灵的精心照料下伤好的很快。他换药的时候从来不喊痛,怕水灵难过,甚至有时候还会刻意在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以示自己的伤快好了。他努力地恢复,终于渐渐地能下地走路,然后能在水灵的搀扶下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金灿灿的把世界照的很透亮,陆皓在水灵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缓慢的走到院子里额长椅上和水灵并肩坐下。他心情很好,给水灵讲起了他打仗的故事。
      水灵也很享受和陆皓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相互搀扶,相互支持,相互牵绊,相互依靠着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很像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如果真的可以,她很想做陆皓的妻子而不是女儿。
      陆皓讲故事听得正酣,一个和她一起工作的护士突然跑过来说主任有事找她。她想先把陆皓送回房间,但陆皓说还想再坐一会儿,让她先去。水灵点头,跟着那个护士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陈全突然走了过来,坐在了陆皓的身边。“看来您的身体恢复的不错,说实话,您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奇迹了,恢复得这么快又这么好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陈全笑道。“我哪儿算奇迹,我能活下来,又能好这么快,全凭我家丫头的舍命相救和没日没夜的照顾。还有陈医生竭尽全力给我做手术。没有您,没有水灵,我恐怕早就死了。”陆皓笑笑。陈全听他提起水灵的名字不觉心头一紧,叹了口气,道:“水灵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也很镇静的女孩子,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就像一棵大树,坚不可摧的阻挡着风雨,温柔的保护着身边的人。直到这些日子,我才第一次见她慌张,也第一次看见她那样痛彻心扉的哭。回到您的身边,她才又变回到小女孩的模样。那么快乐,那么真实。”陈全嘴角含着浅笑,眼光深邃,神情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陆皓低下头,沉声道:“我知道那孩子这些年吃了很多苦,都怪我一直自私的只顾打仗,没能照顾她。”陈全也低下头,不停地搓手,神色紧张。他抬起头,微微正色的问陆皓:“陆团长,那你看我人怎么样?”陆皓点头笑道:“很好啊,待人温和,尽职尽责。”“那配水灵呢?”陈全急问道。陆皓眉宇稍紧,但只一下子便展眉笑道:“这个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水灵,她觉得你好才是真的。”“这个我知道,我会努力让她接受我,但是她接受之前,我想先征得您的同意。”陈全说得很诚恳,陆皓笑道:“我无所谓,只要水灵答应,我不会拦着。”陈全笑了笑:“那我就当您答应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所谓,水灵答应我就答应。”陆皓道。“好,我一定会成为您的女婿的,岳丈大人。”“我还有病人要去看,您多保重,再见。”他微微点头,笑着起身离开。陆皓沉寂的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眼里瞬息闪过无数情绪。
      晚上,水灵照常和陆皓一起吃饭。父女俩共进晚餐,情景温馨而融洽。水灵依然乖巧体贴地不停给爹爹夹菜,边夹还边笑着跟爹爹念叨这个菜有什么好处,那个菜对伤口愈合有多好,跟个小大人似的。陆皓倒也享受被她这样关心着、照顾着的时刻,甚至贪心的想要是能一辈子如此该有多好。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水灵长大了,早晚要嫁人成家,他是她爹便不可能留她一辈子。陆皓一生做事从不后悔,此时却后悔了,后悔当初收养水灵。如果现在她不是她的女儿,或许他还能有机会让她成为他的新娘。
      吃晚饭,水灵坐在陆皓的床边小心翼翼的给爹爹换药。她每次拆开陆皓的绷带都会感到一阵心痛。他的伤处虽然已经几乎没有当初狰狞恐怖的血痂,但是留下了一条条白色的疤,这些疤分布在他黝黑坚实的胸膛上依然十分骇人。她习惯地动作轻柔小心,时不时抬眼看爹爹的表情,生怕他痛。她知道爹爹换药的时候一直都强忍着不出声,甚至还会笑一笑是怕她担心,但他不知道他这样忍耐反而让她更担心。
      水灵小心的帮爹爹把绷带缠上,陆皓凝视着她专注的眸子,不觉有些醉了。他突然开口问她:“你会喜欢陈全医生吗?”水灵动作顿了顿,笑道:“我对陈医生一直都只有敬慕,其他的我从没想过。”陆皓稍稍松了口气,紧接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爹爹可以帮你物色。”水灵沉默不语,低头将他身上的绷带缠好。缠好绷带后,水灵拉起他的手,缓缓抬头,脸上泛出些许绯红,她羞怯的回答他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别的我都不喜欢——”说完她便低着头起身离开了。留下陆皓一个人僵在床上,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之后的三天,陆浩再也没有见过水灵。水灵和她的一个朋友换了班,这三天都是那个女孩子照顾他。陆皓也没有去找水灵,甚至都没有跟那个照顾他的女孩子问起水灵。不是不想,只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想要怎么面对。
      第四天的时候,陆皓接到了上级的调任命令。他想自己的伤好的已经差不多了,自己身体底子好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调理,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跟院长提出出院,也好早点回到前线。他把想出院的事跟院长说了,院长看他确实好得差不多了也就答应了。他心中一喜,只是还有水灵的事他有些放不下,于是拜托了院长一件事,院长听了一头雾水,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阳光静谧的照射在医院的大院子里,却很刻意的规避了角落里的一个房间的所在之处。房子拐角处的一条明暗分界线仿佛将这里划入了另外的一个时空。水灵安静的站在房门口,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院长突然把她叫过去,突然对她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大人物要见她,就在这间屋子。她还想不出究竟哪个大人物会在这样忙碌的时候有闲心找她而且还搞得这么神秘,她更想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有幸被大人物认识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个很浑厚的男声说了一句请进。她推门进去,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让她突然眼前一黑,等到好不容易看清周围的环境,入眼的一个男人让她吃了一惊。
      陆皓面含笑意的坐在斜对门的床边,手肘撑着膝盖,一副慵懒的模样。他很没意外的欣赏着水灵吃惊的样子,也很没意外的听小丫头惊问他:“爹爹,怎么院长说的,很重要的大人物——是你?”陆皓笑笑,反问道:“难道爹爹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人吗?我刚刚被任命为副师长,难道还算不上大人物?”水灵垂眸不语,整个空间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陆皓站起来,灰色笔挺的军装显得他英俊威武,器宇轩昂。他负手大步走到水灵的面前,低头笑着凝视她笑道:“爹爹叫你来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回前线去了。”水灵吃惊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眸又下意识的低下头,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明天。”陆皓说。水灵仍旧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军人的职责就是上战场杀鬼子,保卫国家,守护黎民。但是到了前线,也请你也不要太拼命,留着命才能做更多的事,杀更多的敌人。还有,你伤刚好,不要喝太多的酒,保重身体。还有。。。。。。天气冷了,多穿点衣服。还有。。。。。。还有。。。。。。”她说到最后还想说希望他打胜仗了以后有时间能回来看看她,却已哽咽不能语。她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却止不住低低的抽泣起来。陆皓一只手抓住水灵的手臂,另一只手则伸出来温柔的划着水灵的后背,想让她好受一点。他一直看着水灵,眼里有些担心也有些焦急还有些失望,他想听水灵说让他等打胜仗以后回来接她,可这丫头竟然一点都不想挽留他。他有点沮丧的淡淡回道:“我会记得的。”水灵想要强忍住哽咽,最后没说的那句话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说的,现在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越是焦急,哽咽的越厉害,越没有办法说。整个空间一下子只剩下陆皓的手划水灵的后背的细碎摩挲声和水灵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皓见水灵的抽泣好了一点,便收回手,仍旧两只手都负在身后。他其实有点不敢碰她,他现在只要碰她一下就心跳加速。她就好像是他的毒药似的,碰一下便会上瘾,很难再放开。他低着头,笑着对她说道:“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也请你原谅我一直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反而一直在依靠你的帮助。以后我不在的日子,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别太累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考虑陈全医生,他是个很好的人,我想他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水灵听陆皓要把自己推给陈全便拼命的摇头:“不,我不会考虑他的。我永远都不会考虑他!”她眼里噙着泪,哭道。陆皓焦急道:“傻孩子,爹爹希望你幸福。你幸福爹爹才能安心,才不会觉得对你有愧,你懂吗。”水灵还是拼命地摇头,她已心属陆皓,此生不渝。陆皓有些哭笑不得,被自己的女儿爱上,对他这个爹爹而言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哭。
      水灵抬起头,眼光里布满无助,她强忍着哽咽,嘶哑道:“我喜欢你。今生,与君同生,伴君共死,和你姓氏相同,血脉相通,生命相连,誓不改变!”陆皓怔住了,只见水灵泪如雨下,低头捂住脸放声痛哭。他的心仿佛被这哭声震碎了,一阵强烈的疼痛逐渐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他轻轻地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胆怯的轻触到她的手。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认水灵做女儿,他从再见到水灵的那一刻起便半点没有当她是女儿,他一直,一直都当她是女人喜欢着。可他却一直都胆怯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前是觉得水灵只把自己当成父亲所以自己也甘愿做她一辈子的爹爹,后来知道水灵喜欢自己却仍旧没胆跟她道破。因为他的懦弱才害水灵伤心,他是个差劲的男人!他不能再逃了,不能再看水灵为自己伤心了。喜欢便是喜欢,面对自己的感情,他一个大男人怎能输给女人?他伸手将水灵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他眼底泛出些微的红丝,眼光却坚定明亮。他在她的耳边沉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水灵,其实我一直都当你,当你是我的——女人,而不是女儿。”水灵仍旧哭着,手却紧紧抱住了陆皓,过了一会儿,她边哭边哽咽着道:“不要离开我,我不想跟你分开——”“等打跑了鬼子,我就回来接你,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要娶你。”陆皓笑道。水灵轻轻推开他,凝视他的脸,抽泣着问道:“真的?你会回来娶我是真的?”陆皓笑着点头。“那你说话算数,不许死,也不许受伤。”“嗯,我一定会留着命回来和你永远在一起。”水灵终于笑了,面若春桃,梨花带雨,楚楚动人。陆皓情不自禁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吻了下去。她突然被他吻住,心跳一下子变得狂乱,却从心底十分高兴和他接吻,放肆的回应着他。二人都越吻越深,在唇间拼命地表达和索取着爱。
      晚上,水灵和她的那个朋友又把岗位换了回来,回到了陆皓的身边。因为明天陆皓就要走了,他在医院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一起过。但是他们二人刚吃完饭,陈全就来了,跟水灵说有很事找她便把她拉了出去。
      水灵不明所以的跟了出来,陆皓却知道陈全想说什么,所以也悄悄跟在了后面。陈全带她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突然拉住她的手,吓了她一跳,他神色紧张凝重的看着她,面色微红的怯声问她道:“水灵,你觉得我人怎么样?”水灵暗暗地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是无奈他拉着的力道太大,她说什么都抽不出。听了他的问句,她以为他身上出了什么事,反问道:“陈医生,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全语气微急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水灵惊恐的答道:“我觉得你人很好啊,为人正直,待人亲切。很有责任感。”“那对你呢?”他急问。“也很好啊。”水灵道。陈全突然向她走近了一步,俯看着她,身体几乎要和她贴上。水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陈全知道自己太急了,吓到了她,面色带了些许歉意,紧张的说道:“水灵,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我交往?”水灵被他的话着实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全继续道:“水灵,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纯洁的姑娘,你和我一样热爱做医生,珍惜每一个生命,你勇敢又坚强,温柔又慈悲,你正是我想要一辈子珍惜爱护的人。等到战争结束了,我们可以一起携手游遍大江南北,悬壶济世,快快乐的过一辈子。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爱你,一辈子对你好,让你不受任何人伤害。”
      水灵低头,刚想说话,一条坚实的臂膀便将她拉进了怀里,顺便把她的手从陈全的手里抽了出来。水灵和陈全同时一惊,水灵转头见是陆皓顿时转惊为喜,而陈全见陆皓如此亲昵的抱住水灵则是吃惊不已。“陆团长,您这是?”陈全惊问道。他知道陆皓是水灵的父亲,跟水灵有亲昵的举动也属正常,但是这样硬闯进来破坏他的好事,而且明显带着火药味和醋意则不正常了。“我看你逼水灵逼得太过分了,所以出来替她告诉你,她是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的。”陆皓笑道。陈全表情更加的吃惊错乱,问道:“为什么?”陆皓笑笑,回答道:“因为她已经答应做我的新娘了,怎么可能还会答应你呢?”陈全觉得脑袋里猛地嗡了一下,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错愕的问道:“您刚刚说什么?水灵要做你的新娘?她不是你的女儿吗?”陆皓像胜利者一样居高临下的对陈全笑道:“可能有一件事水灵当时没跟你们说清楚,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只是我从一个被鬼子扫荡过的村子里救下的孤女,我当时见她可怜就认她当了女儿,我们除了都姓陆以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陈全听了冷哼了一下,冷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水灵对你这个父亲太过上心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和你失散多年,又受了很多的苦,所以回到你身边就格外珍惜,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从一开始对你就不是什么女儿跟父亲的感情,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相爱。”水灵刚想反驳说不是,她对陆皓最开始就是当成爹爹,只是后来相处久了才产生了爱情。可没等她开口,陆皓便抢先说道:“是啊,从一开始我就爱上了水灵,只是我不确定她对我的感情,所以一直以父亲的身份和她相处。现在我知道水灵也爱我,我也就没必要再假装父女了。”水灵听了不觉一惊,羞羞的低下了头。陈全见水灵含羞的模样更是气急败坏。他向陆皓怒道:“好,真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跟你提亲的时候你说什么都不答应了,原来,原来你自己就想要娶水灵!我输得心服口服,也祝你们幸福。可以的话,我真的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们!”说完便赌气转身离开。水灵吃惊的从他身后喊他,但是他却头也不回。陆皓则一脸笑意的享受着胜利者的快意。
      他将水灵的身子扭向自己,笑着看她要哭出来的脸,略带醋意的笑道:“怎么?舍不得陈医生?”水灵和他四目相对,叹道:“我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那你去把他追回来好了,跟他说你也想跟他交往。”陆皓笑着说道,手却紧紧环住水灵的腰,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水灵嗔怒道:“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那么做。”陆皓笑笑,轻轻在她的红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他本只想稍微吻她一下,可是嘴唇碰到她柔软的唇便不想再离开了,于是越吻越深,越吻越不想放开。最后,水灵实在是憋不住气了,猛的推了他一下,才让他放开她。他见她面红耳赤,大口呼吸,不觉一笑。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与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他恨不能再也不和水灵分开,恨不能带着她找一处世外桃源永远生活在一起。但是国难当头,日本鬼子正疯狂蚕食着我中华大地,掠夺资源,杀戮黎民百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儿女私情抛弃民族大义,苟且偏安?何况他还是军人,副师级长官,他更不能当逃兵,更应该冲在抗日最前线,奋勇杀敌,带领兄弟们为死难的战友亲人还有千千万万中国罹难者报仇!
      “水灵,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陆皓在水灵的耳边轻声道。“什么事?”“如果有一天我战死了,我希望你能继续好好活下去。平心而论,陈医生对你真的很好,我死了,我希望你能跟他在一起,我想他刚刚那么生气应该只是一时气愤,如果你说你喜欢他,他一定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你,照顾你一辈子。答应我,为了让我九泉下能安心轮回,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他。”水灵一惊,猛地将他推开,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好,你说吧,你要我怎么证明你才相信。”陆皓惊慌的握住她的肩膀道:“不,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我殉情而已。作为军人我必须上前线,这是我的责任,但战火无情,不是我能左右的。这回我侥幸活了下来,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牺牲在战场上。我是军人,死在冲锋的路上,我义无返顾。但我也是你的爱人,我也同样有保护你、让你好好活下去的义务,你懂吗?”“我懂,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死。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等你回来。你若回不来我便去找你,从我给你输血的那天起,我们的生命就已经被连在了一起,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你若战死,我也会为你守灵,一辈子守在你的墓边,直到死去。”水灵两眼含泪,沉声道。陆皓眼圈也红了,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傻丫头,傻丫头,为了我真的值吗?真的值吗?!”“今生,与君同生,伴君共死,咱俩姓氏相同,血脉相通,生命相连,誓不改变——”水灵哭道。
      长夜,皓月当空,洒落一地银白色的哀伤。沉寂弥漫在这个夜晚,离人浅浅的抽泣声都能波荡到遥远的地方,然后也被沉寂吞噬。他们终究太渺小,在这个长夜里不过是万千生命中的其中两个。对民族战争、时代大局而言,他们也不过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国家没有了他们仍旧还是国家,他们没有了国家就什么都不是。生命没有给他们第二条路选择,他,作为军人只能选择为保卫国家而战斗,甚至牺牲。赶跑侵略者,使国为国,家才能真的为家。而她,爱上他就只能选择成全他的抱负。战争年代的真爱是成全的爱、执着的爱,生死相随的爱。无谓生死,爱即永恒。
      1945年是抗日战争的最后一年,但也就在这最后一年的六月,陆皓所在的师部遭到一股日军敢死队的突袭,师部被整个炸毁,包括师长在内的指挥官基本全体阵亡,虽然战后收尸的时候没有找到陆皓的尸体,但是在这样的突袭中生还的概率极小,找到尸体也是早晚的事,上面便指示也将陆皓写在了烈士的名单上。
      水灵看到小战士递给她的陆皓的死亡通知单和烈士亲属抚恤金领取单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吓住了,甚至不知道去接那两张薄薄的纸片。最后还是小战士硬将那两张纸塞进了她的手里。他临走的时候还担心的对她说了一句请节哀。
      水灵没有回应他,脸上也一直没有情绪波动,傻傻的站在门口,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已经不知道了。仿佛她只是一尊被雕刻的过于逼真的雕塑。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晕眩,随后就昏了过去。陈全见她许久没有回来,有些担心她,到门口却正好撞见她因惊吓过度昏过去的一刹那。在她的身边,静静地躺着刚刚那个小战士送过来的死亡通知书和烈士抚恤金。陈全知道陆皓死亡的消息后也吃了一惊,但是比起在意陆皓的死,他更关心的是水灵的安危。
      他将水灵抱进病房,并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做检查,确定她只是惊吓过度昏迷以后,他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时间安静的流过,从天亮到夜晚再到天亮,他坐在她的床边凝视她不安地睡脸竟忘却了时间,他有一瞬间甚至希望她睡一辈子,让他可以坐在她的床边看她一辈子。
      他头脑里闪过很多的画面,跟水灵一起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给重伤员做手术的画面,水灵给陆皓输血昏倒时嘴角竟含着笑意的画面,水灵跪在陆皓床边痛哭失声的画面,还有水灵跟陆皓相拥在一起彼此爱恋缠绵的画面——他刚开始真的很生气她居然爱自己的爹爹,但是渐渐地对她的爱念终究把当时的愤怒消磨的一干二净。爱一个人,最希望的是看着她好,这些年他也看清了她对陆皓的爱的执着,虽然心有不甘,但渐渐接受了他们在一起。如今陆皓死了,他便又有了机会,有了安慰水灵、给水灵温暖爱护的机会,他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让水灵爱上他。
      天亮了,或许是阳光过于刺眼,水灵眼眉猛地一皱,眼睛便缓缓的睁开了。陈全见她醒了,开心的笑道:“你醒了?太好了。”水灵眼光迷离的问他:“陆皓呢?”陈全一惊,支支吾吾的答道:“陆皓,他,战死了。水灵,人死已成事实,你就别——”“他没有死,我知道他还活着。”水灵突然打断他的话,眼光坚持。“水灵——他死了!接受现实吧。”陈全沉声急道。水灵却突然在嘴角勾起一抹笑,对陈全道:“他还活着,请你相信我。我梦见他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一时回不来,我想去接他。”“水灵。那只是梦,他已经死了——”陈全担心道。但水灵哪里肯听,竟挣扎着坐起来要立刻去找他。陈全怎么拦都看不住,最后只好妥协道:“好,那你让我陪你去好吗?现在外面很乱,至少让我陪着你。”水灵笑笑,点头答应。陈全想她出去散散心或许能帮她尽快接受陆皓已死的事实。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旅行,说不定路上相互照应间便能让她对自己产生些感情。她忘了陆皓然后接受自己,正好一箭双雕。
      但陈全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走便是两个月。四周任何风景都根本入不了水灵的眼睛。从前那么活泼灵动的女孩子现如今呆若木鸡,每天如果不是他叫她停下来吃饭打尖,她便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味的向前走,也不说话,他有心跟她聊天,她也只心不在焉的嗯啊几句,只有在问她要去哪儿的时候,她才会说一句相对完整的话:“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他就在这个方向的前面。”
      不知道要去哪儿,却执着的前进,好像真的是陆皓在冥冥中指引着方向,她只是简单的跟着感觉中的他的指引前进,遇河过河,遇山翻山,风雨无阻。而他更傻,只是稀里糊涂的跟在她的身后,照顾她,保护她,几次从日本人的枪口下救了她,却连要跟她去哪儿都完全不知道。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书从日本天皇处下达,随即便传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举国欢呼,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庆祝。只是这些庆祝与水灵仿佛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她看不见也感受不到,而陈全跟在她的身后也仿佛与这欢闹的世界隔绝。他的心里只是很担心水灵,担心她再这样走下去会彻底疯掉,然后在走到一处绝境的时候自寻短见,了此残生。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他心里也一天比一天害怕,有一次,他和她前后走在一个山坡上,他竟恍惚觉得山坡的那面就是一座悬崖,那悬崖就是她要自尽的地方,她正向着一条死路一步一步走近。他怕到极点,竟从她的身后拦腰抱着她跟她哭诉道:“不要再走了,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吧,我们回家好吗?你要爱他、想他甚至要一辈子给他守寡我都随你,跟我回去吧。求你了——”水灵仍旧看着前面,手毫无力气的轻轻拍了拍他抱住她的手,淡淡的说道:“快到了,就在前面。”陈全看着前方,一碧千里,哪里有人迹?更不用说有陆皓了。“水灵!陆皓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死了!前面不可能有他!”他声嘶力竭。水灵的面容仍旧没有一点波动,呆呆的看着前面。良久,她猛地用力拉开陈全的手,然后继续颓然前进。陈全站在原处,眼里擒着泪,看着她瘦弱无力地身影摇摇晃晃一点一点地走远,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无助。他咬了咬牙,仍旧毅然决然的跟了上去,即使她要去的地方是地狱,他也发誓奉陪到底。事已至此,他绝对不能丢下她不管。
      夜晚,水灵和陈全走到了一处河边。这片地方,夜色深蓝,皓月当空,月辉在地上洒下一片银霜。潺潺的河水从远处流淌下来,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水灵停伫在河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两个月来一直无波的眼里终于流动出一缕喜悦,她嘴角微微上扬,僵硬的面容骤然柔和了下来。她抬头凝视着月亮,轻声笑道:“到了,就是这里,我终于找到了。”
      陈全默默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映在月光下瘦弱的身影竟看得痴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要水灵愿意走,天涯海角他都会陪着她。
      水灵在河边的大树下坐了下来,轻轻闭上眼睛,清凉的晚风吹拂着她乌黑的长发,也吹动着她修长漂亮的睫毛。两个月来,陈全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安宁柔和的模样,他不觉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其实也是他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笑。他坐在大树不远处的一处岩石上,不远不近的陪着她,侧脸欣赏着她安静美好的脸庞,看着看着不觉泛起了睡意,他便索性躺在岩石边的草地上,闭上眼睛睡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似的这么开心与安心了,所以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
      深夜,一个漆黑的影子站在水灵的身旁,静默的凝视她安静的睡容。他缓缓蹲下身,轻轻摇了摇她,用低沉的声音轻唤着她的名字。水灵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陆皓的面容虽然黝黑、脏兮兮的还长着浓密的胡茬,全无昔日威武昂扬的风采,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眼里布满了无以言表的激动与喜悦,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半张脸。陆皓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小心的贴近水灵,另一只手则轻轻捧住他的脸颊,凝视着她柔声问道:“水灵,你怎么会在这里?”水灵两手捧住他的脸,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她真的找到了他。她笑道:“我知道你没死,我担心你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特意来接你。”陆皓吃惊问道:“你从那么远的地方特意跑来接我?”水灵笑着点头道:“我说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一定能找到你,即使路途再远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到你身边。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陆皓闭上眼睛,吻了吻水灵的额头,抵住她深情的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放心吧,我没事。当时日本敢死队偷袭指挥部的时候,我的警卫员机敏的发现了他们,在他们扔炸药前奋力将我从窗户推了出去,救了我一命。我被埋在土堆里,受了些伤,但总算还是逃出来了。”水灵柔声道:“那你的警卫员死了吗?”陆皓目光悲戚的点头。二人都一通沉默。陆皓揉了揉水灵的脸,笑道:“等过段时间你陪我去给他扫墓好吗?”水灵点头答应。“水灵,等回去了,我们就结婚吧。只是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跟国民党早晚还有一仗,你愿意现在嫁给我吗?”陆皓沉声问道。“我当然愿意。”水灵笑笑。陆皓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了水灵,深深的吻在彼此的唇齿间静谧流淌传递着二人超越生死的痴恋。
      第二天,阳光明媚,清晨的空气里散着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潮湿的味道。陈全醒来,惊奇的看见水灵的身边竟然出现了陆皓。他二人相互依偎着面容同样的安静柔和。这时陆皓醒了,见陈全也醒了,便对他笑道:“早上好,陈医生。”陈全笑了笑,叹道:“水灵一直都说你没死,连续漫无目的的走了两个月的路就为了找你,没想到真被她找到了。”陆皓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水灵,眼眸不觉变得很深邃,他笑道:“她一直跟我说,我们姓氏相同,血脉相通,生命相连,不管我到哪里她都能找到我。没想到她竟真的为了找我走了两个月,难为她一个女孩了。”说完,他又转头向陈全道谢道:“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她,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她,保护她。”陈全苦笑道:“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吧。我注定要成全你们。不管我有多爱她,多努力的陪她,最后也终究还是将她送到了你的身边。”陆皓笑而不语。这时水灵醒了,醒了以后便急忙转头找陆皓,看到他还坐在自己身边才安心下来,陆皓对她笑了笑,轻轻拉起她的小手,笑道:“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陈全看见恩爱的两个人也不觉轻轻一笑。
      陆皓和水灵的婚礼上,陈全并没有出现,他一个人坐在医院的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眼光凄凉的看向遥远的前方。他举起手里的酒瓶,向高处举了举,然后猛灌了一口,默默地在心里祝福水灵和陆皓能携手到白头。天上的骄阳将他的身影照的半明半暗,孤寂凄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皓月水清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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