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秦示儿

2、深明大义

　　三更天，夜已深，酒楼院子里的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让人难以入眠，对于满腹心事，只得对窗剪烛的人更是个无眠之夜。

　　“谁？”

　　房内掷地有声的一道轻呵，三道黑影便从屋外闪到屋内的帘子旁，纷纷单膝着地，恭敬地蹲下了身体，带头的人低着头出声：“公主，国公下令，请公主回国。”

　　“你去回禀王兄，绛红的相公丧期一满，自会回国。”女子倚窗眺望，窗子外边是远在边关的金沙关，一年前她正是从那个地方进入周国，成为那个声名远播的男人的妻子。

　　或许没人能够知道，几个月前来到这里的她，一个酒楼的老板娘，孀居的妇人，却是堂堂姜国送来和亲的绛红公主！

　　“请公主遵从国公之令，不要让属下为难。”

　　“好一个国公之令！今日我要不走，你是不是要替你口中的国公取了本公主的性命？！”绛红面色凌厉，压低了声音怒斥到。

　　“绛红。”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房门已经被人打开，跪在地上的人立马让开了路，来人转眼间就走到了她面前，依旧是她记忆里那副谦谦公子的儒雅模样。

　　为了让她回国，居然涉险亲自到这里来······

　　“王兄当真要逼我至此？”绛红咬牙切齿道。

　　“绛红，不要任性，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跟王兄回去吧。”姜政把手伸向她，等着她像以前一样信任地把自己交到他手里。

　　“我要守过丧期。”她斩钉截铁，双目直视姜政。

　　姜政悬着的手僵了片刻，便收了回去，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你又何苦要这样自欺欺人呢，他已经死了，在你决定答应和亲的时候，徐垚他就是个注定要死的人了。”

　　“王兄你又何苦要步步紧逼呢，就一刻都等不了吗？就算王兄不亲自寻来，丧期一过，绛红也会亲自把周国的军事布防图带回去。”绛红不似白日的样子，此时身上穿着的是一袭红得似血的锦衣，像她的名字一样鲜红艳丽。

　　窗前的烛火跳跃着，火舌在她的挑动下越发跳动得厉害，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绣帕来，依旧是绣着富贵牡丹花，她看似无意地在烛火上来回撩拨，绣帕上却渐渐显现出斑斑点点的颜色来，断断续续地连成一片······

　　“王兄，可知道我在周国的这一年过得如何？哦，我是多此一问了，王兄的细作那么精明，必定每日都将我的言行记录了下来。”她手里拿着那方绣帕，挡在面前，莞尔一笑，“不知王兄有没有听说绛红公主和徐垚成婚之后，恩爱有加，鹣鲽情深，从而将家国大事抛之脑后呢？抑或是徐将军日日留宿在绛红公主房里，跟公主举案齐眉，执手相携，好似比目鸳鸯，成了周国一段佳话呢？”

　　姜政先前淡然的面色渐渐绷紧，眉头深锁。

　　“从我知事起，你便教我用剑，教我用毒，教我如何做一个深明大义的姜国公主，却从没教过我要面对真情要怎么做。”她用纤细的手指夹着绣帕的一角，悬在烛火之上，绣帕的布料是姜国特有的蚕丝制成，遇火就会燃尽。

　　“你爱上了他？你要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敌国之人背弃自己的国家？”姜政严声质问到。

　　他一手培养的人，而且还是自己的胞妹，居然区区一年就彻底背叛了自己！

　　绛红压了半响，终究是大笑了出来：“王兄是说的徐垚？那个傻子，明知道我每日都在他的茶水里下毒，却照旧喝了下去，明知道我会武功，却还是在周王忌惮他，派人刺杀他的时候帮我挡剑，明知道我偷看了他的边防布兵图，却还是相信我不会害他。就是因为他傻得可以，我还没来及动手，就让周王先得逞了······”

　　她握着那方绣帕，看了半响，像是做了什么决断，闭上眼，把它扔向了姜政：“王兄，我说过我会把东西给你，作为交换······”

　　姜政接过绣帕，粗略地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我要周王的命！”她转过身，眺望窗外的远方，那个男人守了这个国家一辈子，却还不如江湖浪客草草一生来的快意，既然周王杀了他，那她就要周国陪葬！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为他守完丧期，王兄，请回吧。”

　　姜政随后便带着暗卫离开了，留下一句“你永远都是我姜国最尊贵的公主。”

　　深夜直奔金沙关的一行人在黑夜里穿梭，行至姜国军营。

　　军师见姜政手中拿着的正式周国的布兵图，大喜：“恭贺大王，想当初徐垚随周王在狩猎的时候，周王意图杀他，却是没想到徐垚自己撞向了周王的剑，而且并没有伤到要害，多亏王上有先见之明，派人在周王的剑上下了毒药，才得以除掉徐垚这个祸患，让公主回心转意。”

　　“她并不是回心转意，而是恨透了杀了徐垚的人。”姜政握紧了手中的绣帕，沉思了片刻，“军师，下令暗卫把周国宫里的细作处理掉，要神不知鬼不觉！”

　　“大王是怕公主她······”

　　姜政唇角扯出一丝弧度，盯着手中的布兵图，缓缓说道：“比起徐垚的夫人，她还是更适合做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姜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