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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身陷囹圄 ...

  •   小厮拿着干净的外套,终于找到李舜铭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李舜铭披着褚色白纹的斗篷,独自一人立于戏楼外不知在思考什么。
      “爷、爷……”小厮气喘呼呼地问:“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舜铭边解开斗篷边说:“接棠老板。”
      “接到了?”小厮边问着边递上外套。
      李舜铭点点头,随手脱了斗篷,穿好外套。
      “我把斗篷放回我房间里去,你不用跟了。”李舜铭说。
      “小的帮爷放回去吧。”小厮说着就想要拿过斗篷。
      却不料李舜铭抱着斗篷不撒手:“不给。”
      小厮:“……”
      我又不会抢你的!
      “你去戏楼帮忙吧。”李舜铭说。
      小厮忙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走之前顺便叮嘱李舜铭别忘了午饭时间。
      李家的饭点都有着固定的时间,这大概是李家早期的家规之一,以一种习俗的方式获得了延续。
      李舜铭原本是坐在主桌吃饭,但他实在不喜不断上前敬酒的宾客,随便扒拉了些饭菜混了个肚饱就连忙撒碗走人了。
      李绍衍虽无奈却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暗暗腹诽着责怪李绍衡没有认真教好李舜铭,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纵容着舜铭。
      差不多近了申时,东家便招呼着宾客去戏楼看戏。
      李舜铭早就到了,他从桌上顺一把瓜子想去戏楼后台找棠前燕,却无奈人多眼杂,便又退了回来。
      大家陆续到了后,都坐得很随意,毕竟只是家宅中的戏楼,就算精美也无法与正规戏院相比。
      又过了一会儿,有小厮通报一声,这戏便就开始了。
      第一场便是棠前燕的独角儿戏,《思凡》。
      梨园行当素来流传一句话叫做:“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因为思凡全剧一人到底,身段繁重,姿态多变,即要以贴旦应工,又必须要有闺门旦的含蓄,所以难度并不小。
      演者身穿服饰只取了佛门法衣的形,而未取其质,棠前燕身穿的法衣有水袖也有裙,衣上皆是以绿白为主色调的菱格,以金线在绿格中绣有“佛”字。
      棠前燕原本就俊美得雌雄莫辨,此时略抹脂粉,迎帘出来便令人眼前一亮。
      棠前燕堪堪地做了一个身段,宛如盈盈少女,绝代风华,而后便念道:
      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
      思凡前一段注重唱腔细腻,棠前燕一念一白间把遁入空门之中,不甘苦寂的小悲小愁唱得淋漓尽致,下边一片叫好声。
      棠前燕在台上专心唱词,抬眸间,李舜铭冷不丁地撞进了他的眼中。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
      李舜铭就挤在最前排,站在台侧,眉眼兴奋,目不转睛地盯着棠前燕看。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底下有人叫好,李舜铭便跟着喊,不远处的李绍衍转头看了他一眼。
      棠前燕在台上望见,不由得担心他会招惹李家主人的不快,只是也无暇顾及太多,一个身段后,又唱到:“冤家,怎能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李舜铭眼眸一弯,笑得心无城府:“千里姻缘一线牵,自然得由我。”
      后半剧的思凡说的又是小尼姑重是下定决心,撕破袈裟,下山逃入凡尘的戏,极考验身段功夫。
      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
      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
      棠前燕从小被卖入戏班苦练,身段姿势绝佳,这开头的第一场戏便唱作念打皆具,精彩万分,将场面引向了一个小高潮,而后又有几场热热闹闹的打戏,看得大家都津津有味,连番叫好。
      戏罢也就入了夜,原本热热闹闹的李家公馆逐渐疲软了下来,有客人陆陆续续告辞离开,也有不少客人选择留宿公馆。在李舜钲的诚邀下,戏班的几个角儿也都留了下来歇息。
      棠前燕不喜欢在夜晚匆匆赶路,所以也就留了下来,他执一茶盅,端坐着慢慢饮着。
      饮茶其实是江南一带的习惯,北平中大多数人都不喜饮茶,而是喜饮酪,李家在数辈前曾居于江南做丝绸生意,北迁后仍习惯饮茶,大部分时候也以茶奉客。
      棠前燕喜清苦,自然也喜饮茶。
      荣福敲敲门,听到应允声后进来,唤了一声:“老板。”
      棠前燕抬眸问:“怎么了?”
      “刚才有婢女托我给你带一张帖子,说有几个爷想请你过去小叙。”荣福递上一张请帖。
      棠前燕放下茶盅,接过帖子打开看了起来。
      请帖是手写的,字体隽丽清秀,句里行间皆是对自己演唱的赞美,辞藻虽然华丽浮夸,但是看得出来,拟帖子的人懂戏。
      棠前燕原本想让荣福回绝,却又想起了赵玉华的叮嘱,犹豫片刻,还是起了身道:“荣福你跟我去吧。”
      荣福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感慨自家老板总算开窍了,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门外夜凉如水,幽暗静谧。
      棠前燕抚平衣角说:“把我的斗篷拿过来。”
      荣福动作一滞,回头对棠前燕说:“老板你不记得早上你把斗篷……”
      棠前燕略怔后才想起的确有这么一茬,荣福又问:“老板,要不我去找找那小子把斗篷要回来?”
      “不用,”棠前燕摆摆手:“就这样走吧。”
      荣福应了一声,在前面引路,二人穿过庭院,来到南厢房后,又继续向深走去,最里边有一个厅堂,位置教偏,是供人娱乐用的。
      棠前燕远远就见到里面灯火通明,走到屋前便听到了杂乱的喧哗声,他眉头一皱,方想打退堂鼓时,荣福却已经上前敲了门。
      里面安静了片刻,有人高声喝问:谁?”
      荣福答:“小人和棠老板。”
      又过了片刻,门开了,一个细眼长眉的青年人扶着门冲他们一笑:“欢迎,欢迎。”
      既已如此,棠前燕便不再多语,抬脚进了门,眉头却皱得更重。
      屋内酒气冲天,有五个年龄相仿的青年正在喝酒赌钱,更甚的是其中竟还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众人见他们进来,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纷纷盯住他们打量。
      一时间连荣福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细眼长眉的年轻人砰地关上了门,转头对棠前燕说:“我是周城,棠老板大约还不认识我们几个,但是无妨,玩玩就熟了。”
      说罢,周城伸手去想要拉住棠前燕,却不想棠前燕退开一步,便拉了个空。
      周城眯了眯眼睛,露出有些危险的神色。
      棠前燕强迫自己镇静开口:“请问那份戏帖是哪位爷拟的?”
      一瞬间竟安静了下来,然后便能听见那五人当中有人不屑地嗤笑一声。
      这几人有的是周氏和连氏的堂亲,有的是李绍衍的表亲,除了直系舜辈,便没有人压得住他们,下人们见了也都是喊爷,几个人混熟了之后便相约花天酒地,那份请帖便是他们特地托人拟的,拟了好几份内容相似的帖子,用的时候填上名与姓便可,倒也是忽悠了不少人。
      有个体型偏胖的人开口嘲讽道:“我就说唱戏的都吃这一套吧。”
      棠前燕面上白了几分,甩袖便要走人,却被周城一把拦住:“难得棠老板费神过来一趟,不唱一曲就走不是太可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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