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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幽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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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筋动骨一百天,古路崎岖,施娣躺在马车里,即使垫了厚厚的垫子,也不甚舒服。掀开车帘,萧皓宇就在车外几步远,骑着马儿,颠颠的跑着。
早春的天气,仍旧五风十雨,草色遥看近却无。施娣向萧皓然招手,萧皓宇打马跑到马车边,低着头询问的看向她,施娣笑道:“我这伤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萧皓宇诧异的看向她,道:“先生不用多想,你是靠脑子的,即使瘸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说了又觉得不太妥当,补充道:“我兄长不让告诉您,既然你自己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你这脚好了之后恐怕不太好使力,你的轻功恐怕要数年才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施娣故作大方的摆摆手道:“这又没啥大不了的,还要瞒我?”
萧皓宇道:“这事儿我也觉得是兄长过于小心了,先生怎是那种心胸的人。”
施娣又道:“我且问你,我是王义的师弟,我那师兄知道我受伤了就没迁怒?”
萧皓宇摇头道:“当然没有,你也只是他师弟,别把自己想的这么重要好吗?”
施娣道:“看来是有了,听你这话说的,刻薄的跟个泼妇似的,真是有辱斯文。”
萧皓宇脸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对不起。”
施娣心里一叹,看来王义这厮真没干好事。她这儿还在人家的手里,真不知这厮到底是迁怒他们还是迁怒她。
施娣道:“让萧老将军受苦了,都是我不小心。”
萧皓宇眼泪差点就下来了,眼眶通红,道:“又不怪你,是王义那厮忒不是东西,我们都是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了,你别自己瞎想。”
施娣心知王廉安肯定又干了大坏事。
叹了口气道:“既然咱们的交情在那,我也不瞒你,我这夹心菜似的,左右为难,左右难受。如今脚还伤了,就是想跑出这境遇都不太好跑,我呀,是绝不忍心看到你们任何一方死去,可是你死我活却是早晚的事。我现在真想眼不见心不烦。”
萧皓宇道:“萍水相逢,我等一直感念先生大恩,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提前护你离去。”
施娣道:“我这里记下了您这份心,我且再问你,萧老将军可还活着?”
萧皓宇道:“活着。”
施娣放下了心,活着就好,安慰的道:“活着就好,等七月后王义肯定会把他送还回来的。”
萧皓宇强笑着应是。
施娣估么着王义肯定是会废了萧以轩,自己也管不了,其实自己什么也不是,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的轻功,自己现在最大的依仗没了,还是练好自己的轻功吧。
路上听说萧皓然上书陈情萧家的冤枉,朝廷不闻不问,萧皓然又打起舆论的牌,在自己的领地大肆宣传朝廷的无道,王义的暴行,休憩养生,收拢民心,一看就是要积蓄力量闹独立。
当然,这些对于王义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两方军事力量悬殊不大,这才是根本,王义也不得不开始修整。江南一直都是给他钱粮支持,这次,最需要的是兵马了。练兵本就是个漫长的活,所以短期内是没有大的战争了。
正所谓“不觉春风换柳条”,施娣一行拖拖拉拉,在最烂漫的仲春到了幽州地界。幽州的春季,天空出奇的蓝,澄空万里,很干净的样子。
施娣的腿也好的七七八八,掀开了所有的帘子邀请着杨柳风。前方烟尘扑扑,一对人马奔来,施娣打眼一瞧,可不就是数月不见的萧皓然么。
少有的着了一身红衣,墨发用根上好的白玉簪子挽着,在阳光下,那淡泊的眉眼那隽永的五官在红色的映衬下,少见的泠泠然遥不可及,让人自惭形秽。
仿若反着光的名剑,竟是将这张扬的血红色也穿出悠远的灵气。
萧皓宇率先下了马,等萧皓然到了,先行行了礼。萧皓然翻身下马,免了礼,兄弟二人并肩而来。
施娣扒着车门单腿跳了下来,看着兄弟二人一起,也不得不说,单论气质,也许少年和男人之间,缺的就是这股红尘浓烈。
施娣欣赏了美男,心情也好了起来。美男盛情,不辞劳苦来迎接,怎么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施娣拍着萧皓然的肩表达一番感激,却也没有回马车的打算。
萧皓然摇头笑,道:“看来是不想做马车了啊。”
施娣一副忍痛扶额的模样。
萧皓然命人牵来一匹马,虚扶着施娣坐了上去。
施娣不仅是个随性的人,又健谈,天文地理懂的也多。跟她聊天总是让人很舒服。二人似乎总是有话题,萧皓宇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
在前面的茶棚停住了脚。施娣抬起头,眺望着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功,满眼的五颜六色,千丝万缕,也不禁诗兴大发,轻轻吟道:“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众人听着纷纷叫好,施娣笑道:“哪里哪里。”萧皓宇还想听,喊着再来一个,这边茶上来了。
乡野也没什么好茶,倒在粗瓷碗里,喝着还有些糙嗓子。
毕竟是世家子弟,萧皓宇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施娣本就糙的跟砂砾似的,又跟着比她还糙的陈嘉瑜混了那么多年,这时候有点渴了,端起一碗就牛饮了下去,喝完了才想起来里面有茶叶,开始呸呸的往外吐,萧皓宇看的哈哈笑。
施娣白了他一眼,一副“你不食人间疾苦”“你浪费”的眼神,说着,又要了一碗,当真品了起来。
萧皓然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斜眼瞧她,喝的细致而认真,禁不住笑问:“元新可品出什么来了?”
施娣摇头道:“这茶叶好像是上等的石榴叶。”
萧皓然不禁笑着点头道:“真是行家。”
施娣摆摆手“可别埋汰我了。”
接着又加了一句:“你还别说,只要这茶叶不是茶叶,甭管它是石榴叶,桑叶还是荷叶,甭管它是菊花,玫瑰还是月季,我一准能给喝出来。”
萧皓然暗道“看来镜月先生是真穷啊”,因笑道:“回去我府里的好茶叶你也都品品,看跟这些有什么不同。”
施娣摆手道:“你可饶了我吧,除了苦丁和大红袍,我真分不出来。”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喝了茶,一行继续上路。日头高了,施娣又拱进了车里。
一觉醒来,幽州城已到眼前。古老的城墙,压不住繁花似锦,满城飞絮混着轻尘,忙煞了看花人。城门口进进出出,大街上吆吆喝喝的小贩,轻衫短帽的男男女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萧皓然问施娣是否要骑马,施娣点点头,翻身上了马,错眼看着这繁花的古幽州。
施娣很感慨,千年后的她也许曾踏过相同的地方,颇有种“古人不识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沧桑。萧皓宇揭了话头,道:“再过两天就是花朝节了,到时候带你好好耍耍。”
施娣点头应是,兴致不太高。
眼望到了府邸,又是一众人等早恭迎在了门前。打头的一女子,身着淡粉织锦长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珠光宝气。
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莲步轻移,来到萧皓然面前,标准的施了一礼,道:“今早个得了表哥的信儿,知道贵客盈门,拾掇好了一切,特在此恭候,希望没怠慢了客人。”
萧皓然点点头,薛佳笑着跟萧皓宇相互见了礼,看了看施娣,目光闪了闪,施娣内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了,出山已经一年了,那女扮男装的药效不知还能撑多久,回得去问问萧皓然会不会弄。刚要见礼,薛佳微偏头问萧皓然:“这就是您的救命恩人施先生么。”
萧皓然点了点头,薛佳这边竟然盈盈下拜,尊道:“先生绶薛氏一拜,多谢您救了大将军。”
施娣连忙道:“无需如此,请起请起。”想去搀,又想到自己现在是个男的,只好生受了。
大庭广众下萧皓宇不好嚷嚷出声,拉着萧皓然小声道:“兄长,大家都饿了,什么时候进去?”
薛佳听得猛掐了丝帕,这边萧皓然道:“先生请进,里面摆好了筵席。”薛佳借势抿了抿鬓角,笑跟着众人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