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夕》包子优

19、归家

　　见到小白之后我第一件事劈头盖脸就问：“谁走漏的风声？”
　　小白望着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包子正啃着苹果，望着我身后的云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河，你就这样跟这个男人走了、也不交待一声。家长也不用见了？”
　　我手往后一伸，拉开背包的拉链，一个白色的圆球应声而出，滚了下来。
　　包子和肉球都一脸惊喜，包子看着肉球，肉球看着苹果，两双同样漆黑的眼珠子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吹了一声口哨，肉球乖乖地回到我身边。包子看着肉球被召回，又急又喜地问道：“大河，这猫哪来的？”
　　包子话音刚落，我看到肉球虎躯一震，傲娇地转过身子不再去看包子手里的苹果。
　　“这是我跟男人私奔后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既然你对我的不告而别这么失望，想来这貂你也是不要了。”
　　肉球听到我为它正名，感激涕零地望了我一眼。
　　“说什么傻话。”包子义正辞严的说：“交待什么，嫁得出去就好。”
　　我再次身躯一抖，回过头发现肉球正一脸同情地看着我。我正挽起袖子准备和包子来一场厮杀的时候，云昊拉住了我，笑道：“正事还办不办了？”
　　包子对云昊的出手相救感激不已，奶声奶气地学古人做了一个楫，一本正经道：“大恩不言谢。”想了想，又赶紧的加上一句：“不过，货物既出，恕不退换。”说完抱着肉球跑进房间了。
　　“说吧。”就在包子跑进去的时候我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想要一起逃跑的小白，小白见女儿丢下她独自逃命，直呼养了头白眼狼。
　　“林漠来找我，问当年的事。我一时没忍住气，大骂了他一番，骂完后看到他的表情才知道原来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小白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昨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要去你家帮你解开你和你妈的心结，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赶紧的打给你叫你回来。”
　　听完之后我久久没有开口，林漠，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他转吗？他凭什么以为我和我妈之间的矛盾是他一个外人可以解开的。我越想越气愤，指甲掐进肉里都不知道痛，直到云昊轻轻掰开我的手，安抚地说道：“别着急，我陪你回去看看。”
　　就这样，我们在刚到达小白家一个小时后又坐上了回我老家的火车，坐在火车上，我凝视着云昊的侧脸，心想；我上辈子到底烧了什么高香积了什么德？才能有这么好的男人一直守在我身边…
　　到家的时候，我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望着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心里不禁自嘲道，近乡情怯，大概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样子了吧。
　　云昊轻轻拉着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放心眼神，大手一推，门被打开了。
　　眼前的这一幕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妈蹲在地上，林漠陪在她身边移植一株兰花，我妈的脸上浮现出温柔而安详的神情，林漠低下头，轻轻地在我妈耳边讲着，我看到我妈用心地倾听着，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望着眼前的景象，我鼻头一阵发酸，我有多久没有见过我妈笑了，自从我爸过世后，我就回来过一次，被我妈挥着扫把打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后，不是不愿意，只是害怕，自欺欺人地逃避着我给这个原本温馨的家庭带来的伤害。
　　随着开门声的响起，原本蹲在地上种花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我看到妈妈原本温柔的笑容截然而止，面容变得狰狞起来，她指着我破口大骂：“你还敢回来，你这个害人精，我打死你。”谁都没有防备她。她顺手抄起了种花的锄头向我挥来，我没有躲闪。这么多年，我累了。如果死亡可以终止她心里的恨意，就让我带着所有的伤害离开吧。我闭上眼睛，只是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面前，我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云昊满头鲜血地倒在我怀里。脸上还是我熟悉的浅笑。
　　“云昊，你不要吓我，你没事吧。”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抱住云昊失控地哭喊道。
　　“小夕，别怕。我没事…”
　　云昊抬起手来想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手伸到一半，在空中无声地落下了。
　　“不。”我抱着晕倒的云昊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啊...”就在这时候，我妈像是被刺激到了，她抱着头尖锐地叫道，突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林漠走到我面前，抢过我怀里的云昊，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开口了：“冷静点，顾夕，先送他去医院。”
　　说这话的时候，林漠并没有看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隐约觉得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似乎在极力忍住什么。
　　林漠的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县里的医院了。原本安静的医院被我们几个人一来显得格外的忙碌。我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等着，一颗心被提了起来，云昊千万不能有事啊。我甚至绝望地想，如果他死了，我也绝不要一个人再活下去，我当场就撞死在这里，黄泉路上，我陪着他一起走不让他孤单。
　　急诊室的红灯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中暗了下来，我拉住主治医生的白大褂，抖索地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拉开口罩对我说：“放心，血止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后脑被击中，建议你们还是转大医院做后续治疗，免得留下后遗症。”
　　听到这里我的心终于落下，刚才害怕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脚早已经软了，要不是林漠扶着我，我大概已经瘫倒在地了。
　　“对了，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医生一脸凝重：“你妈妈已经是肝癌晚期了，我们从检查结果发现虽然一直有用药物控制，但癌细胞还是扩散开来了，现在药物已经不能抑制了，多陪陪她吧。看看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医生一脸叹息地说道。
　　听到医生的话，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我甚至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这简直是一个我不敢相信的噩梦。我不明白为什么离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后就得了肝癌，还是晚期。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林漠不说一声地跑来，如果我没有追过来，如果云昊没有受伤，我们没有来医院，那么在以后的日子，我可能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一辈子活在内疚中。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医生，我妈还有多少日子？”
　　医生同情地看着我：“保守估计的话，还有一个月。”
　　医生离开后，我一个人瘫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林漠蹲下来抱着我，语气哽咽着：“顾夕，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过点。”
　　我仿佛失去所有气力般地摇摇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久久不能动弹。
　　我做了一个决定，掏出手机打给言许，让他来把云昊接回去治疗，另外拜托先帮我请一个月的长假。打完电话之后我来到云昊的病房，原本温润如玉的容颜此刻看上去苍白无力，我握住他的手，学他以前的样子放在我脸上摩挲着，我哑着嗓子轻声地对他说：“云昊，你会怪我丢下你吗？我知道你不会，你一直都那么好，那么体贴。是我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你要好起来，等着我。我不能没有你...”
　　我一直呆在病房里陪着云昊，他没有醒，我用棉签沾水一遍遍地湿润他的嘴唇，原本干燥脱皮的唇慢慢变得温润，我一直坐在床边对他说话，我从来不知道我们之间原来有这么多话；
　　“云昊，等你好了我们去看外婆。”
　　“我想吃小南国的蜜枣银心了。你要快点好，等我回去带我去吃。”
　　“云昊，医生说妈妈只剩一个月了，我该怎么办？她不肯原谅我，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到死都不能相认吗？云昊，我好怕，要是你能陪着我多好。”
　　...
　　就这样一直到下午言许来把云昊带走，我望着扬长而去的汽车，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忧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