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依昂扬

4、天各一方

　　从第二十层开始，已经没有了架空层。
　　白世钦本想直接从外墙上冲向地面，然而地面有重兵守着，他并不认为在跑了一夜之后还有体力能跟他们打架，他进了最后的架空层里，一路找到了出口。
　　他不知道他在播放了那段广播后官方会有怎么样的应对，因此在看到街上慌乱的情形，他居然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趁着慌乱抢了某个通道守卫的武器。
　　年轻的母亲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女孩儿，女孩儿的手被紧紧抓住，挣扎不开，她一边跟着母亲往跳板上走去，一边频频向后望去。“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只是多一个人而已嘛。”
　　那是艘朴实却又坚固的大船，母女俩随着人流上了船，年轻的母亲将行李放在脚边，抱起了女儿，一大一小紧紧的盯着地面上的男人。“爸爸，你一定要快点赶上我们啊。”女孩儿一手搂着女人的脖子一手向地上的人使劲摇晃着。
　　“会的。”男人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
　　这对夫妻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互相看了一会儿，然后女人嘴边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过身，往着自己所属的房间走去。
　　房间很小，却是靠着窗。
　　白月儿爬在桌子上，望着外面的升起的太阳，快乐的唱着歌儿。
　　小女孩唱着歌，想像着以后的生活，会有朋友吗？都是会法术的吗？会不会不想成为她的朋友呢？她晃动着脚，这样想着。
　　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还在甲板上的人远远的看着一道身影用快得不同寻常的速度向这里狂奔而来，他身后的那群守卫在追到了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个人离得近了，然后一跃而起，居然跳得比船还高，他的目标是这艘船，只见他跃到了船上，然后匆忙的躲入了人群之中。
　　“真的不追了吗？”礼十一问着他的同伴。
　　“追到了有何用。”礼十二回答的时候，“就算是……送给白大人的人情吧，谁知道呢，他居然会有法术天赋，那艘船上的人，希望他们……能把我们的法术带给那片陆地吧……”他说着，转身离去。
　　礼十一跟在他身后，他们看见正在缓缓被关住的大门里不时有人挤出来。
　　“这是我们的罪。”礼十二喃喃。“这是我们活着的所有人所犯下的罪。”
　　两人走近了，一一看过去，被集合在空地上的官员里，竟没有一个年逾五十的。而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家人。
　　礼十二再回头看看准备起航的大船，那艘船上原本所定下的人都悄悄换成了法术者。他的眼慢慢黯淡下来，耳边不停的响着白世钦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能都活下来！为什么我们不能都活下来！为什么！
　　为什么呢？
　　白世钦左右躲闪着，闯进了一间房间，一个小女孩在轻轻的哼着歌，声音里带了点法术，让放在桌子上的纸片跳起了舞。
　　“叔叔走错房间了。”声音停，纸片倒下，小女孩望向了他。
　　“啊，对不起。”白世钦有些抱歉。
　　这时小女孩却从座位上跳了下来，挪到他身边：“我叫白月儿，叔叔叫什么？”
　　“白世钦。”
　　“我妈妈刚才出去了，我想要去找一下她，你能陪我去吗？”白月儿拉住白世钦的手，仰头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可以。”
　　在他们说话间，船缓缓的动了起来。白世钦弯腰将女孩儿抱在怀里，两人走出门，看见其他房间里的人也都出来了，他们随着人流来到了甲板上，注视着那通天的高塔。
　　没有谁，能在他的有生之年里，见到高塔的全貌。
　　他们本以为会生活一辈子的楼外形上大下小，有许多楼层都有伸出主建筑外的副楼，左一支，右一支，像一棵茂盛的树。海浪声声声的传入他们耳朵里，大家都默不作声，目光里带着敬畏看向那生养他们的故土。
　　船行得远了，视野里的那棵树开始慢慢矮下去，有人捂住了嘴，有人哽咽着，大家都似乎听到了树上那些果实发出的哀嚎声，声声泣着血。
　　我的亲人们啊，我将永远背负着抛弃至亲的罪活下去，我将永远都不得安宁啊……
　　“爸爸！”白世钦本沉浸在自我否定里，突然感觉到怀里有什么在挣扎，回过神来却是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在挣扎。“叔叔放我下去好不好，我要去找爸爸，我爸爸还在那里呢，现在楼倒了，爸爸肯定会受伤的，爸爸不会法术，他不会疗伤。”
　　白世钦放下了她。
　　白月儿几步跑到栏板那里，楸住了边缘奋力往上跳。她还不高，头将将到那栏板上端，白世钦见状准备上去扶住她，却看见一个少妇跑过去，将女孩搂在了怀里，女孩在妇人的怀里挣扎：“妈妈你们骗了我，楼倒了，爸爸会被压住的……呜呜呜……”
　　她这一哭，另一些年纪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白世钦又将视线放在了高塔上，天空不同的地方冒起了白烟，那是爆破开始了。
　　船渐行渐远……塔越来越小……
　　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是残酷的环境？是崩溃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