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落》岩笙

10、第 10 章

　　云烟氤氲,冷气延绵.蓼草皆已枯死,鬼门关内空无一影.桥下的黑水,扑腾翻滚,飘浮的水泡发出晶莹的光,忽而迸裂,溅起稠浓的黑水.奈何桥上兀立着四个魂灵……
　　孟婆斑白发髻上簪着一枝镶蝶玉钗,苍黄蜡脸,皱纹横纵如沟.王的排穗银袍灌进阴冷的风,绾起的紫金散发,四处纷飞,紧敛的眉心布满惆怅.魅姬一身血红的罗裙,愈发娇媚妖娆,耍弄着衣袖的裙带,妖艳的面容,尽是恣意的讪笑.
　　我是潋環,亦是剪姮.萱草忘忧的香气冲淡了孟婆汤的药性,使我忆起了所有的前世今生. 潋環,占卜师屈氏的女儿; 剪姮才是我的真身!阎妃魂落是我的孪生姐妹.当日,魂落被魅姬击散元神,灰飞烟灭.我终日悲痛欲绝.为逃避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我辞别孟婆,跃入轮回镜,竟还是要回到这是非之地,面对这些伤痛的往事.萱草的药性着实强劲,连尘封前世的记忆亦能启封.
　　一直讪笑着的魅姬忽然开口:” 剪姮,你和魂落一样傻,魂落不是我的对手,”他狐媚的眼眉微微扬起:”你更不是”空气中悄然抽起一阵阴风,垂死的蓼草猛烈地晃动起来.孟婆微微变了脸色;王仍紧蹙着眉心.
　　我知道,魅姬是在积蓄能量……
　　“剪姮,放手罢,你不是魅姬的对手.就是魂落,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王幽幽开口,紧敛的眉头舒缓开.平静如霜的脸,更似一汪死水.
　　我轻笑:"王,论理,你是我姐夫.逝去的不仅仅是我的姐姐罢.”顿了顿,语笑嫣然,"也是你的妃子啊!”阴风愈抽愈抖,蓼草被连根拔起,飘飘荡悬于半空之中.雾霭愈见浓厚,桥下的黑水流翻亦愈加猛烈.
　　忽见魅姬捻起裙带,一面硕大的光屏即罩向了我,猝不及防.我冷冷一笑,拈起青袍丝带,轻轻一绕.光屏便笼在了青绿光带之中,轰然碎裂.折射的青光映向王平静的脸,忧愁,若即若离.
　　“你不是我的对手,魅姬”见她又扬起衣带,我轻蔑一笑,面若桃花.闪身,推开惊骇的孟婆,伸手摘下发髻上的镶蝶玉钗.敛在手心,用右手食指相扣,和姐姐一样:钗柄闪耀出巨大莹光,紫蓝色的振翅带斑彩蝶倾泄而出,直逼魅姬.我清晰的听到,她脸上那惊恐的神色.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甩出一个银色幕帘,已侵入魅姬体内的彩蝶纷纷飞回,蹁哒在我的身边.魅姬的脸庞已如枯木槁灰一般,血红色的罗裙血迹连连,正瘫倒在王的怀里.孟婆苍老的脸,依然惊骇万分.
　　我冷冷的笑,王,你终究舍不下魅姬么?姐姐不该误会你们,这太不值当.还葬送了自己的元神.她确是不该这么痴情的.
　　“够了,魅姬她什么也没做!”王郁怒的脸上,狠狠说出这句话.
　　“什么也没做,是么?那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你说!”我泪如泉涌,掩面而泣.蹁哒的彩蝶萦回在我身边,如怨如慕.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是孟婆.老泪纵横的脸上益发凄凉.她掏出锦帕,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水:”剪姬,魂落的死不只有你一个悲伤.王,我,纵是鬼魅也一样.魂落是炉火攻心,失手而死.鬼魅并没有错,你何苦伤她!”孟婆喃喃道,”王不曾忘却魂落,他一直都留者你姐姐的东西.让你假充王妃之意,也正是放不下她啊.”
　　我怔怔而立.是么?是因为忘不了姐姐,才让我充当妃子的么,是对我愧疚才让魅姬化名鬼魅来伏侍我么?王是把我看作姐姐了么……
　　一道冷青的光晕四散而开,雾霭纷纷隐去, 蹁哒的彩蝶纷飞.肆意的阴风鼓动着袍袖.魅姬妖俏的脸如死灰一般,软软瘫在王的怀里.我停在孟婆肩头,低低抽咽,手上的镶蝶玉钗炫出夺目的光……
　　奈何桥上空空兀立着四个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