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游》醉渔

2、旧事新伤

　　与此同时，唐家堡内是一片混乱，遍地狼藉，触目皆是断壁残垣，还有那一具具烧得焦黑、面目全非的尸、首与人们的啜泣痛苦、呐喊之声。

　　“我不过离家数日，没想到，没想到……”唐澈本是一介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突遭此大变完全没了分寸，他再也顾不得平日风度，直直地跪在一片灰烬中，周身污秽不堪。

　　“爹，二叔，三叔，还有众位兄弟……你们死得如此凄惨，究竟是谁？是谁要对我唐家这般狠辣，举家倾覆，只余我一人在这世间偷生还有何用，倒不如也让那烈火烧死我好了！”
　　他语无伦次，近乎发狂地喊道，周围的人见了都不免又惊又叹，一时间唐家堡是哭声四起，到了伤心处，男儿亦有泪。

　　“众位兄弟不妨冷静下，且听宋某一言。”只见一个素衣蓝衫的方士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的语调并不如何高昂但却分外沉稳，倒是叫众人安静了下来。

　　他搀起唐澈，拂了拂他身上的灰尘，连声说道：“唐家堡本是堂堂的武林三大家之一，如今竟惨遭灭门，可见凶手必定不是一般人，少主固然悲痛，但更应以查出真凶，誓报家仇为己任，这才对得起死去的唐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才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啊！”

　　唐澈不免为之动容，却还是摇了摇头，“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我在明对方在暗且非常人，我又如何报得了仇？”说完自己已是一叹。

　　“少主可别忘了武林三大世家向来同气连枝，此次唐家堡遭此大劫，其他二家又岂会坐视不理，少主大可去向他们寻求帮助。”他说得头头是道，其他人早已被其说服，都不住地点头。

　　唐澈细想了一下，“确实，我倒是忘了。多亏了宋靖先生的提醒，我这就前往连云宫早水宫主共商此事。”宋靖听闻此言，面带微笑，手拈胡须，似是早有所料一般。

　　一段断墙墙头，趴着两个少女。

　　“你都看到了，若是我不救你，你现在百分百就成了那些干、尸中的一具，说不定还是最难看的呢！”其中一个打扮怪异的少女低声说道。
　　“关你何事，要你管！”另一个少女顺口回道，毫无征兆地她把手一松就跳下了墙头。

　　“喂！你这是想不开呢！”她赶紧翻身下去，堪堪拉住那少女的手，两人一同摔在了墙下一摊污泥里面。没错，这二人这是洛晚风与唐莲衣。

　　唐莲衣掉落在地，却是动也不动。洛晚风也不站起身来，她凑过脸去，正想说些什么，哪知唐莲衣“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就像河流决堤了一样，一直流，怎么也止不住。她哭得太凶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哎，你没事吧？”洛晚风从怀中掏出手帕，正想递给她，却听到墙那边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不好，倒是忘了那边还有人！”她赶紧拉起唐莲衣，运起轻功，跃出唐家堡，她来去如风，居然无人察觉。

　　墙那边，几个人正立在那。

　　“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说话，这回怎么又见不着了，难道这青天白日地还撞、鬼了？”一人说完这话马上又想起唐家堡内不久前正惨遭横祸，说不定有些无主孤、魂正飘荡在此处也未可知，想着自己就已经想出一身冷汗。

　　几人对视一眼，惊疑不定，惶惶不安，哪还敢逗留，赶紧头也不回地撤了回去。

　　洛晚风带着唐莲衣一路飞奔出了唐家堡，也没有马上回追风寨去，而是带她到了一个叫听心崖的地方。
　　听心崖山势险峻，山崖底下也不知是深谷还是溪湖，平时极少有人会到这。

　　唐莲衣此时不再哭了，但满脸泪痕，整个眼圈已经红肿得不行了。
　　“唉，好好的一个美人，奈何哭成了这样，可惜啊可惜！”洛晚风摇头晃脑地说道。

　　“我心里难过还不准我哭了吗？”唐莲衣白了她一眼，“家门不幸的不是你，你自然不会懂了。”

　　这回，洛晚风却没有接话，她定定地看向前面的听心崖，好一会才开口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你爹当年失足掉下去的地方。”
　　唐莲衣诧异得看过去，山崖四周尽是枯木，树藤缠绕，幽寂异常。

　　“我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洛晚风耸耸肩，“谁知道呢，估计是心里抑郁，就来这无人之地散散心罢，毕竟堂堂一介男子被迫入赘你们唐家，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什么被迫，我爹爹明明是与我娘两情相悦所以甘心入赘的，他不会…..”唐莲衣不知不觉间眼泪又流了出来，“他明明没有死但这十六年来却从来不来见我，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这样的真相实在残酷，撕裂了她从小对未曾谋面的父亲的幻想。

　　“你爹从这山崖不慎失足跌落后，或许是命不该绝，崖低有河流过，他掉下去顺着河流四处漂，不知怎么的就被我娘救了。我娘带他回了追风寨，那时我亲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后来他就成了我的二爹。”

　　唐莲衣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滋味，她哽咽着出声道：“他不愿意入赘唐家，却愿意去当你的二爹，可见他一定很喜欢你娘吧。”说着她便想起了那些年她娘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日子，眉目间永远都是郁郁寡欢，一腔幽愁无人诉说，就这么度过了自己最好的年华。她现在的眼泪已经不知道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自己的母亲而流了。

　　“其实我娘也曾问过二爹要不要回去看看，但那时你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不想徒增事端所以终究没有去。但我知道他心里始终都是记着你的，不然他临终前也不会一再请求我要在你有难之时来照顾你了。”

　　唐莲衣低着头，哭声渐息，她想了一会，问道：“我爹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三年前吧，在我娘走后的一年。”洛晚风声音淡淡的，但唐莲衣还是听出了一丝丝的黯然。
　　“对不起，是我太无知了，什么都不懂却还要说你的不是。”她语气诚恳，确是真心实意地道了个歉。

　　“说来也怪，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偏偏还是记得那么牢，有的近在眼前的反倒记不住。那些往事不提也罢。”
　　洛晚风摆摆手，似是浑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不过一会的功夫，她就又恢复了一贯的作风。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嘴边扬起一笑，看向唐莲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