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三生缘》葬剑

58、倥偬一梦孽犹在

　　凤苍起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看向龙气散发的地方，白发青年静静浮在空中，依稀是当年的眉眼。

　　他与他在北荒城分别，直至今日才算是真正重逢。
　　这段时间相比刀主和无渊度过的光阴来说，短如朝露，却仿佛渡尽两生！
　　凤苍起不再是昔日那个莺刀凤苍起，素千秋也不再是罗浮山下的活死人，但心未移情未变，他们只是比从前更珍惜这份三生之缘。

　　“千秋……”凤苍起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人，泪流满面。
　　刀主失去古龙的痛、鬼王失去修行人的悲，这些说不尽的心意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对眼前人的不舍，究竟要怎样才能留住一个人？融入骨血是不是就能再不分离？

　　“苍起。”素千秋缓缓伸出手，轻轻拍打着三世的恋人，“我在。”

　　不管是无渊也好，素千秋也好，每次先离开的那个都是他，虽说他心里的爱并不比苍起少，但“留下的总是更痛苦的那个”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只怕这一世……
　　素千秋的身体有一瞬间的虚化，他虽得到龙骨的力量，但龙骨并非万能，他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在此天地之间。

　　“千秋！”凤苍起如何会错过这般变化，伸手握住素千秋，立刻以自己为桥梁，将素千秋的龙气与他身上莺刀的气息连在一起，让眼前的人稳定下来。
　　——也只有身为刀主的他才能做到这件事，其他人若得龙气过体，不爆炸就已经是万幸，哪里还能做什么桥梁。

　　“刀主，前生重重已然清楚，不如坐下一起聊一聊如何？”白泽重新化为人形，“我想素公子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凤苍起看着眼前的一片乱局，冲着冬至点点头。
　　“那便叫上此地所有人、鬼去空语仙山——别忘了那颗人头。”说完，他已经先一步带着素千秋化光而去。

　　冬至看着远远站着的两位鬼将——之前便是他以白泽之力拦住了砺申不让他靠近：“两位也听到了，既然主人有请，那便请吧。”
　　动作虽然温雅，态度却是强硬，至少冬至并没有给对方反驳的余地。

　　比冬至更干脆的反而是囚酉：“他娘的，去就去。”
　　对他来说刀主至少比鬼王好说话，再不济还有素千秋在他身边，多少应该变得温柔一点吧？
　　他又转向砺申：“这件破事也该有个了结——他做不了鬼界之主也没什么这么多年十二卫不是也把鬼界打理的很好？你想当鬼王的话老子第一个挺你！”
　　砺申沉默着白了一眼的囚酉，眼里充满了“不想对牛弹琴”的无可奈何。‘
　　但他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说：囚酉说得不错，若只是鬼王七曜便罢了，如今凤苍起已经是刀主……无论如何他是勉强不了刀主的。

　　寒露看了一眼冬至，刀主归位，二十四使都会有所感知，是否要召集大家，却一直是冬至把控。

　　“别那么急。”白泽化身的行者冬至慢悠悠地说，“我们也在这里等一等，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那对有情人，实在是分别得太久了。

　　※※※

　　“这座山？”
　　素千秋被凤苍起一路抱着来到空语仙山，却发现眼前这座山看起来颇为眼熟——这山的格局、草木，都与无渊所居住的罗浮山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回到了久远之前。
　　——没想到所谓的空语仙山竟然是一座非自然之力形成的山。

　　“我失去你之后，既不想对着炼刀炉触景伤情，又不想远离你生活过的地方，于是让二十四使为我造出这么一座空语仙山，原本我只打算待上三日，却没想到他们一直将这座山留了下来。”凤苍起拉着素千秋的手，带他来到一座水潭下——那是无渊曾经栖息的地方，连水潭边的大石头都一模一样。

　　素千秋在石头上盘膝坐下，就像是无渊曾经日日夜夜修行时那样。
　　看着周围熟悉的风景，他忍不住问面前的人：“你该不会直接挖空了我的住处……”

　　“怎么会？”凤苍起在他身边坐下。
　　从过去的记忆中出来时，心中满满都是眼前这人，此刻人在近前，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有无数话想要开口，却仿佛全部堵在喉咙口，说不出一个字。
　　他伸手捧起素千秋的侧脸，任由白色发丝滑过手背，额头靠在素千秋的额头上，静静闭上眼。

　　“在北荒之时我竟那样对你，若你就此——”凤苍起心口一滞，一阵又一阵的后怕，那个不详的词语怎样也说不出口，“若是那样的话，若是那样的话……”

　　素千秋微微挣脱凤苍起的手，改变了坐姿，跪坐在红衣刀客身前。他伸出食指按在凤苍起的唇上，止住他的话。
　　“苍起，那不怨你。”

　　凤苍起抓住素千秋的手，语气也急促了起来：“无论何时，我都不应该忘记你的！这三生原本就算是我求来的——龙珠是我做的、愿是我许的……”结果临了临了，倒是他差点将自己的机会一刀斩断！

　　“呵。”素千秋静静笑了起来，眉目清俊如画，他看着凤苍起，幽瞳情深，“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许多。”
　　“千秋！我不是在说这个！”
　　“我知道，苍起，我知道。”
　　——知道你的愧疚，知道你的后怕。
　　“但你也需知道，不管是无渊还是素千秋，从未怀疑过你的深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们俱是深情之人，才会兜兜转转三生仍未止歇。

　　素千秋轻轻靠近凤苍起，仰着头将唇印在他的唇边，他微仰着脖子，仿佛全心全意献上的姿态让凤苍起忍不住伸手扣住他的头，激烈的亲吻纠缠起来。

　　——情深不必言述，尽付与唇舌纠缠中。

　　※※※

　　等到他们稍微平静一些，凤苍起将人拉着去了山巅。
　　冬至寒露一干人等早已等在那里。
　　远远见了一红一黑二人联袂而来，众人脸上的神态却是各异。

　　冬至寒露都是放心宽慰的样子，楼歌身为一个凡人，却是一脸不解，而莫玄青既不知刀主往事，也不知师弟和素千秋的关系，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囚酉大大咧咧，看到凤苍起和素千秋在一起，脸上自然露出一抹笑，而砺申却是沉着脸，低垂着头神色不明。

　　凤苍起对众人示意了一下，率先对砺申和囚酉说道：“我不会再去鬼界了，鬼王印我可以直接交给闻枢——由你执掌鬼界，众鬼不会不拜服。”

　　“您才是鬼王。”

　　“若你是执着于刀主之力，大可不必。天下万物，过犹不及，否则那些上古大能、神兽为何会消失，刀主又为何会亡？”凤苍起右手翻转，小小的紫色方印已然漂浮在他掌中，他食指轻弹，紫印化为一抹流光浮于砺申近前，“若欲鬼界久长，需要的或许并不是一个至尊强者。”

　　凤苍起看了一眼冬至，白泽化形，空语仙山随他心意而动，囚酉和砺申顷刻间消失了踪影，一起的还有那方紫印。

　　——这却是不被别人半点反对的机会，就这么交代两句扔出去了。

　　素千秋看了凤苍起一眼。
　　不论自己如何开解，苍起嘴上如何承诺不再纠结，在北荒鬼王害素千秋龙力几乎耗空一事果然还是触到了凤苍起的底线，没有刀斩旧友，还是因了素千秋并未彻底消散的福，否则刀主归位之时，只怕会真如囚酉猜测那般——鬼界尽毁！

　　凤苍起倒是一脸“我就是打击报复”的神色，厚着脸皮拉着素千秋的手不放，就连方才取印赠印，他也紧紧抓着素千秋，像是深怕手一松就再也寻不到人似的。

　　不管怎样，打发了鬼界二人，凤苍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说。

　　红衣刀客转向玄无岛的主人，二十四使之一。

　　“寒露，他便是原定为魇魔复活准备的宿体原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