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昃午》翖

1、昃午

　　我住在飲為我建造的宮殿裏。一晃三百年。
　　希亞有時來看我。在很深的夜裏。她身披殷紅色的長袍如野獸般從窗戶闖進屋裏。我知道月圓了。
　　希亞說。由。你冷麽。
　　然後竄到火爐邊縮起肩膀。
　　我說。我不冷。希亞。你忘了。我不冷。奧
　　我執起桌上溢滿鮮紅液體的水晶杯遞到希亞面前。她仰起蒼白的臉凝視杯中的液體。眼裏盡是妖嬈的火焰。她說。由。爲什麽我總是感到冷呢。
　　我說。喝了它。你會好的。
　　希亞眯着眼捧過杯子。然後慢慢抿干。發出滿足的輕微呻吟。
　　--------希亞。我的血液因你而溫暖。

　　飲說。你寂寞麽。
　　他用幻術幫我隔出一片黑幕。哪裏有流星永不停止的墜落。星星總是璀璨的。即使是將要奔赴死亡。
　　我日日夜夜面對着它們。離開了陽光。我很安全。
　　那麽。我寂寞麽。
　　昃午。你寂寞麽。三百年了。遊蕩在人間的你會寂寞麽。我始終無法像你一樣。
　　飲一直陪着我。昃午。有沒有人也會陪着你呢。是像飲一樣的人。還是。像我。
　　星星死亡的時候。我閉上了眼。
　　我總是問飲同一個問題。白天和黑夜到底有什麽差別。
　　飲說。也許是因爲太陽吧。他滿不在乎的笑笑。黑夜沒有陽光。
　　我說。飲啊。沒有了陽光。你後悔麽。
　　飲指着急速划落的星星。說。幾百年。幾千年。歲月都開始蒼老。可是你看。它們從未改變過自己的航道。即使在我們這樣的國度。也縂有一些事是義無反顧的。
　　爲了你。我有什麽不能放棄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飲的面孔。異常憔悴。
　　外面月正圓。我忽然發現。希亞死好久了。

　　昃午和飲成年的時候。我和希亞。嫏葭兒都還很小。
　　他們伸展潔白寬大的六翼在空中滑翔。我仰着頭。手舞足蹈。昃午。昃午。昃午。。。
　　昃午的笑容在空中綻放猶如最燦爛的金色朝陽。他停住。對我伸右手。說。由。過來。
　　---------神啊。你是我的神。
　　我在你翅膀的蔭下歡呼。
　　我心緊緊地跟隨你。
　　你的右手扶持我。
　　惟有你是我的磐石。我的拯救。我的榮耀。
　　你是我的高臺。我必不動搖。
　　我的神。
　　我稚嫩的羽翼在風中顫抖。努力攀上那遙不可及的光輝。
　　只有大顆大顆的淚滾下來。昃午立在半空中。而我只能留在原地。昃午。昃午。昃午。。。
　　由。不要哭。我會等你長大。
　　昃午的掌心佈滿細膩糾纏的紋路。儅它覆上我的眼帘。就已成爲我的淚水永不泯滅的烙印。
　　嫏葭兒戴上八芒太陽冠的那天。她垂落于裸露的足邊的金色捲髮。一絲一縷也散發出太陽的光芒。萬千臣民在大殿下頂禮膜拜。嫏葭兒視而不見。她徑直來到希亞面前。神情尊貴。希亞。我美麽。她的聲音魅人心弦。
　　你美。你非常美。希亞挑起嫏葭兒的下巴。然後她揚起的手掌落在了嫏葭兒的臉上。很清脆的聲響。你美的這樣不知羞恥。
　　沒有人看見。那一瞬嫏葭兒的眼裏閃過的是怎樣的神色。只有希亞放肆的笑聲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沒有人可以這樣對我。即使是你。希亞。我以太陽女神的名義懲罰你。

　　其實我一直在等待昃午回來。我相信有一天他會爲了我回來。在我長大之後。我不知道我是否應該後悔。我已經別無選擇。昃午總是自由的。他可以爲了不想和嫏葭兒在一起就離開。我卻不可以。我們都不可以。

　　在嫏葭兒的佔星室裏沒有任何關於昃午的預言。星星毫無軌跡的散落。昃午是真的消失。
　　我不知道絕望是什麽。直到那一刻。
　　然後嫏葭兒出現。八芒太陽冠在她發閒划出炫目光圈。她說。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她說。我可憐你。由。還有你那無用的六翼。
　　她一直在笑。

　　眾目睽睽之下。嫏葭兒的權杖一揮。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希亞已經很久沒來看我了。我不知道那麽多的白天她都呆在哪裏。月圓的時候我想念她。我願意為她燃起洶湧的火爐。
　　給她溫暖。
　　我問飲。希亞會離開我麽。
　　飲說。我們都不會離開你。
　　他說。希亞只是在忍耐。
　　如果她可以一直忍耐下去。或許有一天我們會獲得神的寬恕。

　　我已經不期望昃午歸來了。最初的原因已經失去。
　　嫏葭兒親自為我行刑。她說。如果這六翼曾經象徵你的身份。那麽我會讓你的榮耀和你一起下地獄。
　　我想。無所謂吧。
　　我從來就不懂得飛翔的滋味。我有六翼翅膀。卻沒有一翼能帶我飛翔。
　　我的六翼翅膀折了。從此忘記羽毛。

　　我忘記了很多東西。在我頭痛的時候。我能感覺那些聖水一樣的記憶從我的眼睛裏流出。冰涼的。
　　可是我不覺得冷。
　　希亞說我以前很怕冷。尤其是我的六翼。它們太過脆弱。
　　我有過六翼麽。我什麽也沒有。現在的我只看到一個怕冷的希亞。用生命來保護我的希亞。
　　我已經喪失了知覺。但我覺得這樣挺好。
　　也許有一天我把什麽都忘掉了。就不會再流淚。
　　昃午是誰。

　　三百年的時間。我想我已經習慣寂寞。或者是習慣麻木。

　　最後的那個夜晚。希亞來看我。她沖進來的時候把窗簾弄的呼呼響。她的殷紅長袍已經不見了。幾縷頭髮垂在額前。從未有過的潦倒。
　　我說。希亞。你和人打假了麽。
　　她把頭湊過來。卻不説話。口裏是濃濃的血腥味。只有眼神狂亂的閃爍。
　　然後她開始流淚。
　　閉着眼睛。
　　我喂希亞喝下了很多血。她始終沒有睜開眼。我盯着她紅潤的臉頰我問她。希亞。你冷麽。
　　她說。由。我不冷。她說。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她說。你知道麽。嫏葭兒的血是酸的。很腥。很腥。
　　她說。其實我們什麽也不能做。只能永遠的等待。
　　她說。由。以後你是月亮女神。而我會一直是你黑夜裏的星星。
　　我看着希亞在我懷裏睡去。她再也不會覺得冷了。

　　我很怕我會忘掉希亞。這個時候我想。希亞要是還活着多好啊。我們就一直住在這裡。
　　我有什麽好煩惱啊。我已經不了解陽光是否有顔色了。
　　希亞一定想不到。飲已經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了。我覺得再過幾年我就真的要忘記希亞了。飲說他會一直提醒我。可是我懷疑他那個時候是否還記得你。希亞。
　　飲沒有像我一樣被示衆。嫏葭兒送他來的。她的光耀讓我想起了什麽。
　　飲對我說。昃午要回來了。
　　我問他.昃午是誰。

作者有话说

　　高中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