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生死簿》天良永动机

48、姚领卫

　　承平二十年，跨过这个年头，年梓耀便进入十八岁。这也是刘舒欢走后，年府开始操办宴席的第一个年头。
　　红绸布挂在屋檐，为冷清的年府增添了不少人气儿。年初一一大早，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青山吞掉最后一块栗子糕，拍掉手心的渣子，跑到年梓耀身旁。他身穿一袭新做的长袍，由于常年练武，身体抗寒，倒也不觉得单薄。
　　“年校尉，新年快乐。”吴铭知拎着几件礼品，抬手塞给年梓耀，“知道你喜欢古董字画，专门从我爹私库里挑了几件，你莫要嫌弃。”
　　“我不会嫌弃，只是吴尚书会不会揍你，我就不知道了。”年梓耀笑眯眯地收下，将吴铭知引进来，“我这儿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是这西北的牛肉，你可要好好尝尝。”
　　“哎，我听说了。”吴铭知笑着说，“东宫那位可是满意呢。”
　　年梓耀摸摸鼻尖：“一共三箱牛肉，陛下一箱，东宫一箱，剩下一箱，就这一小碟了。”他指指桌子上的白瓷盘子，“你悠着点吃。”
　　“年校尉。”门口传来声音，吴铭知和年梓耀应声回望，只见一个高瘦的人影逆光站立，双眸藏着远山苍穹，“好久不见。”
　　“姚领卫。”年梓耀招呼道，“快进来吧。”
　　姚垣将礼物交给门口站着的何泽，抬脚迈进屋：“我在南海，都听说了年校尉的大名。”
　　“过誉。”年梓耀说，“我们前两天还提到你，这次出海，满载而归啊。”
　　“没有年校尉，哪有今天的我。”姚垣摇摇头，似是毫不在意那些虚名。
　　年梓耀虚了虚眼睛：“那些东西，姚领卫可要想想怎么分才是。”他在暗示姚垣，只不过这暗示姚垣能听懂几分，他就不知道了。
　　姚垣眼神微凝，转身欲将门关上，吴铭知拦了一下：“后面还有客人，就大方说吧。”
　　年梓耀不点头也不摇头，他看见青山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的马扎上，便放心地说：“姚领卫莫要担心，年府虽说不是铁桶一块，但也是有些能人异士。”
　　“海上是聚宝盆，我一人是吞不下的。”姚领卫说，出海前的清高模样消减了十之八九，剩下的是满腹的算计和沧桑，“好在出海早，抢得先机。宝藏拿回来，怎么分，怎么销，都是问题。我知道你们猜疑我站了四皇子，可是我若不站，谁为我提供便利呢？”
　　“姚领卫，你这话说得就不厚道了。”吴铭知说，“你与年校尉相熟，就是与我们六部相熟，这六部公子，哪一个不能给你想法子？”他抿了一口茶水，做足了六部之首吏部大公子的范儿，“且你找到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分销，若是哄的那位高兴了，说不定给你弄个海运司。可你找到个私运的路子，若是被发现……”
　　姚领卫怔愣片刻，双手抱拳：“谢吴大人提点。”
　　年梓耀指了指椅子：“站着多累啊，快坐吧。”
　　姚领卫听到这话，心放下来，转身坐在椅子上，感到有些羞愧。他自小与姚梦樵游历江湖，对官场斗争一窍不通，他缺门路，四皇子缺银子，正好一拍即合。可是这番动作背后的深意，他却不懂。船队本是年梓耀替他争取的，得来的东西自然要跟年梓耀商量，他自作主张，又知恩不报，在官场上是极为忌讳的事情。没想到年梓耀心胸大度，没有与他计较，反而细细提点他，让他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好吃。”吴铭知咬着牛肉条，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狐狸。
　　“什么好吃啊？”户部公子林奕走进来，他年纪比吴铭知和年梓耀大几岁，看上去稳重许多，“吴侍郎。”
　　“林侍郎。”吴铭知单手撑着下巴，“正准备提起你呢，你就来了。”
　　“提我什么？”林奕把礼物放在桌上，对年梓耀说，“明前乌龙，给你拿了一些，可把我爹心疼坏了。”
　　“多谢林侍郎记挂。”年梓耀颔首。
　　“年府终于开门迎客，礼必须得送足了。”林奕说，他的眼神落到姚垣身上，“呦，这不是姚领卫嘛，幸会幸会。”
　　“林大人。”姚领卫站起身行礼，显得有些局促。
　　“莫要紧张，你是年校尉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林奕与年梓耀的关系虽然没有吴铭知那么近，但只要于老爷子一天是尚书令，那么六部就必须站在太子身后。
　　“都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吴铭知不想仰着脑袋看他们，催促着说。
　　“听说姚领卫正为那几艘船发愁？”林奕捡了个椅子，坐在姚垣身旁，“我看看能不能给姚领卫想想办法。”户部掌天下财政，林奕可以说是揣着金算盘长大的人，自然是对各路商户门儿清。
　　“那就多谢林大人费心，改日我定当携礼去府上问候。”姚领卫脑子灵光了不少，以前不屑于人情世故，现在却要花费大量的精力补足短板。
　　“都是小事。”林奕摆摆手，他转而看向年梓耀，“年校尉三年都没参加过迎春晚宴，怕不是想得紧。”
　　“我可是期待得很呐。”年梓耀笑着说，“吴公子肯定比我更期待吧？”他打趣道，“听说这次请的戏班很有意思。”
　　“戏班哪里有舞蹈有趣。”王策昆走进来，“啊呀林公子居然不等我！”
　　“全万京都知道王公子好赖床，我得等到天黑去。”林奕说，“一大早就惦记着舞女，你不是刚收了一房？”
　　王策昆尚且十六，哪里比得上林奕脸皮厚，他扑上来捂林奕的嘴巴：“你别说了！”
　　年梓耀闷闷地笑，吴铭知突然把话题拽回年梓耀身上：“兄弟几个后院再不济也是有一两个美人，可惜年校尉洁身自好，一心为国啊。”
　　“比不上比不上。”林奕摇头晃脑添油加醋。
　　王策昆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姚垣有点尴尬，一言不发地盯着屋檐，像是上面有美女似的。
　　“什么事？让孤也听听。”
　　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吓得诸位公子手忙脚乱地作揖行礼：“恭迎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锦靴落地，着一身玄色镶金边衮服，端的是皇族贵气，“年府难得热闹一回，孤来看看。”他挥手，侍人将礼物放在桌上。
　　几位公子都是人精，心里早就清楚太子最亲近年梓耀，颇有眼色地说：“正好我们要去搜刮年校尉带来的西北特产，就先告退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情绪，他颔首：“去吧。”
　　吴铭知率先走出屋子，林奕和王策昆跟上他的步伐，姚垣有些茫然，但仍旧跟了出去。
　　太子抬手挥退侍人，门缓缓关上，他走到榻前坐下。
　　年梓耀纳闷：“这大早上的，怎么就有空了？”
　　“母后不在，父皇也提不起心气儿。”太子拿起牛肉条放进嘴里嚼，“宫里不敢大操大办，比之前冷清许多。”
　　年梓耀看着太子萧肃的眉眼，心里觉得苦，想说点好消息让太子高兴起来：“姚垣今儿早冲我表忠心来了。”
　　“哦？”太子挑起眉毛，寡淡的模样生动了一些，“我当他是肉包子打狗，没想到居然能衔着包子回来？”
　　年梓耀笑起来：“什么都瞒不了你。”
　　太子站得高，自然比年梓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看到得多。姚垣是什么脾性，太子一眼便知。只不过姚垣是年梓耀提携的人，太子不好动他罢了。如今他知错悔改，太子当然是替年梓耀感到高兴，其余并无多余的感觉。
　　“我知道你看不上姚垣。”年梓耀说，“但海运是个聚宝盆，不如给姚垣配两个懂事的副手，咱们一口气吃下这块肉。”
　　太子微微偏头，不着痕迹地瞥了年梓耀一眼：“这事不能做得太明显，我去年遣了五六个人，从航运士兵做起，现在有两个已经坐到了船长。”
　　年梓耀敲敲脑袋：“瞧我这脑袋，行兵打仗还行，纵横官场怕是差了一大截儿。”
　　“莫要妄自菲薄。”太子的手覆上年梓耀温热的手臂，他敛下眉眼，不敢做得太刻意，“我有你，便是三生有幸。”
　　听了这话，年梓耀的心思完全不在骤然升腾起的暧昧中，反而苦笑，哪里是三生有幸，明明就是上辈子欠了一条命，这辈子加倍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