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将军百战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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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阳光没有温度，照在浮雪上泛起破碎的金色，十分的好看。光线照入政事殿的偏殿书房，皇帝坐在书桌后，太子站在一旁，年梓耀站在书桌前约有一丈距离。
“现今镇远军共有……”年梓耀初次述职，生怕有所遗漏，干脆把镇远军目前的情况写成报告，呈给皇帝，自己挑了些重点说，“臣已与庆国额勒王签下粮矿贸易互通协议，以粮易矿，矿石采样已送至工部验收。”
皇帝扫了几眼厚厚的述职报告，全数递给太子，抬起头细细打量年梓耀：“额勒王为何愿意与你签协议？庆国人不是一向看不起中原？”
“额勒王与奎河王是庆国两大派别，额勒王主和，奎河王主战。然庆国多牧民，少农民，每到秋冬季，牧草匮乏，粮食短缺，不得不侵///犯边境，抢掠粮草。”年梓耀斟酌词汇，“臣在边塞两年时间，常奔走于集市茶楼，与商贩游侠交流谈天，了解到庆国矿藏丰富，特别是煤铁资源。庆国工匠稀少，不懂冶炼，亦看不出价值多少，所以臣与额勒王商讨，粮草换煤铁，协议成。”
皇帝颔首，面容肃然，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他指尖轻点桌面，说：“这次回京，想要什么支持？”
年梓耀暗中松了一口气，说：“臣需要十位冶金工匠，随臣去边塞。”他掐指算着，“还需要六位农……”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年梓耀的话语，皇帝皱眉，抬高声音问：“何事？！”
“陛下，有要事！”传来的并不是门口侍人的声音，而是高长风。
“进来。”皇帝说。
高长风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正准备行礼。
皇帝挥手：“别耽误时间，赶紧说，什么事？”
“魏将军死了。”高长风慌忙站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书房里霎时一片寂静，年梓耀更是震惊，他记得前世的魏丰诚并非冬季死亡，而是夏季，就在他十八岁生辰后的几天里。这一世，魏丰诚死的更不是时候，就在西北边塞贸易刚有起色，眼看着坚持几年就能迎来长久的和平，而魏丰诚的死，给边境的局势带的是更大的动荡。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勉强压下惊慌，开口道：“怎么死的？”
年梓耀暗忖，毒杀。
“砒////霜中毒。”高长风答，“恶心，呕吐，腹泻，没两日就去了。”
中毒身亡，这是一步高明的棋，将年梓耀算好的局压得稀烂，边关无大将，谈何贸易？况且这追查凶手的活，还得年梓耀去操心，更没有时间顾及贸易来往。这一步，除了太///子///党和额勒王，哪一方都受益。
在年梓耀看来，这是有人狗急跳墙了。北镇远南宏威，说得不只是两位将军，更是两个军队，军队中早已形成了完备的人才培养体系，镇远军不是只有一个镇远将军，还有年梓耀、高长风、向启生等等后备人才。魏丰诚的死，只能造成一时的混乱，却不能给太///子///党带来实质性的打击，毕竟魏丰诚是中立派别，谁也不亲近。
这么一分析，年梓耀的心定下来，他看向皇帝，说：“臣还需要六名农林匠人。”
话题突然转回来，皇帝看向年梓耀：“怎么，年小子有主意了？”
“年节过了便是初春，牧草未盛，臣想要趁着此时节再与庆国多做两笔生意。若是贸易畅通，人心安定，庆国那些游兵散勇便无需大将军出马。”年梓耀言下之意，是说边境无战事，有没有大将军都不影响边境安定。
皇帝点头，看来是同意了年梓耀的说法，他的目光落在年梓耀身上：“听闻青延在西北兵术奇诡，出兵必有收获，你回镇远军就暂代将军事务吧。”
“谢陛下。”年梓耀拱手作揖，他感到血液在心脏中奔腾，如万匹烈骏踏黄沙而来，代将军，意味着他与大将军一职仅剩下一步的距离，或许一年后，他将成为启国最年轻的大将军。魏丰诚与他，有恩，再次经历魏丰诚的死亡，年梓耀心中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可是魏丰诚的死也是造成他上辈子流亡二十二年的直接原因，他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如何解决这件事上，情感上的悲恸显得不值一提，他悔恨半生，如今终于可以弥补错误，年梓耀心中又激动又难过，这样矛盾复杂的心情，搅得他心绪难宁。
太子看着年梓耀黑漆漆的眼，摸不清伴读此刻的心情。堂下修长的身影，气质难辨，他看向年梓耀紧促的眉间，平白感受到悲怆混杂着激动，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这镇远将军死亡一事……”皇帝沉吟。
太子上前一步：“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看着他稳重聪慧的大儿子，看着他与皇后肖似的眉眼，只想给他更多才好，他颔首：“可，若是远安中途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来跟朕说。”
“是，儿臣明白。”太子回答，他沉吟片刻，说，“儿臣以为，此事不宜外传。”他看向高长风，“目前有哪些人知道将军已殁？”
高长风回答：“仅有镇远军的三个副将和臣。”
“儿臣以为，稳定军心优先。”太子说，“先查凶手，再厚葬魏将军。”
皇帝捏捏鼻梁，他刚刚年过不惑，年轻时的壮志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涅灭，那个张扬明艳的女子的逝去，更让他意识到，他已经不年轻了。殷崎二十岁执掌大权，至今二十年，光阴荏苒，故人一个一个离开，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与魏丰诚，并不算亲近，魏丰诚忠诚启国，而不是忠诚殷崎，这让皇帝对魏丰诚心生间隙。但这并不能抹杀魏丰诚对启国的贡献，塞北防线的稳固在于魏丰诚，若是魏丰诚垮了，那么庆军杀入西北，剑指万京，正好掐住启国的喉咙。
“好了。”皇帝开口，“你们都下去准备吧。”他抬手挥挥，示意他们快点离开。他看着太子、年梓耀和高长风的背影，呼出一口浊气，却又感到安心，这一届年轻人的才智十分出众，魏丰诚死亡是启国的劫难，那么这些人，则是启国的光。
“恭喜青延。”太子与年梓耀并肩走着，“离将军之位又近了一步。”
“殿下也要为自己开心。”年梓耀的眸光坚韧冷厉，直直的看进太子心底，“我的成就同样是殿下的。”他是真心实意这样说，前世一剑刺进那人心口，涌出的鲜血刺目如雪中腊梅。他欠下的是巨帐，也许用生命去填都不够，这种轻微的荣耀，为太子通向皇位的路添砖并没有什么不妥。
殷赐尧觉得震撼，他的心跳得太快，既甜蜜又苦涩，是咬了一口涂毒的蜜饯，明知道向前一步是万丈深渊，他却只想牵年梓耀的手。
下雪了。
雪花簌簌，落在太子的头发上，肩膀上。
年梓耀说：“殿下快回去吧，莫要冻着了。”
“嗯。”太子闷闷地应下，视线在年梓耀脸上停留一瞬，转身离开。
年梓耀站在原地半晌，看见高长风拿着两把伞跑过来。
“年小将军！”高长风把一把伞塞给年梓耀，朝他挤眼睛，“我是不是也要成为副将啦？”
“那是当然，高副将。”年梓耀没有笑，他撇过头撑开伞，“走吧，去找吴铭知他们喝点小酒。”
“走走。”高长风小跑几步，在薄薄的雪上留下脚印，欢快得像只小狗。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将军百战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