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生死簿》天良永动机

17、不知祸福

　　皇后在刘舒欢卧房里待了一整天，年梓耀和太子抱着暖炉在屋檐下站了一整天。
　　雪势渐小，厚重的阴云在天际略微散去，夕阳余晖顺着缝隙洒下血泪一般的光芒，瑰丽的色彩压过了阴翳喷薄绽放，将白雪染成金丝绒。年梓耀空洞的目光投在远处，似在眺望，又如同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吱呀——”，雕花木门被推开，年丰仪疲惫的面容出现，他一向挺直的脊梁似乎佝偻了一些：“青延。”他唤年梓耀的小字，“去看看你母亲。”
　　年梓耀转身走进卧房，浓重苦涩的中药味涌进他的鼻腔，他眼瞳清澈，清澈得寥廓，静默地伫立在床榻前，皇后娘娘握着刘舒欢的手并没有理会他。
　　刘舒欢恹恹的平躺着，双眸紧闭，风箱一样呼吸声在房间内回响。年梓耀只觉他努力咽下的眼泪全倒回了胃里，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嘭咚，嘭咚，嘭咚…”
　　“舒欢睡着了。”皇后压低了声音，葱白的指尖轻轻擦过刘舒欢的脸庞，“刘太医说到不了明天。”
　　“嗯。”年梓耀应，他怔怔的杵在那，双脚如生根般难以挪动，“娘说什么了吗？”
　　“你娘说。”皇后始终不回头看年梓耀，她专注的盯着刘舒欢的面容，“护启国，盛世长荣。”
　　年梓耀干脆利落的“噗通”跪下，双膝结结实实的砸在石板上，他躬身磕头：“青延愿为启国，倾尽所有。”
　　“青延。”皇后总算回头看了他，略微上挑的眼尾勾勒出艳丽和强势，“听本宫一言。”
　　“洗耳恭听。”年梓耀抬头与皇后对视，黑亮的瞳仁中好似燃起了熊熊火焰。
　　“为启国，贡献七分力量就可。”皇后一词一句说着惊天之言，她沉下声音，“七分为国三分为家，家国兼顾，是大丈夫也。”
　　“谨遵娘娘教诲。”年梓耀躬身谢道。
　　“起来吧。”皇后颔额，“本宫陪舒欢最后一程。”
　　年梓耀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启国《治家礼仪》中规定——父母亡故，亲子守孝三年，忌嫁娶声色、年节庆祝、出入奢靡，着素衣进淡食以表孝心。
　　太子当然知道这条律例，他眸中雾霭沉沉，心中喜忧掺半。
　　“今夜歇在年府。”太子吩咐宫人去准备，几步上前迎上年梓耀，满面关心的半握住伴读的小臂，“一起喝一杯？”
　　“好。”年梓耀一口应下，指尖狠狠摁着太阳穴，“酒窖里还放着一坛竹叶青，何泽。”他扬声，“去把那坛竹叶青抱出来。”
　　“是。”何泽应道。
　　太子与年梓耀并肩走着，恰逢雪霁，阴云散去，半边天空被霞光笼罩，轻绒的雪花反射出浅粉色，如美人喝醉双颊浮现的红晕。
　　府中厨师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陆续端上桌来，年梓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白雪映霞光，模糊了年梓耀的身形轮廓，太子眼中的他仿若要羽化登仙。
　　“青延。”太子开口，黑如鸦羽的眼瞳流露出关切，“午膳未吃，先喝口粥。”
　　“殿下。”年梓耀顺从的坐在太子对面，他抿了一口热粥，香糯的粥米顺着食道一路暖到胃里，“我想跟着镇远将军去塞北。”
　　太子脸色微变，他并没有立即反对，而是开口询问：“为何跟着镇远将军，为何不随宏威将军去南方？”
　　“庆国位居西北，以放牧为生，人高马大，骁勇善战，全民皆兵却土地贫瘠不善耕作，早就对我启国虎视眈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南方小国寡民，器械简陋，不以为惧。”年梓耀侃侃分析，他接过何泽递来的酒坛，一掌拍碎封泥，倒了两杯酒后弯腰把坛子放在桌脚，直起腰来端起酒杯递给太子。太子定定的凝视着端着酒杯的手，细瘦纤长，稳稳的端着酒杯不见摇晃，指甲圆润修剪齐整，肤色莹润如牛奶掺了蜂蜜，微微用力可以看到露出的暗蓝色血管。太子不接，年梓耀也就端着耐心的等。
　　“只能是镇远将军？”太子回神，接过酒杯压在下唇却不喝。
　　“魏丰诚四十有八，抗敌经验丰富，年事不小，我去塞北住个三五年，既能学习行兵打仗，又能赚取军功积累人脉，待魏丰诚退下来，我就能担起塞北的担子，殿下手中就能多个份量不小的筹码。”年梓耀仰头喝尽杯中琼浆，苦辣的酒液冲的他脑子一懵，热气顺着食道爬上来，仿佛在胃里燃起了一把火。
　　太子转着酒杯沉吟，年梓耀说的无疑是最有利的选择，但他考虑的更多，除了为启国、为那把椅子，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年梓耀五岁时成为他的伴读，终日不离左右，时常同塌而眠，感情深厚，深厚到他自己都无法把控的地步，若是年梓耀在塞北遇见不测……他眼神忽而锐利如刀，瞳仁中墨色翻涌，勉强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话语：“容本殿思考两日。”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年梓耀又倒了一杯酒，他语调轻松，眼神却坚定。
　　“魏丰诚不站队，你去他那……”太子有点犹豫，他知道镇远将军拳拳爱国的性格，总觉得魏丰诚不会从容接纳年梓耀。
　　“魏丰诚一心报国，只要我品行没问题，他不会做套刁难。”前世跟着魏丰诚抗击庆国的年梓耀自然十分清楚他的性格，前世魏丰诚赏识他，主要是因为年梓耀和他一样拥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其次才是年家不站队。这一世，虽然年家早早站队太子，年梓耀依旧有获得魏丰诚青睐的信心。
　　太子深深的望了年梓耀一眼，恍若放下其他情绪一般放下酒杯：“做你想做的。”
　　年梓耀讶然抬头，与太子直视，仿若枯井的黑眸染上了点点星光，他勾唇笑得真心实意：“唯远安知我。”
　　放任自己的心腹与一个立场游移在其他皇子之间的魏菘蓝的父亲合作，太子的应允充分显示出他对年梓耀的信任，而年梓耀也正是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方才展开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