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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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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如梦,只知相思是苦,却无人识得相思无益
几分痴?几分癫?
蜉蝣一日,银汉千期,曾怨恨难成
但如今,可惜心悔
一片流水将影醉,残意莫曾留。
栖鹭村,一个已然落魄的小村庄。昨日的繁华早已被荒凉所取代,只是,有些却是永久的,比如村外两三里处的点目河。点目河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一枝枯死十多年的槐树依旧执着的站在原处,落了树叶,枯了树枝,裂了皮,空了心却仍然守护着这附近唯一的水源。
此时,栖鹭村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看似已经有七八十岁了。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眉目清秀,虽然是一身简朴的农家汉子装扮,却是让人诧异,那样的气质。淡然?绝傲?两种冲突的气质竟然在同一人身上出现。
“以前,点目河有一个别的名字。日子久了,也没多少人记得那过去的名字了。”老婆婆左手摇着蒲扇。“小孟,你来了已经两年了吧!”微微一笑,额头的皱纹深陷。
“是啊!两年了。刚来的时候小怀还才刚出生,现在都这么大了。”年轻人出神的望着槐树下那个孤零零的一条大黄狗,一刹那,是淡淡的凄然。
“你知道吗?八十年前点目河不是如今这模样。栖鹭村世代守护着一只白玉雕刻而成的仙鹭,所以村里兴盛了百年。而这条河称它为‘死河’,河水竟是红色的,像极了那鲜红的血液,没有人敢靠近它。万物平衡,或许就是如此吧!有福泽的庇佑也有噩梦的诅咒。可是后来,村里最美的姑娘,爱上了一个来历不明外村人,竟然将仙鹭偷了出来想与情郎远走高飞。只是……只是……”老婆婆叹了一口气。
“只是,情郎跑了,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单纯的梦。”年轻人缓缓的抬起头,天空,仍是蔚蓝的。故事,永远都是千折百回而又异曲同工。只是,故事中的人太痴,而看故事的人亦不悟。
“每一个这样的故事结局都差不多对吧!”老婆婆笑起来,似乎还拥有青春,所以笑容依旧灿烂。
“或许吧!后来呢?”年轻人笑笑,招着手,大黄狗慢吞吞的往这边来。
“她望着那个外村人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进了‘死河’,传说那个姑娘在完全没入河水之前落下了一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泪水,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红色不在,河水在眨眼间竟变得清澈见底。后来,那个外村人回来接她,却是….拥有百万家财曾经的却已失去。再后来,没有了仙鹭庇佑的栖鹭村日溅衰败。最后传说当初投河的姑娘化作了这水里的河神,帮人们见证真挚的爱情。如若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从这里跳下去不会沉入水底。”老婆婆专心的讲着那个故事。
“如若真心相爱,又何须一条河去见证。”年轻人抚摩着大黄狗的顺毛。
“老婆子唠叨了。”老婆婆朝年轻人望了一眼。
“小孟知道您为什么说这些,只是心已死,爱已埋葬。”年轻人说这些的时候仍只是若无其事的在逗着狗玩。心已死?爱已埋葬?又有谁懂这七个字中的血与泪。
点目成泪,载酒归家路,果是不斩相思不忍顾
多少别?多少离?
数年情思,百年来渡,几番难相付。
问是非?成败当逝。
两行清泪已结冰,生不死语还休。
清秋,一袭白衣而至。向前了几步,却又是停下。久久的凝视,却又似乎眼光闪烁。只是忽然的,一阵琴音打破这悠久的宁静。是他吗?不似又似?熟悉却陌生。一个笑容,露出两个酒窝,三年了,竟然连那个人的琴音都难以确定。白衣人独自站在村口,方才那个年轻人所站的地方。
一步,
一步,
越近握剑的手便越紧。
寻着琴音而去……
“黑子,难听死了…. 我都舞不下去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瞪着那个抚琴的男孩。
“你自己舞得有气无力的还怪我。”男孩毫不示弱。
琴曲,是当年棋亭一夜的琴曲;剑法,是当年棋亭一夜的剑法,恍若已千年,原来才不过三载。
“孟哥哥,你来评评理,他都错了三个音了,谁还有心情舞剑呀!”女孩跑进内堂,似乎在对什么人说话。
“小衣,黑子只是记挂着他家小怀,怕无非把他的宝贝狗给治死。”是他!他的声音。在门外的白衣人,心里一惊,又退了一步。
“没事了,小怀没事了。”房里似乎还有另一个小孩,现在欢喜的叫起来。
“没事了?我的小怀。”刚才弹琴的男孩放下琴也跑进内堂。
“我说了一点小伤不用紧张,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小孩子神气的抬起头,眼光中一股傲意,纯净的傲意。
“你要敢医坏了我兄弟我非杀了你不可,小怀乖,来我怀里。”弹琴的男孩宝贝的搂着那条两眼无神的黄狗。
“黑子,好歹无非也是救你兄弟的恩人,谢都没一句?”
“不谢了,我知道你想说谢谢。”挑眉一笑。
“谢什么谢。不是他我家小怀还不会受伤来着。竟敢指使我家小怀去追杨婶家的阿旺,才弄得现在一幅凄惨的模样。”
“我只是好心,小怀也该大胆的追求了。”
……
白衣人本是忐忑不安的,听着这屋内的一阵吵闹声,现在却轻松的笑了起来。他,这几年到底教了这些孩子一些什么?
“好了,别吵嘴了,让别人看笑话。大当家,来了,便进来吧!”被发现了,一声轻笑让里面那个心细如尘的人揪出了自己。
“哪里来的外村人,敢在这偷听。”一瞬,剑到胸前。
“小衣,回来。”房内一声低叱。
“可是……”女孩将话咽了下去,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你叫小衣吗?你的剑,练得很好。带我进去好不好,我和里面那位哥哥是朋友。”他微微的蹲下,朝女孩笑着。
女孩低下头,她第一次见这样的笑容,如那温暖的阳光,让人感觉到融化一切的力量原来确实的存在。
“孟哥哥。”转过头,她大声的唤着。
“大当家,不进来么?”
“小衣,黑子,无非,你们去玩好么?哥哥有客人。”他温柔的抚摩着三个孩子的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他?白衣人诧异,那是……所认识的顾惜朝吗?
“恩。”三个孩子点头,走出房间。
“大哥哥,小衣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忽然女孩回头,天真,没有杂质的笑。
“戚少商。你孟哥哥的朋友。”他倒是回得坦荡。
“我记住了,小衣长大的时候,戚哥哥要来找我。”吐了吐舌头,头也没回的跑了。
“小衣,你羞不羞啊!”
“这么早就给自己订亲啦!”
“怕没人要!哈哈!怕没人要。”
“你们再说一句,我小斧伺候。”
……
远远的传来孩子的笑声……
醉忆相逢,相思不如旧,尽日疏狂留不住
何时休?何时止?
一朝秋叶,两处离忧,梦长无人了。
银斧落,梦残闻声
却把相忆当相守,若是复西东。
两人,无声。两年的未见,他有太多话,不知如何开口;他有太多恨,早已消散。彼此都恨过,然后约定再也不相见,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过如此了。屋里淡淡的、淡淡的烟带着浅浅的檀香味儿弥漫,不是礼佛,不过忽然的偏爱这一股清香罢了。
“我们算朋友吗?后悔了?来杀我?”三个小孩刚走,顾惜朝已是换了一副表情,刚才那样温柔的笑……只是错觉吗?眼前的人只是专神整理那一屋的琴棋书画。
“惜朝…..我……”解释?解释什么?不是错吗?既然是错,难道还能辩驳。何况天下有几人能胜得过他的舌灿莲花。苦笑……
“想说什么?我倒想听听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卷起画轴,眼神在白衣人身上停留的时间不过一刹那。谁知道,不是不愿看见那张脸,只是害怕。
“两年前的戚少商以为只要将剑捅进顾惜朝的身体,从今以后便不用再彷徨,彷徨在侠义与你之间。”屋子里很静,所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既已选择,还来干什么?看看我死了没有,再补上一剑。”终于,他抬起了头,望着那个曾经深爱过,亦恨过的人。
“不是杀你,是带你走。”第一次那样坚定的告诉自己,要了他,便不在想其他。
“若我不走呢?”绽开的笑颜,美到极至,却也冰冷到极至。
“那我留下。”今日豁出去了,如若是错,亦让错无止境的延续吧!
“那你留下。”衣袖一拂。
“惜朝,你答应了?”惊喜?是梦吧!他真能回到自己身边。
“我走。”没有回头,夺门而出。有谁能知道从天堂直坠九万里至地狱的感觉?原来,只不过是脑中忽然的一片空白,没有其他。
“惜朝。”还能抓住,所以不愿放开。
“戚少商,你当顾惜朝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放开我。”手心感觉到的冰凉。冷吗?冷了的是一颗本早该停止跳动的心。曾经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错了。
“惜朝,两年,两年来逼着自己去相信你已死,才可用一种哀伤的感情去祭奠,才可以骗自己不去找你。错了,我错了……”紧紧的抱住,若只剩这一秒,一秒一甘愿。
“我再说一次放开。”依旧是没有一丝温度的,感情有多深,伤便有多重。
“惜……”终还是挣脱了怀抱。
“出去,如果不是来取我性命的话,便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缓缓的坐了下来,他的琴,他的棋,他的画,什么可以相信?只有这些了罢。
“我在村外等你,直到你肯跟我走,跟我回家。”两年的寻找,竟是这样结局,他不甘心,不甘心。退出门,只想再多看一眼。家,哪里是家?惜晴小居是他曾经的家,但,他再也无法淡然的陪伴晚晴。那?他,还有家么?
门“咯吱”一声缓缓的关闭,两个世界,终有距离。远或近,没有绝对。曾经故意的拒绝反而无法抗拒,然后努力的争取却发现桃花依旧,人面全非。一生中太多的遇见和错过重叠,回眸处很多却是难以挽回。
许久,他“咳”了一声,手中一摊黑色的血,手捂着胸口,依然遗忘了的痛却明显起来。
“错的又何止是你。”轻叹,随手拿起旁边的笔,在手心蘸上血。
[黄泉又添新鬼泪,人间几昔无心忆]
望着那些鲜红的字迹,顾惜朝一刻的失神。
“这真是作孽,怎会有人忍心刺上这一剑。”迷糊中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叹着气。
“我……这……”他微微的睁开眼。在哪?黄泉?他当然不可能置身碧落,他若死,也是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他一直都知道,但从不后悔。
“醒了。”惊醒的凑近,那是一张满布皱纹的脸。
“我……”顾惜朝捂着胸口,很痛,比剑刚刺进去的那一刻更痛。
“你放心,老头帮你治。”老人一笑,如一个不经事的孩童,笑得纯真。
“你是?”顾惜朝缓缓的撑着坐起来。
“天择老头,那俊俏的书生倒是醒了没醒。”忽然一个同样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闯入。顾惜朝望向不远处的木门,声音从门后传出。
“天择?”忽然的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惊。
“你这老婆子,都这么老了见到个俊俏书生就心动了。”骂骂咧咧的,老人转身去开门。
那就是救他的人,天择与随水,武林的禁忌传说。九十年前,异教而立,屠门之仇,到最后却是叛师灭祖,在火海中成就了他们的爱情神话,烧了的是过去,是不容他们的世俗,是他们退回去的所有后路。死里逃生的瞬间他忽然的明白了许多。爱已消,恨也远。死,便是这样的感觉么?一刹那灵魂仿佛被抽离,晚晴啊!晚晴,你死之时是否也是这种感觉,那一刻,你想到的又是什么。
此时想起,他的手放在新写的那两行字上,黄泉又添新鬼泪,人间几昔无心忆。他终究是找不到那样一个执手相邀,此手相偌共执百年的人。只能夜畔抚琴,听这黄泉众鬼的幽泣,看那人间无望的相忆么?
离开时,天择说,若爱还要分毫的计较那便不是爱。而随水却告诉他,若放不开手中的剑那爱不要也罢。他望着两个已过百岁的老人,有一刻,忽然的难以名状的感情。二十余年,第一次能这样平静的望着天边的彩霞。
夭桃吹老,仍是相思处,不觉纷纷误解春风意。
也有聚,也有散。
一己之思,两心不结,只盼君如意。
血新笺,空自记得。
若再对月不圆时,千帆已过尽。
白天与黑夜在不停地交换,于是,时光在晨曦中消碎。
秋风起凉意,一把剑,一袭洁白如莲的衣,等候,等候的表情看似惮定。
“孩子,在这站累了吧!老婆子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同样的地方,老婆婆摇着那把蒲扇,慈祥的笑容。
“谢谢老婆婆,我在等人。”他也报之笑容,明明心在疼痛,笑起来依旧是灿烂的。
“或许听着听着你等的人便来了。”阳光下,那满是皱纹的脸忽然让人觉得很想依赖。
“你知道这条河是什么河吗?”老婆婆指着缓缓而流的河水。
“点目河,找来的时候听人提过。”戚少商认真的回着,望着不远处的点目河。
“以前,点目河有一个别的名字。日子久了,也没多少人记得那过去的名字了。”风又大了许多,老婆婆只是将蒲扇放到了一边。
“那从前叫什么?”他问
“你知道吗?八十年前点目河不是如今这模样。栖鹭村世代守护着一只白玉雕刻而成的仙鹭,所以村里兴盛了百年。而这条河称它为‘死河’,河水竟是红色的,像极了那鲜红的血液,没有人敢靠近它。万物平衡,或许就是如此吧!有福泽的庇佑也有噩梦的诅咒。可是后来,村里最美的姑娘,爱上了一个来历不明外村人,竟然将仙鹭偷了出来想与情郎远走高飞。只是……只是……”老婆婆叹了一口气。
“只是,她的情郎却跑了,是么?因为太容易相信所以才更容易受伤。”白衣人瞥过头,朝村里望了一眼,那个茅草堆成的房子里。
“每一个这样的故事结局都差不多对吧!”老婆婆笑起来,似乎还拥有青春,所以笑容依旧灿烂。
“可能吧!后来呢?”
“她望着那个外村人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进了‘死河’,传说那个姑娘在完全没入河水之前落下了一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泪水,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红色不在,河水在眨眼间竟变得清澈见底。后来,那个外村人回来接她,却是….拥有百万家财曾经的却已失去。再后来,没有了仙鹭庇佑的栖鹭村日溅衰败。最后传说当初投河的姑娘化作了这水里的河神,帮人们见证真挚的爱情。如若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从这里跳下去不会沉入水底。”老婆婆专心的讲着那个故事。
“如若真心相爱,又何须一条河去见证。”年轻人抚摩着大黄狗的顺毛。
“老婆子唠叨了。”老婆婆朝白衣人望了一眼。
“谢谢您。”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讲述,同样的是否是故事中的凄婉结局?
忽然的,他独自望向眼前湍流的河水。
“我走了,回去了。”老婆婆忽然起身
“对了,你和一个人说的话,很像。”瘦骨嶙峋的身体,却似乎是承载着一颗看透一切的心。
“谁?”在期待着什么答案呢?
“小孟。”老婆婆的身影越来越远。
戚少商一怔,随后又露出一个笑容,静静的独自的笑着。
终究,逃不过一闭眼间的回忆涌现。那日,永远,停止在血红色的恨与爱中。
“惜朝,若你再添罪孽,我无法求自己饶过。”轻抚着怀中人的发丝,曾经怒剑相对,曾经血海深仇,曾经的曾经,也都化做这一刻的温柔。
“我只答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
“诸葛先生以国士之礼待你,放心,那一切都过去了。”闭上双眼,如此,天荒地老,也是此生再无可求的追逐。
只是……
再见他,再见他杀红了眼的面容,再见他染血的青衫,再见他嘴角寒意彻骨的笑,再见的那一刹那,天地俱灭,锦绣华天也只剩苍茫一片。
“你——干了什么?”怒不可止,不久前还在他怀中誓言‘人不犯人,人不犯我’的人现在却是一手持剑,看着地上的尸体如同协商一副自己颇为得意的画作。地下躺的是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啊!
“我——”忽然一晃神,他踌躇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剑,又望了望地上的尸身。第一次,他真的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是我瞎了眼,是我乱了心志还相信你的欺世谎言。”那一剑刺去,流淌的不只是他的血,还有他们的所有所有,随着那血红一同流淌,流走,流逝。
“我无话可说。”他闭上了眼,不信,竟仍是不能信自己。惨淡的一笑,这一生放下自己的夺天之志,放下自己的青云之愿,甚至放下对晚晴的刻骨思念,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是这决绝的一剑。还有什么好说?还能让他说些什么?
然后,他没有回望一眼,然后,他静然的在原地。
那一刻,天空中宛若一场静美的雪纷纷而下,留下了的,挥不去的声音,而不见那白云中有一丝的青绿。
血,那渐起的血还在眼前,在他的白衣上,在心上。才知道,刺穿的,亦是自己的心。顾惜朝死的那一弹指,戚少商也从此不在人间。
飞花逐水,相思流年苦,纵良辰美景终不过虚化
天尽头,海无涯
百样愁苦,万念成灰,总犹难抒怀。
三春草,燃尽心思
忽道生平零落事,竟知彼与此。
一日,二日,一连九日,栖鹭村外点目河前白衣隐约。终日望着那似是逝去却又永恒的河水,
戚少商不觉叹不口气。两年来四处漂泊无心风景,而现在这同样的景致却一看便是九日,流水一逝,奔流不息,纵有通天之能亦挽不回任何。闭目,沉思,早知当初,有多少个早知当初?
“戚哥哥。”身后的声音很微弱,窃生生的。
“恩?黑子。”回头,是那个弹琴的小孩,抱着一方木琴站在自己眼前。戚少商只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实在不适合学琴,纵然指法琴艺学了个十足,那神韵却是丝毫没有。那双手若是握剑,若是握那种厚重的剑大概很适合吧!戚少商想,忽然的似乎见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孟哥哥要我带几个字给你:相见不如怀念。”黑子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中的琴,不敢抬头,没有第一次见时顽皮的模样。
“相见不如怀念……”喃喃的重复了一句。他,真的该死心吗?恍然间失神般的望着点目河的方向。
“哈哈……忍不住了。”忽然地黑子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说了吧!小衣,戚哥哥喜欢的是孟哥哥,就算你长大了他也不会来找你的。”男孩声音虽然仍是稚气未脱,语调却是少有的平缓成熟。
“害得我又输了两串糖葫芦。”女孩愤愤不平。
是小衣和无非,后面还跟着那条大黄狗小怀。从哪冒出来的?戚少商心里一惊,他竟未发现。顾惜朝到底在教这群小鬼什么?琴艺?医术?剑法?轻功?
“那么这是……”
“我们和小衣打赌,戚哥哥不会喜欢她。”黑子故意的把那个“不”字拖了好长。
“你们俩还敢说别怪我不客气。”怒而拔剑。
“戚哥哥没说不喜欢小衣呀!小衣很可爱。”戚少商浅笑,拍拍小衣的头。
“真的?”小衣顿了一顿。“好啦!别骗小衣。小衣不喜欢骗人的哥哥。”小衣漫不经心的说着。戚少商摇摇头,顾惜朝呀!顾惜朝!果然是你所教的人呀!
“要让孟哥哥改变主意,我们能帮你。”无非低下身子,在逗着小怀。
“你们?”戚少商不是想表现出不信任的样子,只是……
“不相信我们,别忘了我们都跟了孟哥哥两年。”小衣一脸得意。
“那要怎么做。”戚少商苦笑,这三个孩子,不,这三个鬼灵精。
这样,可以吗?……
万一他生气?……
试试也行……
天上人间,相思不复收,还道伤心无处寻。
亦是梦,亦是幻。
一盏残灯,两年独行,病中风雨音。
这次第,将心比心。
错把有情做无情,相见若参商。
点目河水始终只是作这静静的旁观者,看人忧愁,看人痴心。水依旧,人不同。究竟又有何不同?哎——
“孟哥哥,不好了,不好了。”小衣气喘吁吁的闯进房。
“什么事?”他专注的望着手中的那一卷兵法。
“戚哥哥掉点目河里了。”小衣一边试去额头的汗珠,一边仍喘着粗气。
“死了没有?”冰冷的语调,仿佛无己无关。
“没有。可是……”
“死了的时候再来告诉我。”不曾回头望一眼,似乎,除了书,世界没有了其他。
“小孟当然不会担心,凭那公子的武功,掉进河里又不是什么大事。”忽然缓缓走进来的是那个老婆婆。顾惜朝嘴角轻轻的上扬,那个呆子,想引自己出去也不会用聪明一点的办法。
“只是,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忘了告诉你,点目河与其他的河水不同。一旦掉进去,即使你有再高的武功修为也是无用。八十年来不幸坠入的有之,活着出来的没有一个。这里的村民可没有谁敢下水救人。”老婆婆瞧见了顾惜朝脸上那匆匆的一笑,又道。
“那也与我无关。”合上了书,却仍旧端坐。
“不信,便罢。”老婆婆又缓缓的走了出去。
“不信,却想去见见那落汤鸡的模样。”话音未落已是如风般掠了出去。
“人呢?”赶到却不见戚少商的人影,顾惜朝双目四顾。
“沉到水底了。我们……我们……”一脸惊恐的黑子又无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戚少商你敢在这出事,我绝不饶你。”自言自语中已跳入了水中。在哪?他在哪?不,不能死?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那样的漫长。时空凝固在了瞬间,不再前进……
“出来了。”人群中一人惊呼。出来了,出来了,两个人竟浮了起来,浮在水面上,不借任何外力的帮助。那个传说,那个传说是真的。
“你怎么这么傻。”戚少商凝视着顾惜朝的双眸。
“我傻是我的事,不用大当家操心。”顾惜朝瞪了他一眼
“疼吗?这里”戚少商手指放在顾惜朝的胸口。
“你让我刺你一剑试试。”顾惜朝没好气。
“
让你刺得还少吗?”戚少商苦笑。
“我骗了你那么多次,你何苦来找我。”顾惜朝若有所思。
“我不也骗了你两次,若加这一次的话便是三次。这样很公平。”戚少商笑了。
“你倒会算计,只是……”忽然又没继续往下讲,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
“没什么。”
“你恨我吗?那一剑。”
“你呢?”
“恨过,不过,我想我更爱你。”戚少商摇头。
“我是该哭,还是笑?”在刹那间顾惜朝一脸奇异的表情。
戚少商微微震动了一下,“那你是哭了?还是笑了?”
“哭笑不得。”顾惜朝眯着眼笑着。
“为什么不解释那天的事,我知道,你的药中有人动了手脚。”
“如果我是故意杀人,那你便不会再来找我?仍做那个大侠?”
“不,我愿一同堕入地狱。”戚少商的表情坚定,爱上这样一个人,若真的无法洗清他的罪,他的杀戮,那么就一同去受那地狱酷刑。
“
所以不想解释。”顾惜朝答的淡然,他不是没有恨过,只是两年,恨消了,到此刻方顿悟,若此生无法将这人的手紧紧握住,那他才会更恨。
“惜朝……”
“恩?”
“从今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跟我回去,好吗?”戚少商等待着答案,那个追了两年的答案。
“不好。”顾惜朝答得干脆。
“为什么?”戚少商不明白。
“跟我去天涯。”顾惜朝笑得动人,多久没有遮掩的笑了。
“恩。”戚少商点头。
水面上两个人低语,竟全然忘了现在自己还在点目河中。
“咳。”刚上岸,竟咳出一滩暗黑的血。
“惜朝,你……”戚少商不知所措。
“
换了颗心,还没适应,不要紧。”淡淡的答着,仿佛真的只是很小的事。
“惜朝……”戚少商用那深情的眸子望着顾惜朝,忽然记起的是自己两年前绝情的一剑。穿心
一剑,穿透的不仅仅是跳动着的心脏吧!
“恩?”顾惜朝抹去嘴角的余血。
“我要我们在一起。”
“傻瓜。”
两个远去的背影,一青一白……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是无非的声音。
“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戚哥哥。”小衣久久的不愿移开视线。
“是吗?”黑子忽然出现在两人中间。
“死黑子,人吓人吓死人的,看我怎么收拾你。”神哭小斧出。
“哎——”无非摇摇头。
属于另一些人的传奇刚刚开始,而那青白之间似一道绝美的风景,他们的传说,仍在继续。
栖鹭村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眯着双眼笑着。
她是谁?
八十年前的落河女子?或者只是芸芸众生中曾经为爱而痴狂的一人而已。
点目河的传说,仅仅只是传说而已么?点目,点目,写就的不过是一个泪字,一滴晶莹的泪,一滴伤情之泪,亦是一滴全情之泪。绝艳过,苍莽过,才知道,一切回归平静,那样简单的坐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然才是直接的幸福。
“天涯,天涯很远么?”
“天涯啊!在这!”
“哪?”
“就这啊!有你的地方便是天涯。”
三年如梦,只知相思是苦,却无人识得相思无益
几分痴?几分癫?
蜉蝣一日,银汉千期,曾怨恨难成
但如今,可惜心悔
一片流水将影醉,残意莫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