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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是蒋劭安(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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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一个大学总体来说男女比例还算均衡的话,那么经济学院就是一个阴盛阳衰的女儿国。学校里总是随处可见一个神采奕奕的女生挽着一个颓废不已的男生满面春光的走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
14年经济学院的男女比例几乎稳定在了3:4,然后女生人数就开始大幅增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年头女性家教里都多了一条叫做“锁住老公裤腰带”的教学内容,成群成群的女人在高中毕业后,都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挤了进来。
当然孟瑶也在这群母苍蝇中间。
不过她不是为了那么肤浅的目的。投资赚钱,偷税漏税,这是一项在国内生存的基本技能。比起那些法学局限的够可以的学科,还有医学这项难以熬出头的专业,经济学实在是个好选择。尤其是再去国外读个研挂个博什么的,工资完全不用担心。
然而无论这群母恶狼们是奔着事业使劲,还是奔着家庭使劲,对于报考着所学校这个专业的男生们,都是一种福利。
找不到男朋友又到了发情期的鲜花一抓一大把,而等待滋养的牛粪还一筐一筐的。于是长久以来在这里都维持着一种“吊丝逆袭女神”的平衡。
然而在最近的一段时间,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蒋劭安的到来,的确给这个本来男生稀少,蕾丝遍地的学院增色不少。但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大大提高了男性单身狗出镜的几率。
当一个女生面对这一个比自己男友帅好几倍而又学富五车的男人时,她们会怎么做?答案当然是分手,然后尽力去钓凯子。
但由于这个人是蒋劭安,他是个老师,所以就省掉了钓凯子的部分,保留了分手这一环节。她们唧唧歪歪,搬出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的道理,早早脱离了现男友,去向着更美好的生活前进。
古栗对这种现象表示痛恨,她拿着筷子在空中扬来扬去,把残留的方便面汁扬了孟瑶一脸。
她义愤填膺的说:“本来这个班里就只有六十多个人,其中二十二个是男生。现在好了,他们每个宿舍里只派一名代表去上课,点名的时候变着声的喊到,一下子就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孟瑶拿餐巾纸擦擦脸,伸手抢过她的筷子插进碗里:“人少了不是更好,教室更空一点,蒋老师的声音还比较能听得清楚。”
古栗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声音大小有什么关系,这年头上课谁还听讲啊,我打赌,坐在这个教室前排的女生,肯定都是变着法的想要勾引蒋帅的狐狸精。”
孟瑶无语,同时暗暗松口气。
还好她坐在后排,否则又不知道要被古栗损成什么样。骂人不带脏字还被骂出内伤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她耸耸肩,决定顺着说下去:“谁叫人家长得帅,又有墨水。如果有一天学校BBS上有了什么动静,那也都怪蒋劭……”她改口,“蒋老师。”
古栗阴阳怪气,总结陈词,语气里半兴奋半惆怅:“真是个蓝颜祸水,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孟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结尾加上一串怪笑。于是她打了个寒战之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去把剩饭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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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区食堂里出来,孟瑶说要去散散步。于是古栗就抛下她一个人回了寝室。
一段关于新晋老师的讨论之后,孟瑶的心里有了一丝猜疑。
蒋劭安年轻,貌美,有才华,背后追着的女生就算现在没表现出来,以后也绝对会连城大军,到处扫荡。而恋爱又是自由的。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对其中的某个女生动了心,那么师生恋的曝光会不会被社会允许呢?
孟瑶的爸爸是老师,妈妈是学生。师生恋的戏码早就不常见了,至少在他们家里。初中的时候两个人还挺和睦的,一方负责数学,另一方负责英语,以孩子为感情纽带的生活过的幸福而快乐。接着在两年后,一切都变了。孟江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个小情妇,开始早出晚归,隐声匿迹。艾琳每天在家为孩子的学业和家庭琐事而发愁。
交流少了,感情淡了。最终婚姻化成了一张纸,上面签好了两个人的名字之后,就各自分了财产走人。孟瑶成了这场感情误判的牺牲品,最后被法院判跟了妈妈。算起来已经有六年了。
前车之鉴数不胜数,喜欢上老师的人也依然很多。最终大概都是以学生毕业,老师留校的悲惨分离而告终。不排除有长久在一起,许诺白头到老不分离的人,但在一些日子之后,那些年龄上的差异,学历上的差异,认识上的差异就被一股脑的释放出来,汇成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孟瑶盯着脚尖踩着雪,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蓦然听上去,像是一声声小小的叹息。
她无意间沿着雪地上一条清晰的车辙看过去,冗长而又孤独。车辙的终点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在不远处的路口,一个清瘦而高挑的身影正从车里往外面搬着箱子。
蒋劭安。
孟瑶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一下。咒了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继而打算转身往回走——不熟的人就避免打招呼,反正对方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她一直有那么一个细小而幼稚的原则。
不过似乎晚了。
男人忙碌的手停了下来,往她这面看了一眼。然后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轻轻的摇了摇。
他身后是戏剧社的校草拍出来的海报。同样是手插兜的姿势,但孟瑶莫名的觉得,还是蒋劭安做这个动作更有味道。
她前后左右的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人回应他,于是机械的往前走了几步,问:“蒋老师在收拾什么呢。”
蒋劭安雪中的脸似乎更白了。他穿着单薄的风衣,单薄的裤子,单薄的鞋,北方的冬天里的确不应该穿得这么少。
他笑了笑,脸颊两个酒窝浅浅的陷进去:“办公室的东西。”
孟瑶看了看还有一段距离才到的综合楼,不明所以:“怎么不把车停到楼下?”
男人嘴边呼出一团白色的气体:“楼下不让停车,何况东西也不算多。”
她看看他脚下的箱子,数了数……一共有四个,还不算多么?
孟瑶瞟了眼蒋劭安消瘦的肩膀,忽然觉得男人真可怜。明明根本就没有那么刀枪不入,还要装得一脸泰然自若。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咬咬牙试着搬起来一个,觉得还行,于是又在上面罗了一个,道:“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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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孟瑶就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酸了。不过提议的人先放弃似乎是件很让人觉得很靠不住的事,而且虎头蛇尾向来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她凭着超强的意志力和死也不撒手的精神力,成功的撑到了综合楼的八楼办公室门口。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五人用的办公室里,新添了一名成员,他的名字叫蒋劭安。孟瑶在旁边看着他把物品一样样归类,放好,摆到桌子上或者塞进柜子里,忽然觉得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办公室。
他儒雅,沉稳,温暖的个人气场,和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都形成了一种对流。
一面是庄重严肃的灰色地带,一面是春天样愉悦的晴朗空间。从第六感上看,就好像没有人会愿意过来和他搭话,当然也没有人会过来接触他的世界。
——和一群自诩在国外留了学就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老学究们在一起,实在不是这样一个人的归宿应有的样子。
孟瑶在旁边踌躇一会,刚想问问需不需要什么帮忙的时候,蒋劭安就已经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布置。他递给孟瑶一杯水,很客气的说:“我记得,你是叫孟瑶对吧。”
女生很惊诧他竟然还记得名字,点了点头:“是。”
蒋劭安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深邃的五官里透着一种迷人的魅力:“好,我记住了。”孟瑶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说:“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蒋劭安看着她,颔了颔首。
推开寝室的门,孟瑶第一眼看见的是古栗在瑜伽垫上,怪力乱神的摆着一个瑜伽动作,旁边一个手机放在那,里面放着根本叫不上名字来的古琴曲。她用一个扭曲的姿势把自己锁在了地下,让刚刚干完体力活的孟瑶看见之后,觉得忧心忡忡。
“你在干什么。”她把围巾和厚重的棉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坐到暖气边上烘手,“别跟我说是在冥想。”
古栗的神色平静而安详,就像已经看开了世间一切凡尘,尽管在半个小时前她还和自己的好友孟瑶大肆八卦先来的蒋劭安,笑得花枝乱颤。
“我在冥想。”孟瑶不幸的言中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古栗,然后淡定的抛过去一句:“呵呵,真好笑。”接着一如往常的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雪景里。深陷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的时候,是她觉得最美妙的时刻。隔着一个大大的广场,可以看到宿舍对面的综合楼。
穿过银色的大地,她仿佛看见了八楼的那扇窗户后面,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高挑而清瘦,脸颊白的和积雪融合在一起,好像一个来自冬天的精灵,无意间的掉落凡尘。孟瑶定定的观赏了一会儿,她也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