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孕火三年》晓梦致幻生

2、第 2 章

　　总之又做了个B超，这次是悄悄做的，报告单也只有方东明一人拿到，方东明指着顾衣新胸腔间的一个暗影，道：“你看，确实有一块暗影，而且有早期心血管跳动。”

　　顾衣新面无表情，说：“可能是癌。”

　　方东明诧异：“那还不如怀孕吧？”

　　顾衣新盯着方东明，咬牙切齿道：“我活了三十年，没有一次体检告诉我我其实还有子宫！”

　　方东明道：“你之前确实没有，可是现在还真就长出了一个，这个器官你之前的体检报告上都没有出现过，我觉得我们姑且可以称它为‘子宫’，虽然现在看着比子宫小。”

　　顾衣新道：“我是个人类，难道还能发生变态进化？”

　　方东明脸色发沉：“不好说，上期的《自然发现》说，在太平洋深处发现了未知生物的骸骨……”

　　不等方东明说完，顾衣新已经拍桌怒吼：“方！东！明！”

　　方东明叹息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可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现实，你怀孕了。”

　　顾衣新沉默。

　　方东明继续道：“现在我不作为一个医生，我只作为一个朋友问你，你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吧？”

　　顾衣新觉得方东明的接受能力太强了。
　　反正他还不能接受。

　　他当作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一把夺过报告单，离开了医院。

　　外面像是个蒸笼。

　　正是七八月份的时候，太阳像是近在咫尺的燃烧的炭火，连冒出的汗水都能直接烤干了，顾衣新走在大街上，却觉得心拔凉拔凉。

　　他不想相信，可是他不觉得方东明需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他想，要是方东明其实是在开玩笑，那他只要现在打电话过来，承认这一点，他也绝对不会发火。

　　他盯着手机屏幕，一直数到了十，方东明果然打来了电话，顾衣新抱着强烈的希望接通电话，听见方东明在电话里着急地说：“你不要乱跑啊，你现在怀孕了，正要注意身体……”

　　顾衣新立刻挂断了电话，在心里想，放你妈的狗屁。

　　他坐在台阶上，大理石台阶有点烫，他恍若未觉，望着大街发呆。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还是他熟悉的世界。

　　可是他熟悉的世界，男人可不会怀孕。

　　他站起来，决定去拆穿方东明的谎言。

　　次日一早，顾衣新把自己包得像个贼，找上了一个巷子里的老中医。

　　老中医极有名气，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擅长妇科，顾衣新觉得自己到的已经算早，没想到到了以后，发现门口已经排了一长溜中老年妇女，中老年妇女们看着这个高个的青年，显然都很吃惊，有人找他搭话，说：“闺女，你可长的够高。”

　　顾衣新蹲在墙角拉低鸭舌帽，当作没听见。

　　等到十点，终于轮到了他，他在桌子前面坐下，一言不发伸出手去。

　　老中医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食指和中指搭上来，三秒，皱起了眉头，抬头盯着顾衣新看。

　　顾衣新几乎要把头低到膝盖，听到老中医突然长叹一口气，道：“苦了你了。”

　　顾衣新一听这话，心已经凉了一半。

　　又听老中医说：“脉象虚弱，这胎稍稍有些不稳，不过你身体底子好，调养调养，调得回来的，我这里给你开一服……”

　　剩下的话顾衣新没听进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跳加速，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说出今早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到他自己都吃惊：“怀孕？”

　　老中医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对面的年轻人抬起头来，口罩上面露出的一双眼睛，带着浓浓的惊惶和绝望。

　　“我真的怀孕了？”顾衣新又问。

　　老中医叹了口气，道：“这种事虽然少见，也是有的，你也别把自己当成异类，其实世界上很多人和你一样……”

　　顾衣新懒得听这鸡汤，他自己也学过医，当然知道老中医说的是双性人，但是他百分百能确定，他是个十成十的男人——至少一年前体检的时候还是这样。

　　他是个同性恋，是个gay，喜欢男人，愿意和男人上/床，但他本身也是个男人，没想过成为一个女人。

　　顾衣新也没买药，付了看病的钱就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家，只是走到家门口，看见方东明正在他家门口站着，看见他过来，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

　　“你不接电话，人又不在家，我担心死了。”

　　顾衣新开门进去，凉凉道：“你以为我会干嘛？”

　　方东明不说话，默默跟着顾衣新进了家门。

　　顾衣新嗤笑着关门：“自杀啊？”

　　方东明一边换鞋一边说：“其实只是怀孕而已，你不想要，大不了拿掉，我找个认识的医生帮你，就像阑尾炎手术那样，小手术而已，而且绝对嘴严，不会说出去的。”

　　顾衣新沉默下来，换了拖鞋进了客厅，一下子坐在了沙发上。

　　他觉得累，浑身都累，心也累，离开曲辰欢的时候，顾衣新觉得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就当这半年是一场离奇的梦，是替代另外一个人过了一场，是白日幻梦一般的电影，所以梦醒了，电影结束了，便孑然离开，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想到老天给了他一个彩蛋，在影院灯亮的前一秒放了出来。

　　如果他真的有了孩子，那孩子毫无疑问是曲辰欢的。

　　想到曲辰欢，顾衣新的神情突然变得柔软了，他想起午后小憩之后，曲辰欢为他端来热茶，将他吻醒，问他：“睡的好么？”

　　顾衣新总不能立刻起来，因为曲辰欢总会温柔地哄他，他贪恋这种温柔，反而变得更加任性，他用双手环住曲辰欢的脖子，将对方也带到床上，他们便相拥深吻，在下午的阳光下再做一场爱。

　　顾衣新想到这，几乎来了点感觉，想到方东明还在，连忙转移了注意力，站起来去冰箱拿冰水喝。

　　方东明见顾衣新拿出冰水，忙道：“喂，小新，你你你注意点。”

　　顾衣新动作一顿，方东明忙道：“我知道这话你又不愿意听，可是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会儿还是别喝冰水……”

　　顾衣新下意识摸了下肚子，随后像是烫手般的突然放下，他心中复杂难辨，因为他想到这是曲辰欢的孩子。

　　还未确定之时，他惶恐绝望，但确定接受之后，他却突然想，这可是曲辰欢的孩子。

　　他没办法和曲辰欢在一起，可至少能拥有他的孩子。

　　这可是以前想都想不来的好事。

　　顾衣新觉得自己的大脑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在一刻，他居然无意识地开口道：“你说，我生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方东明正担心地看着他，听到这话，露出像是做梦一样的神情：“啊？”

　　其实准确说来，生下来和拿掉的想法都没有那么强烈，顾衣新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何况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情，就是他要继续去跟那个《宠妃琳琅》的组，要是再不去，这角色肯定就没了。

　　那么说，就算他想拿掉，好像也没这个时间，于是他决定拍完再说。

　　离开剧组三天，再回来，剧组好像变了个样子，所有人脸上洋溢着一种莫名的狂热，本来憔悴的工作人员的脸上焕发出谜样的生机。

　　顾衣新没来得及打听这件事，他忙着给导演道歉，给副导演道歉，给制作人道歉，给主演道歉，为自己前两天没有进组而表示深深的歉意，导演好像已经忘记了他是为什么请假的事，对他离开这么多天相当不满，没好气道：“为了你把我原本的拍摄计划都打乱了你知不知道，全剧组为了你一个人改变了计划你好不好意思啊你。”

　　导演其实才二十九岁，比顾衣新还要年轻，可是顾衣新被骂的像个孙子，也只能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下午就有他的戏份，大概是皇帝微服私访结果被混混打了，作为小太监的顾衣新自然要帮皇帝挡一下，平常顾衣新绝对义不容辞，可是这回拳头棍棒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他肚子里的孩子，心中一慌，他下意识躲开了。

　　导演气急败坏喊了“CUT！”，然后说：“小顺子别躲！”

　　顾衣新知道自己不能躲，毕竟只有自己的仆从被打伤了，皇帝还会气急败坏，才会更加被待会儿救场的女主吸引嘛。

　　可是能理解，不代表就能做到，虽然还没有确定是不是一定要这个孩子，可是顾衣新还是忍不住地会下意识保护它。

　　他面露难色，可是这一场已经重新开始了，棍子又拦腰打来，顾衣新只好蹲下来抱成团，护住了肚子。

　　又是一声气急败坏的“CUT！”

　　这次导演过来了，拿着剧本在空气中挥舞，对着顾衣新道：“你有没有剧本啊，你看没看过剧本啊，剧本里说‘拦腰一棍，倒飞出去’，看不懂啊？文盲啊？小学毕业了没有啊？”

　　顾衣新道：“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能不能不打肚子。”

　　导演道：“你是演员啊，演员你知道是不是什么意思？你有没有职业道德？就这么简单的一段，你都演不出来，你这种演员，活该一辈子火不了！”

　　导演话音刚落，旁边突然有人凉凉说了句：“这种无关痛痒的小角色，也要被这样骂啊？”

　　顾衣新听到这声音，大脑如被雷劈一般发麻，过去半年他一直听到这声音，但是在过去半年，这声音总是温柔缱绻，如春风化雨，不像现在略带嘲讽，语调冰凉。

　　导演被打断，本来正要发火，扭头一看到发声的人，脏话便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个蜡像似的僵在原地，好半天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别扭地柔声道：“曲老师怎么会在这啊。”

　　是半年前明明宣布息影，远居国外的曲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