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春雨》安木木子

3、作弊

　　实心球测试。

　　她所害怕的事早晚还是会到来的。

　　千岛透咬紧牙关，手部因握刀用力而磨出的小泡疼痛着，她鼓足了力气，将橙色的球从自己头顶飞拋出去。

　　终于落地，手持记录板的体育老师摇了摇头，「还是没及格啊，千岛同学，还要不要再来一次了？」

　　千岛透没底气地也摇了摇头。

　　「哎？谁说没及格的啊？这不是挺好的嘛。」

　　千岛透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体育老师身后另外的高大身影，口中依旧是在吧唧吧唧地嚼着什么。

　　他俯视体育老师的眼神令千岛透心里一寒，体育老师退了半步的动作她也看得分明。

　　——是紫原同学啊。

　　他拿过老师手中的记录板，随手在千岛透的名字后胡乱地画了点什么。

　　「……那个……同学……」

　　老师抬头看着他，踮起脚来想要拿回他手中的记录板，奈何他将手中的记录板举过头顶，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掏出新的美味棒，拆开，又吧唧吧唧地嚼起来。

　　「绿仔也看到了啊，明明是个还不错的成绩嘛。」

　　千岛透这才发现，自己抛出的球早已变了位置，绿间真太郎在自己的身边默默地扶了扶眼镜。

　　紫原敦摸了摸体育老师地中海的头顶，「这已经是最后一名测试的同学了吧，我就去帮老师送到主任的办公室了，拜拜～」

　　千岛透匆匆忙忙地跑去给老师道歉，老师也只是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离开了，似乎以这样无厘头的做法拉高一下班级整体成绩也不算太坏。

　　也好在千岛透是唯一一个需要补考的学生，周围并没有其他同学，比如叽叽喳喳凑在一起的某些女生小团体。

　　「紫原是个笨蛋，所以没关系的。」

　　千岛透默默低了低头，对绿间真太郎道了一句「谢谢」。

　　「说起来，你还是快点追上去吧，那家伙是个路痴。」

　　「哎？！谢、谢谢你绿间同学！」

　　果然，千岛透追上时，发现紫原敦在办公楼入口顿着，仍是吧唧吧唧地嚼着美味棒，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的样子。

　　「紫原同学，真是太谢谢你了。……虽然还是觉得愧疚。」

　　「哎？不用客气啊小千，拿出点自信来嘛。」

　　千岛透的手不安地捏在一起，紫原敦出口自然的「小千」在她体内激起一道电流，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意味着什么。

　　——紫原同学似乎总是这样称呼别人的。

　　这么想着，她摇了摇头，极力克制住自己面上的红潮，紫原同学也一定会把这当做是运动后的疲劳，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

　　「嗯，谢谢你紫原同学，汇报表还请交给我来吧。」

　　作弊这种事，对于一直以来老实巴交的千岛透来说还是难度系数颇大的，她承认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不安，也不知从此如何面对体育老师。

　　「哎？不要！万一小千把成绩改回去怎么办……」

　　「哎？没有人会改的吧……」

　　「小千就会啊。」

　　紫原敦还是吧唧吧唧地嚼着，他用胳膊将板夹住，另一只手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根。

　　千岛透的脸上再次泛上了红潮，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面颊上辣辣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再次听到了「小千」这样的称呼，还是被猜测到了而觉得自己才像是耍小心眼被老师发现的学生。

　　——虽然她本就是今天作弊的那个人。

　　她顿了顿，眼神在地面游离。

　　「……可是，我不想作弊啊。」

　　紫原敦俯视着千岛透没说话，将手中的记录板递给了千岛透，口中还是吧唧吧唧地发出声响，在沉默的大厅显得像节拍器，代替了壁上的大钟。

　　「喏。」

　　千岛透接过记录板，低着头跑向了主任办公室的方向。

　　「谢谢你，紫原同学。接下来的就请交给我吧。」

　　紫原敦还是没说话，至少千岛透没有听到，她啪嗒啪嗒地跑着，板上夹着的中性笔也在她起伏的喘气声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结果还是没能及格。

　　千岛透这么想着，脚步也慢了下来。她不知该怎么感谢紫原敦和绿间真太郎，于是她突然想起了小熊软糖彩蛋，但是那日所听到的紫原敦的「天使姐姐」令她感到一股热潮。她摇了摇头。

　　下到拐角的楼梯口，千岛透听到一楼仍有吧唧吧唧的声音。

　　千岛透背后一凉，加快了脚步。

　　是紫原敦。站在大厅盯着校内地图，怀中抱着几袋大包装的零食，其中一包薯片敞开着。

　　「……紫原同学，你……还没走吗？」

　　「嗯。」

　　「……不快点的话，会赶不上下节课的吧……」

　　「嗯，是呢。」

　　千岛透知道，他一定不是因为不认路，毕竟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么多零食。

　　「……那怎么还留在这里啊，快点走吧？」

　　千岛透仰起头看了一眼紫原敦正在看的校内地图，实在找不出什么值得挖掘的地方。

　　「……因为绿仔说小千不认得回班的路啊。小千你要跟紧我啊。走吧～」

　　千岛透揣在口袋中的右手不安地按着计分笔，却始终没能按下去发出嘎嘣的那一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一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紫原同学」。

　　紫原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偶尔垂下眼来瞥一眼低着头的千岛透。

　　走廊的尽头上，千岛透仍是将右手放在口袋中，紧握着笔。

　　「喏，」紫原敦递过敞开的薯片包装，「最新的口味。」

　　千岛透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紫原同学。」

　　「减肥？」

　　「……不是的。」

　　千岛透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紫原敦已将手中的薯片塞进了她的口中。

　　千岛透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

　　不只是原本思考出的借口派不上用场，连接下来新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出口、该出口些什么。

　　她深深地低着头，想挡住自己发烫的脸。

　　薯片在口中渐渐酥软下来，千岛透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咬下去。

　　口袋中原本即将出头的笔也无力地软绵绵地缩了回去。

　　紫原敦似乎完全没发现千岛透的异常，慢吞吞且平淡地说着，偶尔夹杂吧唧吧唧的嚼薯片的声音。

　　「啊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会很在意自己的身材的吧，比如说觉得自己太胖了所以减餐什么的，还有觉得自己太矮小了会被星探无视的，所以就把饭都改成了牛奶，虽然我也觉得女孩子稍微高一点会比较好看……」

　　千岛透猛地抬起头来，「哎？！」

　　「……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千岛透又迅速垂下头去。

　　——以自己的身高，大概紫原同学也只能看到一片晒成黄色的头皮吧。

　　她这么想着，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了些许。

　　「……我是说，教室快到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谢谢你，紫原同学。」

　　紫原敦吧唧吧唧地嚼着，将怀里的另一袋递给了千岛透。

　　「喏，收好啊小千。」

　　原本即将褪干净的红晕再次泛了上来，千岛透急急忙忙地抱住了零食袋。

　　「哎？」

　　她慌忙地抬起头来，对上了紫原敦俯视下来的眼神，只好退了回来，打消了原本想要拒绝的念头。

　　「小千不胖啦，刚刚好，不要担心，给你吃。」

　　「……谢、谢谢你紫原同学。那我就先回班了。」

　　她鞠了一躬，慌慌张张地跑向了教室。

　　身后传来紫原敦的声音。

　　「作为报答，小千也做点心吧，送来给我吃，像家政社的大家一样。」

　　千岛透只能一味地加快脚步，啪嗒啪嗒，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烫，已经感觉不到了般，脚底踩出的步子也软着。

　　——他到底知不知道家政社的女孩子们为什么要做点心给人家吃啊。

　　铃声响得及时。

　　推开门的「刷啦」声里，走廊尽头的吧唧声没有退却。

　　千岛透在座位上喘着粗气，在桌洞内翻找课本，国语老师摇摇头翻开了书。

　　绿间真太郎扶了扶眼镜，一瞥眼，却见到走廊里，教室的玻璃窗外，那个叫做紫原敦的高大身影，口里叼着一根美味棒，环视了一圈教室，目光锁定在千岛透的位置片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