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剑影》耶律哥哥

22、阴霾

　　雨一直在下。
　　昏昏沉沉的，由雨丝变成了雨林。
　　水红勺坐在椅中，望着眼前所有的一切。她统领鹊桥仙三年，从未出过任何岔错，这次居然会让人发现了本座。
　　——很明显，是有人出卖了。
　　说心里话，魏聪确实是十分了解她心意的人。这里环境清幽，又居于神捕门对面，对于神捕门内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了若指掌——而且，在这里，也能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人的近况。
　　突然一道亮光划破了天际，火红的光夹带着汹涌的气势而来。像把黑云掀开了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光亮。
　　大雨倾盆而下，渐渐地，把天都下黑了。
　　“姐姐，”魏聪望着对方美丽的双目，说道：“信天门已经被神捕门的人给破了，所以我们的通信，基本上已经断了。”
　　“信天门也被破了！”水红勺胸口微微颤动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看来，萧潇风这人，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呀。”
　　“姐姐！”魏聪不明所以，“你居然还夸他。”
　　“梅雨，”她站起身来，望着两旁的侍女：“信天门一向都是交由你和念月统领的，何故会被神捕门给破了。”她一步步地迫进，声音里慢慢地浮起一股冷森：“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红姐！”站立在左侧为首的绯衣女子身子一颤，跪倒在地上：“红姐，红姐……”她一口一声地叫着红姐，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诚然，这次神捕门宛若从天而降，直到此时，她还是像做梦一样。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十岁的小男孩，也许自己，连同所有的姐妹，都已沦为神捕门的刀下亡魂了。
　　“红姐！”她喃喃地叫着，仿佛其它的言词都被禁锢了起来，无法脱口。
　　“起来！”水红勺微微摇头，心里叹息——没想到她花了三年的时间，还是没能把尊严教给底下的这些侍女。
　　动不动就跪，奴性十足。
　　这样的人，怎能成其大事。
　　“念月呢。”她转头，问。
　　“念月在姐姐离开的第一天，已经落入神捕门的手里了。”魏聪淡淡地道：“所以，我基本上怀疑，我们是被她出卖了。”
　　“胡说！”水红勺秀眉一轩，“念月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的。”
　　“姐……”
　　“好了！”水红勺揉着眉心，不耐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十数名侍女躬身，悄然退出。
　　雨，还是没有停。
　　淅淅沥沥的，敲打着屋顶的瓦檐，和暗黑的天际交织出一片凄凉的意境出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她喃喃地道。
　　“姐姐，”突然一个声音在耳际边响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是魏聪。
　　“……”水红勺听他说的委委屈屈地，胸口微微一怔：“你、你怎么还在这？”
　　“姐姐，你要知道，”他抬起小脸，仰望着对方那张绝世的容颜，一字一句道：“这个世上，没有你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除了我，只有我。”他急切地想要表达一些什么东西，然已开始语无伦次了：“那个萧念月，是你从妓院中把她救出来的。她来到鹊桥仙一年多的时间里，根本没为我们立下过什么功劳。可是你，”突然间，他的声音里漫起了一股悠怨：“你却把信天门交给了她，姐，婊子无情呀。你这……”
　　“住口！”水红勺霍然起身：“小魏！”她直直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知不知道，这世上的女人，没一个是愿意以卖笑为生的。她们和你一样，都是身不由已之人。”
　　“可是……”
　　“没有可是。”她望着窗外的绵绵雨林，淡然道：“我相信念月，她是绝不可能出卖我的。”
　　“姐！”魏聪急道：“对于这三年来所发生的那些稀奇之事，难道你都没想过要查一查吗？”
　　“你说的是？”她转头，蹙眉：“关于有人假冒鹊桥仙行盗之事？”
　　“嗯！”魏聪点头：“姐姐你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就不想想，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冒我们鹊桥仙的名头，而且出手之快狠准，居然和我们鹊桥仙一般无二。我以为，此人，必是鹊桥仙中的……”
　　“可许，这也没什么。”水红勺还是淡淡地笑笑：“那些没用的官府，查不出真凶，所以就把罪名赖我们头上了。没事的。”
　　“姐姐！”魏聪挑着眉峰，反驳道：“可是，为什么那么巧呢。每当我们转移到某个地方的时候，那些劫案总是发生在我们所落脚的地方。而且……”他顿了一顿，低声：“姐姐你是清楚的，真正的鹊桥仙行盗，是并没有那块绣帕的。他们……”
　　“……”水红勺低头望了他一眼，眸底有某种光彩闪过，一纵即失。
　　她第一次行盗的时候，是三年前的江西水患。那时候，朝庭拨下的粮银被江西的司马扣下了，伙同当地一米商，想趁机发财。那时候，她刚好继承了飞天，脱离黑天岭的杀手组织。所以，按照盗圣所教的一些法则，轻松地就把那批官银给盗了，分给当地的百姓。可是很不巧的是，在她做案的时候，因为不小心，把那锦帕给落在了现场。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词。
　　“可是姐姐，你想想看。”魏聪的双目中，透着一股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慧气：“这么多年来，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神通，可以像我们一样出入，日行千里，夜盗万户。更为可怖的是，他也居然知道那些奸商家里的财物来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掌控我们的信天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水红勺为之语塞，这三年里，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查出这件事来。可一来，日常事物太忙，她无暇分身。二来她一度以为，这只是那些官府为自己找出来，以求开脱的借口。可照魏聪这样分析，确实，这个人，可能早就在她身边，很久很久了。
　　“而我，”她喃喃地出神：“却都不知道？”
　　“小魏！”水红勺眼底交织着一抹狠厉：“你帮我把这事给查出来了，不许张。”
　　“是的，姐姐。”魏聪一下子开心了起来：“姐姐，这世上，你最相信的人，还是我，对吗？”
　　“是是是！”水红勺莞尔，果然是小孩子呀：“姐姐最相信的那个人，就是你了，还不快去。”
　　“噢！”
　　“等等！”她突然叫住他，迟疑着，却不开口。
　　“姐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望着他，眼底漫出一股温柔出来：“替我查查神捕门的尹雁翎，我要知道他的行踪。”
　　“尹雁翎？”魏聪脸上交织着复杂的神色：“就是那个在香雪居一起和你失踪的小捕快？”他直直地望着她，根本不让她在他眼底逃过一丝一毫：“他早被神捕门给抓了。”
　　“什么？”水红勺失声：“神捕门？抓他？”
　　“是的！”魏聪抬起头来，想做进一步的解释。可身边闪过一丝清风，一个人影闪了出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身在大雨之中了。
　　“姐姐！”他大叫了一声，门被风吹动着，寂静中发出“咚咚”的空响，窗外还是一样的下着大雨。雨声渐渐地漫了出来，仿佛化做了一把一把的尖刀，在他的心头一点一点地切着。
　　“姐姐！”他又叫了一声。
　　他突然间领悟到，也许，他很快就会失去了支撑着他的那股力量。虽然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水红勺那无尽的爱，可是懦弱如他，却根本就没有勇力说出来。
　　“姐姐！姐姐，姐姐——”他双腿突然一软，仿佛一直支撑着他的力量突然瓦解，对着虚空，喃喃：“姐姐，姐姐。”
　　窗外的雨还是下着，很久很久。